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了三巡,盘子里的花生米啥的也都叨没了,这酒博士的典故也将的差不多了,晌午饭点一过,高台上大铜锣就敲响了!这一开了锣,那就意味着跤会这就要开场了。
这台上呢,是坐人和亮相的,并不是摔跤比试的场地,高台前的空地上用白帷帐子圈了一块直径三十来米的空地,铺着洗净筛过的黄沙,边上还插着各色的彩旗,当然,小日本鬼子的旗子占了一半还多。
这场地和高台下,都是日本兵和伪军,还有不少的警察在那把看热闹的老百姓隔开。三通锣后,执事的出来用话筒宣布跤会开始!
又是奏日本国歌的,又是弄鼓乐队奏军歌的,闹腾了一气子,这执事呢就宣布了,说跤会呢一同三天,初三、初四、初五,每天下午两点到傍晚的六点,头两天是淘汰赛,一局定胜负,自愿报名!最后一天是总决赛,比出一二三名来。
凡是报名参赛的就奖励十斤小米,过第一轮的就奖励猪肉十斤!当天比赛不被淘汰的奖励一袋白面!
这奖励可够可以的!十斤小米那年头就算细粮了!谁舍得熬稠粥啊,搁一点做成小米汤就是好东西了!还有那十斤猪肉!保定城里的穷人这过年得有多少户一两肉都没买的!高台下挂着的几扇猪真诱人啊!
一袋白面就不用说了,四口之家掺上杂粮和菜,能过还几个月呢!
最诱人的还在后面呢,第一名镀金的奖杯一座。大洋两封就是两百块。这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可全中国走哪都能用!一块大洋买一袋白面!
第二名是一百块大洋,第三名呢是五十块大洋。这执事还说了,位列前十名的保定商会聘用,到商会上班,拿工资!
这老百姓一听都炸了窝了!自打鬼子进了城,这头回办这跤会,整的这么优厚的奖励,谁也不眼红啊!会几下子的都往前挤要报名呢。不会的胆大的也想混个十斤小米回家熬粥喝呢。
这人就乌泱乌泱地往前挤啊,先等等,执事还没说完呢,喊上了,说皇军啊为了增进这军民的友谊,特从驻军中挑选出来大日本帝国的士兵,还有满蒙骑兵部队里的摔跤好手,来参赛。
一说完,就招呼这些鬼子和满蒙骑兵出来亮相,台上这么一走啊。底下刚才还想报名的呢都不吱声了!
说是满蒙骑兵联队的骑兵,可都穿着蒙古族摔跤手传统的行头。大靴子马裆裤厚褡裢,一看就是蒙古族人里摔跤的好手,膀大腰圆的,那块头那肌肉,大冬天的在阳光下瞅着真是自愧不如啊!
那年头老百姓连拉不出屎来的杂合面,想吃都吃不饱呢,身上还能长多少肌肉,为啥鬼子进了保定城后,这城里的摔跤的几乎就绝迹了呢,一半都点血性的都去参加**和八路跟鬼子干上了,还有的呢顾着家小的没法走,就改了行做小买卖或者给大户看家护院啥的。
开摔跤场的那是不行了,都吃不上喝不上的,饿的一个个都是大头脖子细的,哪有劲摔跤啊!跤师们不改行也得饿死。
和投靠了鬼子的满蒙骑兵没法比,人家吃的是啥喝的是啥,这身量上就差出去了,底气不足啊!
这还没完呢,蒙古摔跤手亮完相,小鬼子也出来了,十个鬼子排成一行,在高台上朝四面八方鞠了一躬,别看个头没有蒙古族的高大威猛,可一个个也是瞅着精神十足,脚下稳得很的,练家子都懂,这不是日本的柔道高手就是空手道高手。
执事出来喊了几遍,让老百姓报名了!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黑压压地人们,嗡嗡地议论着,就是没一个出去报名的!
又绕着高台喊了几遍,还是没有出来报名的,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小伙子想过去,被自己的师傅或者是亲戚啥的给拉住了。
最后出来个翻译官说了,说台上的皇军说了,他很失望,可保定城里就没一个中国人像个爷们的!
这话说的周围的老百姓们群情激愤了!纷纷议论着,个别的还高声叫骂两句,可骂归骂,肚里装着玉米面糊糊的和人家那吃肉的还是不能叫那板啊!
