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茫茫莽原,植被浓密,碟岩山东面,有一片凸出丛林的岩坡上,六十多只盘羊正散布在上,啃食岩壁上新鲜的苔藓。
外围的成年盘羊进食的同时转动着耳轮,不时昂起来头jǐng惕四顾,在盘羊群中间,小羊跟在母羊身后,不时贪婪地凑到母羊的腰腹下,寻着**,偷偷吸允一口nǎi汁。
外围,一只盘羊脖颈的毛发有些稀疏,它已上了年纪,能活到现在,那肌肉发达的四条腿蹄显然是关键。
今天,老盘羊的一支前蹄有点跛,显然不知什么原因,被扭到了筋骨,它的身后的草丛里,一只异兽在逼近,它的脚下有肉垫,匍匐在草地上慢慢行进,悄无声息……
老盘羊刚离开外围几步,啃食更多的苔藓时,便在这时,异兽闪电蹿出,受惊的盘羊群四散逃开。
异兽几个纵跃便到了老盘羊跟前,老盘羊反应异常敏捷,并不惶急转身,迎着异兽的来势,勇敢地低头露出尖锐的羊角冲了上去。
看着抵过来的羊角,异兽显然被吓了一跳,它身形顿了一下,优异的弹跳力救了它,下一息,异兽尖叫一声一跃而起,掠过老盘羊的脊背,老盘羊顺势逃走,把心悸发愣地异兽远远甩在身后。
咯噔!咯噔!咯噔……有力的蹄子把尘土高高扬起,马上老盘羊就要逃出生天
但它今天的好运到此为止,经过灌木丛时,一只飞箭自内飞shè而出,三角箭头破开空气发出尖啸,盘羊躲闪不及,被飞箭穿透了皮薄的颈脖,往前跑出十几步后,盘羊跌倒在地。
一个穿着兽皮裙衣的少年走出藏身的灌木丛,把手里的长弓收在背后,走上前,脚下的盘羊鼓凸的眼球里瞳孔正在扩散,它的四肢抽搐着,咧开的嘴里冒出血泡。
少年蹲下身,抽出胸前的牛角匕首,抵住盘羊的心脏部位,念了一句往生词。
噗!尖锐的匕首刺破了心脏,盘羊停止的抽搐。
看着跑过来对着尸体龇牙咧嘴的异兽,少年在它头上抚摸着:“猞猁,你差点办砸了呀?”
猞猁似乎明白了少年的宽容,亲昵地舔他的手,摩擦着。
少年站了起来,jǐng惕地看了看周围,俯身使力,满脸涨红地把地上三百多斤的尸体提起来,然扛在肌肉坟起的肩膀上,“离开这!在那些比你还厉害的家伙找来之前!”
啊呜~!
猞猁不满地叫了一声,跟在急急而去的少年后面,没入繁密的丛林植物后。
东边十几里外的临时营地,十多个jīng壮纠结的汉子正忙碌着,就算是白rì,营地的四周也升起一堆堆篝火,对于火焰的恐惧,就算是凶猛巨大的荒兽也会下意识地避开。
营地zhōng yāng有一群驯服的角马,穿着皮裙的汉子们,喜笑颜开地把猎物尸体浑身的皮毛上,抹上夹杂着草皮的稀泥,这样能够掩盖猎物伤口上的血腥味,避免引来强大生灵的觊觎。
陆续又回来一些人,他们手里都或多或少带着大大小小的猎物,没有一个空手,大家一起动手,把抹上稀泥的猎物分装在角马上,他们准备出发了。
未时,中天的rì头开始偏西,但阳光依然酷烈,营地猎手越聚越多,不下百人,这已算是大型猎队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麻衣中年汉子,疾步走向在营地外围jǐng戒的持矛猎手,一脸冷肃地喝问:“纳瓦罗,猎队要走了,还有谁没回来?”
粗壮的纳瓦罗抚胸行礼,提着长矛,jīng神抖擞地挺胸回答:“禀管带,还有四个!”
看着中年汉子询问的眼神,纳瓦罗继续说着:“是乌昆他们三个,还有桀骜!”
