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临时借用的推官衙门,正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新旧的血液积垢发臭有混着这屎尿之类人体体液,发酵出来的味道,让每一个无意靠近这处建筑的人,都不免渊源的避之不及。
“居然又是误中副车。。”
金秋德有些烦闷的甩了甩手中的血垢,将已经不chéng rén形的物体,丢在地上,仍由部下拖了出去。而后院的犬类,再次咆哮了起来。
“军候。。”
一个声音道
“耳食计划,仍旧继续下去么。。”
“依旧。。”
金求德看了眼噤声闭气的下属们,轻描淡写的吩咐道
“无关紧要的意外收获,总也是收获啊。。”
“这些个两学生,还真能跑也能藏的,愿容留庇护的他们的,看起来还真不少啊。。”
“军上.”
一名下属有些为难的。
“屡屡如此行事,只怕地方上会有反弹啊。。”
“是么”
金求德突然伸出手,将一团血污,重重的搽在他的脸和肩膀上,这个可怜的家伙甚一移动不敢动
“我们只需管做事,这么善后和交涉,那是居于上位的大人物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明白么。。”
然后才将搽干净的手,从对方身上拿开,算是放过这个汗流浃背的人。
“这个李北羽和收留他的豪商背后的人,挖出来没有。。”
“只有几个名字而已。。”
回答他的另外一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一副无害的外表,在一群颇为彪悍,或是yīn沉,或是凶煞的下属中,很有一种错入此间的感觉。
只是那些被他用钉子钉在手指关节里,或是用烧红的刀尖挑刺眼珠子的肯定是不会这么想的。
“有名字就够了,直接把人弄过来。。”
金求德不暇思索的道
“不管他带着我们兜了多少圈,,只要能找出这些个反乱之辈背后的支持者,洛都哪里总是有赏无过的。。”
...。
我慢慢梳理着脑中的思路和情报,结合“我”记忆中的碎片,如何将这个机会,最限度化的利用起来。起码回归南方之路,已经向我张开了一条坦途。
我听到声音,一不小心没抓紧桶壁沉了下去,很是吞了几口水,重新浮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笑语如花的小脸。
是脸sè红扑扑,散发真某种沐浴后香味的抱头蹲,来找我了,只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穿着我给她选定的男装,也不肯离开我太原的距离,倒是让那些复试人员,颇为伤脑筋。。
在她的帮助下,查干身体穿上新衣冠后,对着门外的陌生婢女,
提出某种要求后,我们两穿过一堆迷宫式的回廊和楼阁,形制各异的雕窗和门楹,以及至少三个以上的庭院和一个池泊,沿途所见颇有感叹,不愧是两浙荟萃的好地方,各种园林馆阁的jīng致奇巧,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
陈夫人临时修养的居所,被一群身穿朱紫的官员们围绕着,只是她的三名亲随,对我颇有善意的笑了笑,当即将我引了进去。
“林生可还休息的好。。”
恢复某种从容自若礼数得体,只是额上还包着药物的陈夫人,坐在软榻上会见我们。
“恕妾身不能正礼。。”
“好的不能再好了,吃得好睡得香,连出恭入敬都有人手捧手的侍奉着。。”
我笑了笑说
“除了不能跑出去瞎逛,这种养伤的rì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真是抱歉了。。”
她脸上微露歉容,微微前倾款身
“这些天,却是发生好些事儿。。确实怠慢了诸位”
“无妨的。。”
我摆摆手。
“说实话,这段时间下来,我从未有睡的这么好过啊。。倒是见到夫人尚且康泰,就真的放心了。。”
“承贵吉言,又是你给我做的应急处置,也不过是多费些癒养的功夫而已。。”
她欠了欠身,又笑道
“说实话,我愈有好奇,既晓兵法阵略,又同机关营造,还有救治伤患的本事,”
她拢了拢并不存在的垂落发丝
“究竟是如何的出身和环境,才会教出林生这般奇趣多能的人物。”
“连我家夫君听闻了林生的事迹之后。。”
“本拟前来亲自致谢,好生结交一番如此人物,”
“只是临有亢务,拖不得身,只能由我先借地主之谊,代为招呼一番。。”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客套话,但是由她口中说来,还是会让人觉得舒服,不愧是高门世宦人家出身的。
“夫人太过誉了,”
然后我半真半假的说出刺来的目的之一,
“只是听说这杭城中,多风流盛景,忍不住老毛病发作了。。”
当然,真正的理由是,我想出去踩踩点,探探路子什么的,将个人安危完全寄托在个例身上,不是我的风格。
“这倒也没有什么,我已经有所安排了。。”
短暂的会面结束之后,我又去探望了那些养伤的同伴们,其实距离我们并不会太远。
韩良臣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没没有从某种失落中走出来,将他那副刀仗行头擦拭的崭亮,就成了她rì常做得最多的事情;而身体还没法大动的伯符,却已经开始毛手毛脚调戏给他换药喂食的侍女了,不得不让人感叹他小强一样的生命力。
相比之下,崔屠子似乎已经振作起来,决定死心塌地的效忠我这个主家,唯一的条件给再找一个女人给自己生养后代;钱水宁因为过度脱力和筋骨多处扭伤,只能一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对我表示感极之情;燕九儿还是那么一副不苟言语的模样。
不过我可以感觉到,经过这段经历后,我在他们心中的声望值,至少上升到尊敬和亲善之间。
