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玛雅王国的水神祭典
岁月缓缓流逝,犹如白驹过隙。
距离维京海盗上一次袭击科尔多瓦王朝的海地岛殖民地,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
漫长而又和平的悠闲时光,足以让任何人逐渐淡忘曾经的惨剧。
更何况,这曾经的惨剧并非是降临在自己头上,只是恰好发生在自己的家门口。
所以,环绕加勒比海分布的各个唐人藩国和归化土邦,也依然过着跟以往一样的和平生活。
深秋时节的某日,位于海滨山崖上的玛雅王国首都扎马城,正在举办着供奉水神、祈祷丰收的祭典。
数百年前古代玛雅人遗留下来的金字塔顶端,被唐人拆除了神庙,只剩下空旷地面的露台上,一尊石质的香炉正在冉冉冒着青烟。而在香炉的后面,几个雕面纹身的土著人乐师,正在卖力地吹着唢呐和长笛,敲着腰鼓和铜拔,跌宕起伏的祭神乐声,一时间喧嚣震天、高扬入空。
伴随着这略显嘈杂的乐声,古玛雅金字塔顶端的平台上,眼下正是一派挤挤挨挨、人头攒动。
这个迷你版小王国之中为数不多的头面权贵,还有附近十几个羁縻城邦和附庸部落的使者,此时都在金字塔顶端的平台上济济一堂,一边喝着冰镇果汁和凉茶,一边观看着这场供奉玛雅水神的祭祀典礼。
此时此刻,在金字塔顶端随着乐声翩然起舞的女祭司,赫然就是玛雅王国的马芳铃小公主。
只见今年已经十五岁的她,梳着精致的环花结辫,身穿色彩艳丽的胸衣和短裙,胸口挂着一串羽毛和骨牙、玉石材质的多重项链,浑身更是缀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饰品,配合着音乐腰肢曼妙,摇曳生姿,手足挥舞,挽指如花。而那一层层系满手足的金线铃铛,以及镶满细碎宝石的亮片和珠坠,更是充分衬托出了胸部和臀部的美好曲线,哗啦啦地荡漾着流动洋溢的闪光,跳跃在摇摆的臀线和扭动的腰肢之间,最终变成胸前波涛汹涌的抖荡,当真是艳光四射,美不胜收,让在场的一众雄性生物都看得直了眼。
就连她的兄长,今年已经十七岁的玛雅亲王马吉祥,同样也是看得忍不住咽了下唾沫三年时光过去,妹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啊!那腿,那胸,那屁股,还有在加勒比海烈日下颇为罕见的洁白肌肤……
哎,因为身边有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所以就对那些歪瓜裂枣的女人没兴趣了可怎么办啊?
看着这位红发白肤、言笑晏晏的胡姬血统亲妹妹,再看看不远处那些不仅皮肤黝黑,而且打扮得青面獠牙、宛如妖魔鬼怪的土著贵妇,同样肤白俊美的少年亲王,就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众所周知,全世界各地的审美观,是存在极大差异的。某个民族的绝世佳丽,在另一个民族眼中说不定却是妖魔丑八怪……更要命的是,就算在整个地球人类文明的范围之内,玛雅人的审美观也是数一数二的奇葩,居然是以斗鸡眼、头颅畸形、遍体纹身和肥胖为美的不把自己压得头骨畸形,顺便喂成个肉球,再从额头脸颊一路纹身到脚踝,整容成一块会走路的雕花板,哪里好意思自称是什么“玛雅美女”呢?
像这样外星人异型风格的“玛雅美女”,估计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中国人,恐怕都很难吃得消吧?
虽然眼下这个由唐人移民统治的玛雅王国,已经在尤卡坦半岛上建立了三百多年,但由于王权长期衰微不振,对各个玛雅城邦部族的管理一向流于形式,甚至连赋税都征收不上来,自然就更不用说什么移风易俗了。历代国王在这方面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在明面上废止了人殉血祭(私下酷刑杀人就没法管了)而已,至于彻底扭转玛雅人的审美观……以如今这年头的文化传播水平,这样的洗脑工程实在是办不到啊!
