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州北关的大营。当年中越边境守边的清军的大本营。经过旧新桂系两代人的努力和经营,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桂军的新兵训练营和士官讲习所。每一年从各县征集的新兵和从各个师选上来的受训的老兵都是送到这里来受训。四面环山之地,离边境不过十几里地,离最近的集市也有七八十里。周围的群山里,狼群虎豹出没,要想逃出去,要么就出国,要么进野兽的肚子。
从上林出发,太爷爷原以为可以出来见见世面了。可没想到,队伍就根本没在城市待过。入伍的新兵,直接就拉到了龙州大营。路过南宁,太爷爷也只是在车上看过,连停下来拉泡屎的功夫都不给,更别提到集市上转转了。
等到了龙州大营,太爷爷望着茫茫的群山,更是一脸的错谔。等真正的待了下来,太爷爷更是暗暗叫苦。
“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呀。”
太爷爷曾经这样对我们说。(桂军一天的训练量;三cāo两讲;早cāo,午cāo,晚cāo;两讲;就是枪械作战知识和政治文化课。)
第一天的见面礼,就是一个早上,站在cāo场上聆听长官的训练。长官讲的是桂柳官话,太爷爷听得一知半解。听了半天,才明白个七八分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都是广西子弟,你们所在的部队是全国有名的钢七军。在哪都要记得部队的光荣传统,出外不能做给队伍抹黑的事。“
训话没啥新意,太爷爷也没用心的去听。他更关心的是晚上吃的是什么。从家乡出来后的到龙州的这十几天,天天吃的是盐水泡饭,嘴巴早已经淡出鸟来了。当一天的cāo练结束后,长官们宣布今晚上加菜吃肉的时候,cāo场上欢声雷动。
晚餐有肉。每个的碗里的摊上了一块四两重油水十足的不认一个。无知,愚昧。昨天还是泥腿子,今天就成了大头兵,这个反差不是很大的,角sè的适应还真是一个难熬的过程。
新兵最开始的进行就队列训练。可最基本的训练也还是出了一大堆的问题。新兵们左右不分呀。解释了半天左右又在兄弟们的手臂上做发标记,真正开始cāo练的时候还是出了一大堆的洋相。
“向右转。”
命令一出来,队伍里一半人脸对脸大眼瞪小眼,然后忍不住扑哧一笑。长官气得脸都绿了。停下来又是一通解释。
好吧,再来。这次好一点。继续,这回总算有个样了。再来,好有范了。咦!这家伙怎么还是出错。
长官停下来,走到队伍中间把一位新兵给拉出了队伍。
“向左转!”
新兵在那发愣。
“啪!”
长官一巴掌甩了过来。
“向右转!”
新兵这回动了,可他刷的一下却所身体转向了右边。
人群“哗"地哄笑起来。感觉被新兵羞辱的长官一巴掌又甩了上去。
“吊那妈的,你听不懂我讲的话吗?”长官冲着新兵大吼着。
“向右转。“
可局促地不安的新兵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啪!”
新兵的脸立马肿了起来,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刺人眼睛。
这回人群里没人笑了,兄弟们都紧张地看着他。
”勾里哟蒙讲哪咧.”(壮话;我哪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呀)新兵捂着肿胀的脸,低声喃喃辩解说。
”你说什么?“长官火了。
站在人群里,太爷爷看着都为这位同乡急。
“有没有人听得懂他讲的话的。”
“报告长官,我听得懂的。”
太爷爷急忙站出来替他解围。
“他说什么。”
“他说他不明白你讲什么。他听不懂官话(桂柳话)。”
“你听和懂他在说什么。”
“听得懂。他是和我一起来的同乡。“
”那他就交给你了。我不希望明天还看到他左右不分。站在队伍里像个木头。“
长官对着太爷爷说。
”是!“太爷爷回答说。
“入列!”
傍晚散cāo,太爷爷再回营房前,特意地在野地里找了几味消肿止痛的草药带了回来。家里是开药房的,虽然生意自己不会做,但对草药他还是懂得一二的。
回到营房,早就已经有兄弟在好心安慰那位同乡了。一个宿舍里的战友们都围在他面前安慰他,会壮话又会官话的在跟他解释那些个训练常用语。见着太爷爷走进屋来,那同乡立马站了起来;
“贝侬(兄弟)……”可话则出口,他又捂着脸坐下来。
“这几巴掌还没把你打疼呀。给,拿去。捣碎了敷脸上。”
太爷爷把草药递了过去。有热心的兄弟接过草药下到旁边捣药去了。
“蒙也系上林的。”(你也是上林的)
“嗯,我是清泰的。你那口上林壮话,我一听就明白了。”
“清泰哪个村的。”
“义英堂!"
”义英堂。唉哟!我去那里做过工,怎么就没见你呢。“
同乡一边捂着肿胀的脸一面好奇的问。
这话直插到了太爷爷的痛处。在家那些年,他既没用心经营家族生意,对老婆孩子也是疏于照顾,末了还是为躲债从的军,眼下被别人问起,却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恰好这时草药被兄弟捣碎了递了过来。太爷爷接过捣碎的草药一把捂在了同乡的脸上。
“还有心打听我的家世呀。明天再出错。小心长官把你的脸打烂了让你说不了话。”
夜已深。累了一天的新兵早已经沉沉的睡去。但有两个人仍然没睡。屋了传来了轻轻的声音,好是太爷爷在一句一话的教他的战友讲桂柳官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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