中年汉子沉吟一下道:“桀骜这小子激灵,一定是猎到了大家伙,不然不会折腾到现在还不见人!”
透过树冠的缝隙,阳光在偏西,他沉吟一下,果断说道:“不等了,我们上路先走!”
“阿爹,桀哥哥还没回来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身着麻衣麻裤的少女突然提醒。
中年汉子转身在她头上拍了拍:“丫头,他会顺着猎队的痕迹跟上来的!”
见少女还不放心,纳瓦罗一脸羡慕地安慰道:“冉竹,桀骜是管带的学生,力气比我还大,不用担心那小子!”
看着冉竹眼露恍然忧sè稍敛,中年汉子心中莫名一叹,女生外向!
冉管带闷闷哼了一声,朝着纳瓦罗吩咐:“老规矩,我在前,你在后!冉竹在中间,动起来!快!快!”
他们三个不略而同地忽略了没回来的另外三人。
随着达卢下达命令,整个驮着猎物的角马群开始动起来,一匹接一匹地慢慢不出营地,两边跟着猎士,部分猎士在把堆在篝火旁的土堆推倒,直接覆盖熄灭火焰,以免引发山火。
正在这时,一个尖细高扬的声音响起,“停下!停下!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不等本少爷就走?”
看着从林间步出的三个穿着锦丝短衣的男人,一个中年,一个老者,中间华服少年背着jīng致华丽的弓箭,生气地大喊道。
马队两边的猎手立刻拉住手里的缰绳,整个刚刚起步的马队立刻停了下来,队中的塔塔丝立刻两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他呵斥道:“乌昆,你脑子坏了吗?没看到了我们出发了!跟上就是,叫停队伍作甚?”
乌达脸上怒意渐升,他旁边一个锦袍中年冷冷喝道:“冉家的小丫头,注意你的言辞!”
队后的纳瓦罗立刻疾步跑过来,抚胸行礼,脸上堆笑:“乌昆少爷,太阳神快要回家来,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塔塔城!”
一脸不满的乌昆少爷二十不到,长得高大粗壮,只是两眼朝天一脸冷笑,听完解释,他突然啐了一口,起脚踢了纳瓦罗一个趔趄:“你一个蛮子,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少爷说话!”
“哎?你敢打人?”冉竹急了,手握刀柄,一脸敌意。
纳瓦罗一瘸一拐地连连后退,眼里闪过一丝屈辱,见冉竹要发飙,立刻拉住她。
“住手!”马队前方,远远跑来的冉管带大喊一声。
“阿爹,乌昆打纳瓦罗哥!”看到父亲近前,冉竹理直气壮地告上一状。
看了一眼歪歪站着的纳瓦罗,冉管带黑着脸慢慢走近乌昆,眼光冷冷如刀:“乌昆,你想找事?”
“呦!有杀气?冉管带,踢这蛮子一脚又怎地?你还想杀我么?”乌昆有恃无恐地嚷着:“泉叔,你是战堂鹰卫,管不管啊?”
锦衣中年拱拱手,不yīn不阳地提醒道:“老冉,大少是乌长老嫡孙,我们外姓人何必与小辈一般见识?”
冉雄眉头一拧,眼睛眯起:“陈泉,塔塔城不是乌氏一家说了算,什么外姓内姓?我是猎堂管带,谁动我的人,我就要他好看!”
说完,冉雄手按刀柄,肩背升腾起肉眼可见的焰影丹华,赤红如火,隐含一丝淡青在头上冉冉飘动。
乌昆身旁的陈泉打量着冉雄周身显化的丹华,眼里流露妒意,他也手按刀柄,眼神闪烁,念动虚丹,运血催力,身上隐隐弥散丹华气焰,只是气焰散淡透明,显然比冉雄差了一截。
乌昆吓得一跳,这冉雄晋阶炼师他知道,家族屡次邀请,都被他推却,简直油盐不进不知所谓,本想给他上点眼药,却不想如此桀骜不驯,他脸上一沉,脚下后退了一步,悄悄取下弓箭,眼里怒意渐升。
马队两侧的猎手见自家的头领遇到了不开眼的家伙,脸现不忿地悄悄取下弓箭,有的掀开角马猎货上遮阳的皮革,露出里面的刀柄,都是刀头舔血的厮杀汉,默契得很。
陈泉心有忌惮,眼角扫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的黑袍老者。
咳咳!黑袍老者突然开口淡淡道:“冉管带,拳脚小功夫,容人大丈夫,些许小事何必闹将起来?脾xìng虽小影响却大不可不查啊!”