所以,即使到了今天,玛雅王国内的绝大部分土著女人,依然是以肥胖纹身斗鸡眼和脑袋畸形为美,努力把自己整容得跟外星人看齐。就是偶尔有几个受到唐人风俗影响,没有纹面的玛雅土著女人,多半也是肤色黝黑,容貌寒碜,让看惯了妹妹和母亲的美貌,对颜值要求很高的少年亲王对她们毫无兴趣。
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去买一个只属于我的肤白貌美的美人儿呢?愈加闷骚的少年亲王如此胡思乱想着由于被开支浩大的国防工程掏干了最后一点儿家底,玛雅王国近年来的财政持续吃紧,马吉祥亲王的日常用度,自然也只好是省了又省,根本没有什么余钱去购买昂贵的波斯胡姬……
一曲终了之后,马芳铃小公主就蹦蹦跳跳地退场了。玛雅亲王马吉祥殿下当然明白,接下来将是自己表演的时间。于是,他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起身从母亲手中接过一把据说有五百年历史的黑曜石小刀,又从仆人手里接过一只咕咕叫的火鸡,然后缓缓踱到了金字塔顶中央的祭台旁边,一边回忆着之前硬记死背下来的几句玛雅语祈祷文,一边声调有些别扭地高声祈祷道:“……善良仁慈的水神伊卡希尔殿下啊,我把这菲薄的祭品奉献给您……恳求您让饥饿和干旱远离这片土地,带给我们雨水和生命吧!”
接下来,自然就是挥刀、杀鸡,把鸡血涂在一尊小神像上,然后吩咐仆人把刚杀的火鸡拿去烤了……
“……菲薄的祭品……这祭品还真是够菲薄的啊!这群吝啬的唐人,难道是把尊贵的水神当成乞丐了吗?就算现在不能用活人献祭了,也不能这么随便凑合啊!”
看着正在火堆上旋转的火鸡,某位来自乌斯马尔城的玛雅祭司,一位有着尊贵的斗鸡眼和长条形颅骨,从脚板到舌头都布满了鲜艳的刺青和放血祭神的伤疤,总之就是非常奇形怪状的中年男人,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抱怨说,“……记得先王在世的时候,每次祭典都会锤死一头牛,然后烤了给大家吃。前几年咱们这位新国王刚登基的时候,烤牛肉已经是没有了,但最起码还是会给大家烤一只猪。等到了去年,供奉水神的祭品就变成了一条狗,今年的祭品居然寒酸到只剩一只火鸡了!这些吝啬的唐人,难道就不怕神明震怒吗?”
“……而且,这金字塔也太矮小了,总共只有三层,还不到三丈高!我这次过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古代水蛇部落的卡拉克穆尔城废墟,于是就去看了看,虽然如今水蛇部落已经不存在了,但他们的都城卡拉克穆尔还是那么的壮观,最大的金字塔有足足十五层,真的是好像一座大山啊!就算是乌斯马尔和奇琴伊察的金字塔,也有二三十丈高的,唐人在扎马城待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想到要把金字塔扩建一下?
另一位前来担当使者的玛雅人酋长,也是不太满意地撇着嘴,“……真是寒碜呐!”
“……何止是没有扩建啊,唐人还把原来塔顶的神庙拆了,把石头拿去修城墙了呢!”
来自乌斯马尔城的玛雅祭司指着众人脚下空旷的塔道如果不是拆掉了塔顶的神庙,金字塔顶上的这点儿地方,估计还坐不下那么多观众,“……如此不敬神明,居然还没遭天谴……唉”
“……这岂不是恰好证明了,就算是羽蛇神、水神、战神和其它神明加在一块儿,也拿唐人没办法么?”