“老子算一个!闪开!老子报名!”人群中响起一声晴天霹雳来!有人大吼了一声,分开众人,大踏步地走到了圈场外,要报名呢!
“好!有种!”人群里有人喝了一声彩!众人此起彼伏地叫上好了!不少人这一被哄哄的,动了心了,也要挤过去报名呢!
“爷来了!算老子一个!”这一声呢没那大汉的声音洪亮,可也算是在众人的头上响了一声枪一样,为啥是头顶呢,因为此人是在二楼喊的!
不是别人,正是听酒博士说书讲保定摔跤传奇的那位!军统特务麻克敌!
他怎么想起来趟这浑水来了呢,本来他就是来看热闹的,刚才听那翻译官说的话呢,就被激了一下,人群中黑大汉的出现又激了他一下,为啥?这大汉他认识!就是昨天晚上挥剑斩了汉奸的那位!
既然八路都敢上去比试下,老子是堂堂的**少校,还能给咱河北人丢了面子不成吗!当下站起来,喝了一声,双手一搭窗沿,纵身跳了下来!
众人纷纷给让开道,麻克敌把棉袍的衣襟往腰里一掖,大步向前,来到圈场外,朝那大汉拱拱手说道:“别来无恙。”
杨棒子愣了,自己这被鬼子瞧不起中国人,气不过出来比试的,没想到在聚福班遇上的**的人,居然也在这里呢,还紧跟着自己来报名呢,咧嘴笑了笑,抱拳说:“无恙无恙!”
这小子不是拿着红玉姑娘给他的书信和拜帖,跟着小厮走了吗?怎么才一半天的又跑这来摔跤来了呢?
话说从聚福班专门给嫖客准备的暗道出来,就是条僻静的小道,一顶轿子已经备在这里了,那小厮让杨棒子坐进轿子里,吩咐了轿夫几句,拉上轿门帘子,杨棒子这就被人抬走了。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反正是紧赶慢停的,杨棒子听着,居然一个道卡或者是巡逻的都没碰上,这就叫鱼有鱼路,虾有虾道,人家轿夫吃的就是这碗饭,敢在夜里在平康里抬客人的,那都是走街串巷的高高手!
来到一处院落前,在门洞子的黑影里落了轿,掀开门帘呢,让杨棒子出来,告诉到地了。杨棒子矮身低头一出来,上眼一瞅这是啥地啊,阴森森的,黑漆大门还挂着两盏白纸灯笼的。就问轿夫是这地吗?没搞错吧。
轿夫笑笑,说没错就是这,您快进去吧,俺们可得赶回去呢。
杨棒子半信半疑地目送轿夫消失在街角的黑影里,看看四下里没人,走上前去,手打连环拍了几下门环。
没一会,大门后起了动静,闪开了一条缝,有人问找谁?杨棒子连忙把拜帖和那封要交出去的信递了进去,门里人接了小声说让在门外的石坎那坐一下,他去禀报。
一袋烟的工夫吧,大门响了,拉开了小半扇,招呼杨棒子进去呢,这一进去,好家伙,比门口还黑呢,门口别管白灯笼看着不舒服,可好歹是两盏灯,这一进了去,关上门,才黑呢!
招呼他的人掏出洋火来点着了根白蜡烛,安放在一盏玻璃灯里,提上了,让杨棒子跟着他走。
别说,这大院子隐隐约约地能看出可不小呢,穿院过门的,至少是三进的院子,可就有一样,没一间屋子亮着灯火的,全是黑漆漆地,瞅着那么地瘆得慌!
提着心劲跟着老头走到了最后一个大院子深处,被领进了这满院子唯一有灯火的地方,正屋里八仙桌旁,坐着一位枯瘦的老者,头发也全白了,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搁在腿上。
这杨棒子不看这老头也算罢了,看见他心里更打鼓了!这么阴森可怕的院子,一点生人气都没有,这老头看着就和活死人有啥区别啊!
要不是手臂动了一下,说他是个僵尸一点错不了!老头还没说话呢,杨棒子就听见从屋角那传来了格支支的轻微声响,顺着动静一瞅!汗毛都竖起来了!屋角那有口黑漆大棺材,那棺材盖分明在慢慢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