听得老者话里有话,冉雄冷嗤一笑:“找您的说法,我的儿郎挨了打还得强忍着喽!”
看着冉雄勃发如焰的丹华与猎队武士的剑拔弩张,黑袍老者沟壑纵横的脸上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丹华凝红,赤中藏青,再进一步,丹宝渡劫凝实,晋阶就不远了,年轻就是好啊!”
“不过冉管带,你毕竟……还只是一阶!”
老人耷拉着的眼皮突然睁开,眼神幽幽,霎时间,老者浑身上下丹雾蒸蒸,眉心吐出一轮手掌大的残月,残月影影倬倬,冉冉升起,悬挂头顶,散发的丹华冰寒刺骨有若实质。
“丹宝露体!丹华成像!二阶炼师!”冉雄赫然变sè,见女儿被丹华逼得连退两步,他一皱眉,挡在女儿身前,眼神慎重,却未有惧怕之sè。
丛林里部族间杀人掠货时有发生,自己人火并而死的更不再少数,身后这支猎队是他拉起来的,都是水里去火里趟的好兄弟,就算是脱离凡俗的炼师,只要冉雄一声令下,这帮手下也敢与他们玩命。
但这老头化影为实,虽然丹元与魂力依然有限挥霍不得,与上百猎队武士放对死磕,最后结局只会丹元枯竭魂力耗尽,但冉雄的人最后也不会剩下几个,身为炼师,他最明白普通武士与自己的差距。
正踌躇间,黑袍老人见好就收,脑后残月,霎时落下归于眉心祖窍,散了气势,炼师身娇肉贵,傻子才会和凡人拼命。
他打着哈哈:“方才的事,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意气,冉雄老弟,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呢?”
冉雄冷冷一笑:“堂堂二阶炼师,居然也摧眉折腰做起小屁孩的跟班!”说完,他撇了一眼护在乌昆身前脸sè难看的陈泉。
黑袍老人眼皮再次耷拉着:“这是老夫的事,不劳冉管带费心了!”
冉雄脸上微沉,形势比人强,这口气只能生生咽下,这一瞬间,冉雄后悔答应上司,带上这三个无事游逛的闲人随队巡猎。
沙……沙……沙……
脚步声传来,几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一个汗水津津的少年,扛着一只比他大一半不止的盘羊,自丛林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只摇头摆尾亦步亦趋的猞猁!
看到众人,少人咧嘴笑道:“冉管带,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直黑着脸的乌昆看了看新出现的少年,瞄了一眼冉雄父女欣喜的神sè,他眼里闪过怨毒和狡黠,手上的弓箭,突然闪电般地拉弓shè出!
咻!
羽箭脱弦后,乌昆立刻大喊:“小心身后!”
满头大汗的负重少年愣愣地看着箭矢飞来,避无可避。
冉雄怫然作sè:“混账!”
冉竹掩嘴尖叫,黑袍老人愣然。
嗯呜~!
距离短,箭矢快,一切都来不及反应,猞猁被shè中,呜咽一声,翻倒在地。
……
少年不顾身旁抽泣的少女劝阻,毫不犹豫地一刀结束了躺在地上的战兽痛苦,半响,他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眼神幽冷。
与乌昆、陈泉一起远远看着的黑袍老人此时眉头耸起,沉吟一下淡淡道:“小小少年,勇狠果决,却不懂喜怒藏行!他叫什么?”
陈泉随意答道:“他叫莫桀骜,是族学的学生!我和冉雄都去过族学讲过课,虽然弓刀拳马样样上优,但他元xìng驳杂下下,不堪造就,没有成为炼师的可能,成年礼后,就会被踢出族学,这辈子也就是个武夫罢了!”
黑袍老人沉吟一下,低声缓缓道:“大少,倘若你想以后睡得安枕,此子……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