一名年老的酋长叹息道,同时抬手指着金字塔下方的广场,“……只要一看就知道,这些唐人心里根本就没信过我们的神,不过是找个名目召集我们过来拜见罢了!否则有哪个城邦会把祭典办成这副模样的?”
正当扎马城的金字塔顶上,载歌载舞地举办着水神祭典的时候,金字塔下面的广场上,却是一片热热闹闹的集市景象。前来赶集的小贩和农民正在讨价还价,身穿彩色草裙的娼妓在卖弄风骚,乱七八糟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公开卖毒的:只见瘾客们跟小贩谈妥了价钱,就一个个当众脱了裤子撅起屁股,由卖主将粗细不等的陶管塞入后庭,灌上由毒蘑菇粉、香草汁、椰子油和其它多种天然植物混合而成的迷幻药液(玛雅人喜欢嗑的传统毒品,一般都是**栓剂,而且调制出来之后往往很难保存,以现场使用为主),然后很快就如同啃了木天蓼的猫咪一般,各自吐着舌头口眼歪斜,一副享受到发癫的模样……
嗯,扣除掉某些不太健康的古代美洲特色风俗,这场面乍一看倒是很有中国传统庙会的风采,可惜就是严重缺少对神明的信仰和虔诚几乎没人关心金字塔顶上那边大人物们究竟在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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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严重缺乏祭祀神明的庄重气氛,但是既然都已经折腾到这一步了,也只能继续完成整个祭典了。
片刻之后,祭神的火鸡烤熟了,由王太后亲自操刀切成小块,装在小陶盘里分给来客品尝。
当然,区区一只烤火鸡,肯定不够那么多人塞牙缝,所以又有仆人送上了许多玉米面饼和水果。
诸位外藩使臣就这样一边享用着简单的便饭,一边按照惯例向玛雅亲王大人敬献贡品。
“……奇琴城(奇琴伊察)使者恭贺国主福运安康,进贡铜钱十贯、银杯一只。”
“……乌斯城(乌斯马尔)使者恭贺国主福运安康,进贡可可豆一斛、烟草一捆。”
“……阿坎城(阿-坎佩切)使者恭贺国主福运安康,进贡金币两枚,红宝石一粒。”
“……卡巴部落使者恭贺国主福运安康,进贡大猫牙(美洲虎牙)十只,上等香木三根。”
“……纳海姆部落使者恭贺国主福运安康,进贡树皮纸一叠,豚鼠六只……”
……
正如唐人血统的玛雅国王今天献祭给水神的祭品,居然菲薄得只有一只火鸡一样,诸位前来观礼的藩属土邦使者,此时献给唐人王室的贡品也是一样菲薄,基本上可以说纯属是象征性的。
然而,鉴于如今王室与土邦的实力对比,能够趁着节庆祭典收到这么点儿贡品,就已经还算不错了。
虽然从理论上说,如今玛雅王国的版图依然囊括整个尤卡坦半岛,总面积大约有三十万平方公里,比整个大不列颠群岛还要大一圈儿,境内的玛雅土著即使一度遭遇浩劫,人口依然多达二三百万。
但事实上,王室真正能够有效掌握的“本土”,其实仅限于尤卡坦半岛的东北部,从国都扎马城(图卢姆)到坎昆港的一条细长沿海地带,名下的实际人口不过十多万。而就算是这十几万人,由于王国执行分封制,绝大部分也属于各级封臣的领地,马吉祥这位少年亲王的直辖臣民,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万多人而已。
在这片狭小“本土”之外的王国疆域里,星罗棋布着无数的玛雅土著城邦和部落。其中几个头等城邦的人口和实力,并不比王室差上多少。比如奇琴伊察城就有十万人口,乌斯马尔城也有六万人。还有一些城邦和部落虽然弱小,但却距离王室领地相当遥远,故而也不怎么把扎马城的国王当一回事。
鉴于王室常年暗弱的现状,面对这些桀骜不驯的玛雅土邦,也只能满足于收到一些象征性的贡品了。