待我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的时候,却看见已经有人在等着我,见我过来齐齐低声招呼,领头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军士。
他穿着代表低级武官的半身鳞铠,没有戴盔,而是一顶交翅软帽。
“小人风卷旗,东南行司福州制置厅下虞候,奉总管府之命带队前来听效。。”
我心中柮定,这就是指给我的护卫么。
“标下一行共计两火,十五人。。”
他再开口道
“还请林参军示下。。”
“林参军?。。”
我楞了一下。
“正是,行司已经追发公文,委任您为行后路制置下,从八品参军事,”
他恭敬的解释道
“一应冠带印信,我们等已经随行携来,只等参军点收了”
我心道,陈夫人还真是眼疾手快啊,这么快就给我弄个官身出来,未尝没有笼络和变相套牢之意啊。
参军是个很广泛的职位,下到普通的县下军府,上到开府建幕的元帅、总管、大镇节度,都有类似的设置,可谓是相当用途灵活的职位了。小可用来荫补挂名吃官粮做米虫,大可参赞军机要务,甚至指名参加幕议,
再加上这个后路制置麾下的名义,按照泰兴改新以来军制演变的故例,一路招讨或是总管、节度大军,一般都要分置前后左右中五军,各自职能配属各不相同,
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充当指挥中枢、掌握诸多参佐谋划附属机构和预备队的中军本阵;最jīng锐的则是负责攻坚拔锐,为大军开拓进攻方向的前军;而左右军则多数是兵种构成不同的主战部队;到了后军,则是沦为专门的后勤输送和民夫征调管理,战地修造器械和营建工程的大杂烩。
因此给我弄到这个后军名头,也算是颇为用心了,让我们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也可以没有风险和压力的当一个优养的闲人。
“参军以数十伤残疲弱之辈,大破数百贼人。。”
他一脸仰慕和神往的表情
“卑下恨不得能跻身当时,见证参军纵横破贼的英姿啊。。”
好,仅仅是几百人而已,至少他们没有给我过度吹嘘,这样我就算变成三头六臂也不够杀的。
出了这档子事,有没办法让当事人闭嘴什么,难为地方官府和守臣,只能拼命吹嘘贼人的强大,来减轻自己处置不力,或者说缺少作为的尴尬和责任了。
而作为当事人相关的东南行司,也要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比如强调某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勇之举,以塑造某种舆论形象,来冲淡总管夫人遇袭的负面影响,也不难理解了。
这个参军的身份,估计还只是个前戏而已。
随即我就籍着这个由头和他攀谈起来,她也算可以巴结着知无不尽,让我得到了此事外界很多有用的消息,
比如虽然陈夫人安全迎回来,但是还是有人要为此负责,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比如某位已经确定要回家吃老米饭的经略使,以及底下的长史、司马、别驾、判官乃至捕盗吏在内的一大批人,收到各种不同形式的牵连。。这还是台面上的,内里不知道还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和妥协,才能让某人消气,或者放弃提兵前来亲自围剿这些,胆大妄为之徒的理由。
这位陈夫人背后的权势熏天,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因为这个发生在湖州和杭州的交界处,让剩下的人多了许多扯皮的理由,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原本甚没存在感的太湖水贼,突然大出袭掠,延边数州官府都是疲于奔命,再加上各自据守的协调不力,居然被水贼打破焚掠了两座县城,以及数目不等的市镇村邑。
若不是出了陈夫人遇袭这档事,估计这些太湖水贼的嚣张炽烈,就是等地一等一的大事了。不过现在他们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些治下民生攸关的事情,动用全部力量和资源,做出一副义愤填膺,马不停蹄全力奔走追查的模样来,好抱住自己的权位和身家。
说实话,江东南部沿海的州郡,大多被占据海陆优势的南朝渗透的厉害,除了在位的官人们还是本地选拔或是朝中委任出身,但是禁不住其他方面,都与南朝又者密切的关系和勾连。
承光帝的江南大略,固然是分化瓦解了西军,并且使得南朝北伐的努力具成影,但是他委派和分遣的官吏军民,却抵挡不了南朝的另一样秘密武器,就是坐拥众多海外藩的广大领地和物产,而在经济渗透上具有的先天上游优势。
因此虽然南朝没有直接占领他们的地盘,却用了上百年潜移默化的功夫,已经成功的将他们变成某种上的,变相经济殖民地和输入内地的跳板。因此能够身在其位置上的各级官员,要想长治久安,多少都要仰仗南方的鼻息。
这些上位的官宦们,捞钱和做买卖固然是一把好手,但是其他方面就力有未逮了。早年间甚至闹出过,靠花钱买来任期很短的“豪商刺史”,“巨贾军使”,各种无下限的笑话来。
倒是比邻江东、两浙,而山多地少,民风彪悍的闽中,在南北交证和对峙的序列中,得以独树一帜,保持某种dú lìxìng的飞地。
因为当地实在太贫瘠了,而闽地内部,又分作大大小小的数十家各种豪强,土族构成的割据势力,拒山险而相互争斗,遇外敌则携手同击,就算打下来也得不偿失,因此以南朝也就是控制沿海的仃、泉、漳、福几个要点,而基本放弃对内陆的直接占据和管理,改以贸易等经济手段,来间接影响和控制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