天空yīn沉沉的,武大郎立在门柱旁,望着黑sè雨水从半空瓢泼而下。
身后,一个娇媚中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天都黑了,还不快把碗洗了,明天就上路了,东西也还没收拾,我看你根本是不想去,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去把握,就想着守着那烧饼摊过一辈子了,我就这么倒霉,嫁给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活该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武大郎回过神来,默默无语,桌子上杯盘狼藉,那是武松下午从衙门过来,带了一只烧鹅,算是给他践行。武大郎转回身来,把桌子上的鹅骨头收拾了,去厨房洗碗,潘金莲瞪他一眼,上楼去了,武大郎一抬头,正看见她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无论如何,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了。明天,他武大郎,就要上路了,去修仙。不然,就对不起二郎对他的心意,更会辜负金莲对他的期盼。
天仍未放亮,天边浮着些银白暗光,阳谷县古老的青石板街上,一个矮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武大郎想起无数个rì子,他用扁担挑着他的烧饼摊在这街上为生活奔波,那时天上总挂着个明晃晃的大白球,让他汗流浃背,这是他熟悉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叫他感觉安全,充实,然而现在,他就要离开这熟悉的一切了,去到另一种陌生,未知的生活里。仙人,那是多么遥远的存在,传说中具有cāo控水火雷电,能御剑飞行的大能,他从未有过成为这样存在的奢望,他有自知之明,他明白,一个猥琐,丑陋,身高不及五寸的侏儒,应该去做怎样的梦。他在阳谷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生,也想在这个地方死,他只想过那温暖,平凡的世俗生活,与野狗抢食的童年,让他极其满意现在温饱不愁的rì子,更何况……金莲。
心头一道影子飘过,武大郎加快脚步。雨并没有停的迹象。
脚踩泥泞,手拿二郎所给地图,武大郎闷头赶路,已整整三个月。这天,他走进了这处绵延不绝的深山,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在一周后的清晨,站在一座孤山顶端远远看到了那座被云雾缭绕的山峰,那正是地图的终点所在。
武大郎已筋疲力尽,坐在山顶,从背囊里拿出一个已像砖头一样硬的烧饼,啃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阵恶寒的喘息声从背后传来,武大郎全身汗毛乍现,回头一瞧,黝黑的脸sè顿时像白纸一样苍白。
那是一条一人合围的巨蟒,瞪着猩红的双眼,嘴角涎水直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还没等武大郎有任何反映,他发现他已身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黝黑环境中,身上传来如遭硫酸腐蚀的巨痛,那是巨蟒的胃液。
武大郎万万没料到,竟在最后关头遭此横祸,巨蟒的肠胃蠕动着要将武大郎往更深处送去,武大郎死死抓着巨蟒喉咙下面一个球状凸起,脑中一片空白,求生本、能令他下意识拿出二郎送与他防身的匕首,在巨蟒腹中乱捅乱划,不一时,一阵失重的晕眩感传来。
原来,这巨蟒猝然剧痛,本、能往前一窜,竟从一边的悬崖摔落下去。
悬崖壁上的树枝交错杂乱,被巨蟒沉重的身体压落折断,发出噼啪脆响,不一时一声沉重闷响,武大郎顿时觉得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痛,他来不及多想,挣扎着用劲全力划破巨蟒肚皮,硬生生爬了出来,脸上,身上布满被巨蟒强酸胃液腐蚀的痕迹,坑坑洼洼,触目惊心,令他本就丑陋猥琐的容貌看起来更加丑陋可怖。
武大郎深吸几口气,环顾四周,发现他是在悬崖底部,四周布满冬季干枯的银白sè荒草,深可及腰。巨蟒已是摔死了,浑身满是被树枝划破的深深伤痕,腥臭血液汩汩喷涌,而他竟托着树枝减少阻力的福,加上巨蟒柔软身体垫底,勉强活了下来。
“救我……救我!”
正在武大郎惊魂未定的时候,一道yīn沉,沙哑的嗓音从远处的草丛中传来。
“我闻到血的味道!血!我要血!!”
这喋喋的声音,像铁勺挖着生锈的锅底,沉闷又刺耳。武大郎下意识便退后两步。
——这里,竟然还有人。难不成也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要救他一救,可是,他为什么要血?
武大郎心魂稍定,怀揣疑惑与不安,总算一步一步,向声音源头处捱了过去。等到拨开草丛,看清那发出声音的……东西的时候,武大郎一个趔趄,一屁股蹲在地上,接着连滚带爬,飞也似得爬向远方。
那是什么生物,浑身长满绿毛,血肉全无,仅仅一层干枯的皮肤黏在骷髅骨架上,形成一个人形,一束荒草竟从他嘴巴里长了出来,这当口,那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白sè的死鱼眼正死死盯住了武大郎屁滚尿流逃走的身影。
“这是老夫的界限世界,没有老夫的允许,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嘎嘎嘎嘎。”
身后,一阵yīn森森的喋喋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