不过,尽管这些土邦只肯进献一些象征性的贡品,但在政治上依然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至少表达出了一种愿意继续臣服扎马城马氏王室的态度,而不是从玛雅王国的版图内分裂出去,或者妄想取而代之。
毕竟,无论玛雅王国的统治者再怎么暗弱,整个新大陆依然是唐人的天下,马氏家族依然是这片土地的至尊霸主。这些玛雅土邦若是继续托庇于扎马城马氏王室的名下,倒是可以享受如今这种自治兼免税,基本不用担心王室搜刮盘剥的宽松生活。但是,如果他们这些玛雅土著,真的胆敢举起叛旗甚至打进扎马城,那么新大陆的其它唐人藩国,尤其是马氏一族统治的藩国,肯定都会迫不及待地联合出兵过来“惩戒蛮夷”,“存亡续绝”。而玛雅土著在这样的围剿之下,肯定必败无疑,届时若是还能当奴隶,都是幸运了。
所以,无论扎马城的王室如何衰弱,他们都宁可继续向国王称臣纳贡,以便于在自己头顶撑起一面法理上的保护伞,以免遭到其它唐人藩国的垂涎与窥视……当然,铁了心想要分家另过的土著城邦,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今天的贡品账单登记到最后,执笔记账的艾琳王太后。就发现似乎缺了一家刺头儿。
“……帕伦克城的巴加尔家族,不,是孙家又没来吗?有谁被他们委托请假的?什么?没有?!见鬼!这帮该死的逆贼!过去好歹还知道要编个理由,解释一下为啥没来进贡,如今干脆连个借口都懒得捏造了!”
以帕伦克城为首都的巴加尔王朝,位于尤卡坦半岛西南部的沿海平原,从地图上看,跟马氏王室位于国土东北部的王都扎马城,恰好处在玛雅王国的两端,彼此之间相隔千山万水,可谓是鞭长莫及。
数百年来世代统治这个城邦的巴加尔家族,原本以战盾为图腾,号称战盾王。等到唐人渡海入侵之后,巴加尔一族兵败降伏。为了顺应变局,归化大唐,巴加尔一族试图认祖归宗于汉地,故而自行取了汉姓为孙氏。主要是为了攀附当初汉末三国晚期,在被司马氏南征破国之后,登船出海避祸的某只孙吴后人。
在新大陆,与他们一般的认祖和归化的沿海番邦聚落和城邑,陆陆续续的还有好些,不是认了先秦出海的徐福之后,就是认了汉时楼船将军卫满的异域血脉,或又是冒充南越赵氏的海外族裔……
当二百多年前,尤卡坦半岛南部的玛雅低地连年大旱,诸多玛雅城邑于饥荒民乱之中相继覆灭时,唯有帕伦克城因为四面环水,湖泽河川众多,又有通海贸易之便利,故而熬过了这场旱灾大劫。之后,帕伦克城依靠进口的唐人兵器,不但抵抗住了各路饥民流寇的袭击,没有让他们攻入城市,还通过大肆贩卖其它城邦的玛雅人为奴,而大赚了一笔,实力不减反增,版图也日渐扩张,从此渐渐不再受王室羁縻管束。
时至今日,帕伦克城的巴加尔王朝,或者说孙氏土邦,已经成为了玛雅土著之中称雄一方的顶级大邑。除了都城帕伦克之外,还在大山密林之中坐拥十余座城邑,且领有村寨聚落上百。其宫城立木于沼上,砌石为墙,城中广筑高台、塔楼而庙宇众多,旁有大河鱼米之利,而且直通海口、贸易不绝,名下丁口多达二三十万,财力、兵力尚在扎马城的王室之上。故而近年来,这帕伦克城的孙氏土邦自恃钱粮充足,越来越野心勃勃、桀骜不驯,并且频繁勾结外藩,似乎策划着从玛雅王国内分离出去,自立为一家藩国。
而如今的新洲霸主墨西国,对此也是态度暧昧。因为这帕伦克城的孙氏土邦,恰好位于墨西国与玛雅王国的边境线上。若是能把这孙氏土邦撬出来,似乎就可以多出一条缓冲地带……
只是作为新洲霸主,行事不可只求私利,而是要作为诸侯之表率。如果贸然对玛雅王国动手,相当于自坏法度,而且还是帮助土人对付唐人,存在严重的立场问题,明显是弊大于利。所以,墨西国对此也只是态度暧昧而已,并没有给予孙氏土邦任何实际的支持和许诺,当然也没有明确的警告和阻止。
不过,即使仅仅是如此,也让孙氏土邦信心膨胀,对扎马城的玛雅王室愈发不臣,这几年干脆连象征性的贡品都不来进献了。而玛雅王室也是鞭长莫及,只要对方还没打出反旗,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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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了祭典,收过了贡品,顺便把祭品也分着吃了,而金字塔下面的庙会集市,却还没到散去的时候。
于是,马吉祥亲王就继续坐在金字塔顶端的平台上,跟来自境内各地的土邦使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权且就当是开茶话会联络一下感情,顺便听听他们的唠叨和抱怨,或者调停一下某些人之间的矛盾。
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趁机多了解一下藩国内部的局势和新闻,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近来的玛雅王国境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新闻。充其量不过是保守的玛雅祭司跟前来游方的佛教僧侣和景教(唐朝版基督教)传教士爆发宗教冲突啦,某两个部落之间为了争夺灌溉水源而爆发群殴啦,前来收购可可豆和烟草的海商又恶意压价啦,还有就是玛雅王国近百年来都无法解决的老大难:青壮年男性人口流失问题尤卡坦半岛土地贫瘠、经济落后,难以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和致富前景。偏偏四周又都是新近开拓、急需劳动力和炮灰的唐人藩国,于是经常有人来玛雅王国招募人手,吹嘘外面的世界多么多么精彩,一个不当心就能捡到金山银山,即使运气不好至少也能开垦出几块肥沃的土地……
如此一来,为了摆脱故乡的贫穷生活,尤卡坦半岛的玛雅男人纷纷离开了资源贫乏的家乡,或是去北方的海西大平原(密西西比河大平原)垦荒伐木当牛仔,或是去繁华海港和大城市打工,或是去海船上当水手,以及到下新洲(南美洲)的“黄金国”跟当地土著打仗,总之基本上都是从此一去不复返。
而原本就土地贫瘠、民生艰难的玛雅王国境内,则只剩下了老弱妇孺在种地,庄稼收获量直线下跌。偏偏那些貌似桀骜的玛雅城邦和部落,又不敢颁布禁令,限制领地内的人口流出这不仅触犯了新大陆几乎所有待开发藩国的利益,而且也违反了海东大将军幕府的法令。这些玛雅土著酋长和领主们,或许可以倚老卖老,不把扎马城的少年国主当成一回事,却绝对没胆量把墨西国谷地的唐人幕府不当一回事。
相反,倒是有不少土著权贵看出了这其中的利益,自己搞起了“人力资源输出”,通过替外藩和海商招募壮丁来赚劳务费。然后,这些离开家乡出去闯世界的玛雅男青年,下场要么是死在了外面,要么是在国外安家落户,十个里面最多只有一个回来的,其中抛妻弃子的缺德家伙也不在少数,于是就导致玛雅土著的男女比例进一步失衡。到处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和没了丈夫的寡妇。
按照几个酋长和贵族的说法,在某些村庄里,每一个年轻男人都能配上一车的婚龄女子了!
什么?既然男少女多,为什么不招募海外移民?拜托,像那种斗鸡眼、畸形脑袋和浑身刺青的玛雅“美女”,哪儿会有什么外地人看得上?而且以尤卡坦半岛的贫穷,也一向吸引不到移民……
一定要引进劳动力的话,唯一的办法似乎就只有购买奴隶,但这又回到了原来的难题:太穷,没钱!
对于这个难题,马吉祥的父亲、爷爷、曾祖父都没能想出对策,而如今的少年亲王自然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附和着几位使者,一起抱怨和叹气,然后安慰他们几句,劝解他们这日子总还是能够过下去的……
而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的王太后艾琳,则是想到了另一个在她眼中更加迫切的问题。
她的儿子今年十七岁了,差不多已经到了应该要娶妻生子的年纪。
然而,直到现在这会儿,下一任玛雅王后的人选还是没有着落……实在是让她这个当娘的着急啊!
一般来说,诸侯贵人的婚嫁之事,都要讲究门当户对,背后往往还有各种政治结盟和贸易合作的考量,即使是在远离中原的新大陆也不例外。各家藩主的正妻,多半都是从其它藩国的公主之中挑选。
不过,玛雅亲王的婚事却是一个例外,非但不能讲究门当户对,反而还得尽量避免“门当户对”才行。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玛雅王国曾经地位尊崇,乃是新大陆唐人诸侯之中的前代首领,故而等到墨西国成为新洲霸主,并且得到中原册封,“代理”天子统治新大陆之后。玛雅王国这个“旧日支配者”就等于是成了“前朝余孽”,必然遭到新时代霸主的百般提防和重重限制,以防其死灰复燃,或者被野心家利用。
在向墨西国的海东大将军幕府让渡新大陆霸权,以及新洲马氏族长之位的时候,玛雅王室虽然从幕府那里得到了安全和地位的保证,以及一笔不大不小的津贴,但同时也被迫接受了一系列非常不近人情的约束条款(参考德川幕府的《武家诸法度》和《禁中诸法度》),其中就有一条协议规定,每一代玛雅亲王的婚事,都要得到幕府的批准,并且绝对不得与新大陆的任何唐人诸侯或归化土著藩主通婚联姻,以防有哪个强藩借助“亲王岳父”的头衔,打着玛雅亲王的旗号煽动滋事,做出什么勾连倒幕的悖逆之举。
既然不能与新大陆其它唐人藩国或归化土著藩国的王族公室联姻,那么玛雅亲王的妻子,就只能从平民小户人家,或者自家封臣的女儿里面挑选了。然而,由于王室实力衰微,玛雅国内的土著酋邦和世袭家臣,多半早已尾大不掉。如果某家豪族的小姐里出了王后,那么往往就能凭着外戚和岳父的身份肆意干政。史书上有王莽篡汉的例子,玛雅王国过去也曾经有过暗弱国主被岳家外戚夺权架空的不堪往事。
所以,为了防止被强大的外戚架空篡权,玛雅王室一般也不敢娶自家封臣和附庸部族酋长的女儿。
当然,虽然玛雅亲王不能跟新大陆的其它藩国君主联姻通婚,但若是想要到大梁、大夏或者欧洲找个官家小姐甚至小邦公主,也还是多半能够得到批准的。但是,这样跨越大洋的联姻,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得要花费巨额重金下聘。而玛雅王室一向有着贫穷的美德,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庞大的开支。
因此,最近这一百多年来的历代玛雅王后和王妃,出身普遍都比较奇葩。其中有从青楼里赎身出来的姬,有从佛寺里还俗的尼姑,有从海外买来的女奴,有渔民家里的少女,有从中原或欧洲流亡过来的落难贵女总之就是随便找个漂亮温柔的就好,什么政治因素之类的基本不考虑了。因为只要女方的家世地位稍高,这婚事就很难得到幕府的批准。反倒是艾琳这样的流亡女巫,居然也能当上王后和太后。
但是,如此一来,就连艾琳王太后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儿媳妇该从哪儿去找了……
正当他们在金字塔着无聊的琐碎闲话,一边胡思乱想着各自的烦恼之际,某个眼尖的下级家臣,却突然注意到了远处烽火台上窜起的狼烟,顿时变了脸色。紧接着,其他人也都陆续看到了烽火台的狼烟示警,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两根狼烟?这意思是……海盗?!”
然后,通过一艘仓皇逃来的单桅船,他们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三年前的那伙维京海盗,如今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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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东南部,科尔多瓦王朝的海地岛殖民地,首府埃米尔港(太子港)
时隔三年之后,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浓烟烈火和当地居民的哭泣哀号声,维京海盗再次造访了这座城市。
虽然科尔多瓦王朝派遣过来的新任海地岛总督欧麦尔,在他的短暂任期内,一直在努力加强港口和城市的防御,但苦于建设资金的匮乏和人力物力的短缺,一直到维京海盗再度来袭,这座城市也没有得到完全的修复。至于欧麦尔总督计划增设的城墙、壕沟、堡垒和水下障碍物,更是基本都还在总督府的图纸上。
唯一真正得到了增强的,只有这座城市的防御兵力。鉴于上次被区区几百海盗把城市洗劫一空的教训,科尔多瓦王朝从本土调来了两千雇佣兵,再加上就地组织的一千民兵,足以抵抗任何小规模的偷袭。
然而,上一次哈拉尔德带来的维京战士,只有区区八百,而这一次来袭的维京海盗,却多达四万!
可想而知,守在一座尚未被完全修复的残破城市里,面对着五十倍于上次的来犯之敌,就算是得到了提前预警,就算是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拼命备战,这位欧麦尔总督的命运也并不比他的前任好上多少。
在依托抢修的街垒,勉强坚持抵抗了一天之后,这位总督和他的贴身卫队,全部战死在了埃米尔港的街道上。而整座城市则又一次陷入了抢掠和烧杀的狂欢盛宴,并且还在继续向着城外的庄园别墅蔓延上次来袭的维京海盗只有几百人,能够搬空城市里的财富就已经吃撑了,那些逃往城外各处庄园别墅的市民还能躲过一劫。而这次来的维京海盗如此之多,城里的这点儿东西显然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所以,这些划着龙头长船冲上岸的远方侵略者,很快就冲出了城市,挥舞着战斧和长剑,源源不绝地深入海地岛内陆,攻破了一个又一个庄园,碾碎了里面的抵抗者,再把庄园内的财富搜刮一空。
但是,由于分钱的人多了几十倍,这样程度的收获,远远不能让慕名而来的维京海盗感到满足。
“……只有这么些东西了吗?跟上次相比,这次打劫的收获真是太少了。”
海地岛总督府的庭院里,故地重游的“新英格兰大公”哈拉尔德,看着一箱箱被抬过来的钱币、珠宝、香料和丝绸布匹,不由得略感遗憾地抱怨道,“……咱们在三年前就已经把这个岛给洗劫过一遍了,所以现在就算费了那么大的劲,辛辛苦苦地把城外的庄园都给打开了,也掏不出多少好货色……”
“……那可怎么办?头儿?这点东西可不够几万人分的啊!”他的一个心腹手下凑过来问道。
“……嘿嘿,这事儿有什么好担心的?加勒比海上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海地岛!这附近有的是富饶的港口和岛屿,足够我们所有人抢个饱的!嗯,就算再多一倍的兄弟,也应该没问题!”
哈拉尔德咧嘴一笑,在一张石桌上摊开了地图,同时打了个手势,“……把能找到的首领们都叫过来开会!等到确定好了每个人的打劫目标之后,咱们就分头行动,把这片富饶的海洋统统抢个精光!”
于是,没等附近星罗棋布的唐人藩国反应过来,维京海盗的龙头长船就已经张着满帆呼啸而至……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战火和狼烟,就布满了这片富饶而辽阔的陆地与海洋!
来自北极冰海的维京狂澜,终于降临到了加勒比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