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扶桑想要说明白的不过就是两件事儿,一件是顾桦承没什么大事,她们不用在担心了。另一件则是在贡酒这个问题上,辰王爷是能说得上话的。
还有一层意思,扶桑自己其实都没有很想明白。
那就是分明是孟有才他们送酒去给辰王爷,难道孟有才他们会有这么好心?
只是这个问题,只怕他们是不会找到答案了。
在顾桦承跟着老管家去了辰王府的当天夜里,孟春桃和孟有才便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开了酒香。等到九娘她们发现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何况,顾桦承没事儿,谁还有工夫去找他们去了哪儿?
即便是数九寒冬,在街上冻死了,只怕也没有人会再去搭理他们了。
离开酒香没几天,孟有才就后悔了。
虽然在酒香他们住的只是一个柴房,可是就算是柴房,近来也被两个人布置的挺好了。而且原本的那些柴火之类的东西,都被两个人扔到了门外,虽然看起来有些遮挡屋子,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出去的时候,人家问起来你在哪里住,他们也能很骄傲地说是酒香的。虽然跟顾桦承他们关系近一点的商户都知道,孟有才他们在酒香是什么境地。可是毕竟,邺城还是有很多人不认识孟有才的。
如今出来了几天,身上的银子早就一干二净了。孟春桃又是一个嘴上没有把门的人,早几天就因为得罪了一个贵家妇人被胭脂铺的老板娘辞退了。
孟有才身上的那些银钱,还是在顾桦承他们前往天香楼那几日,让他在九娘屋子里翻出来的。
“大姐。”孟有才想着忍不住拽了拽孟春桃。
孟春桃有些烦躁地瞪了孟有才一眼,“干什么,叫魂啊!”
“大姐,咱们回去吧。”孟有才咬了咬牙,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孟春桃像是不认识孟有才似的瞪了孟有才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有才,我知道你不喜欢咱们这种生活。可是有才,咱们为什么不回下河村呢?纵然咱们并没有多少钱,可是咱们过得舒心啊。咱们……”
“舒心?”孟有才打断孟春桃的话,“大姐,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你过得舒心吗?你要是真的过得舒心,会答应咱娘跟着我来邺城?呵,孟春桃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比谁都清楚!说实话,我孟有才就是爱慕虚荣我就是喜欢邺城,我就是想要留在邺城!就算是二姐不喜欢我。就算是二姐对我总是黑着一张脸,甚至一文钱都不会给我,可是我还是喜欢邺城。我还是愿意留在邺城!大姐,你若是受不住了,你回去就是了,也不知道姐夫会不会打死你,呵……”
最后的那一声冷笑,孟有才带着满满的不屑。
孟春桃没由来的一阵哆嗦,看着孟有才的脸。有些出神。
三狗子一定会打死她的,一定会的。没拿到一文钱就回去,这日子决计是过不下去了。可是在舔着脸回去求九娘?这么轻贱自己的事儿,又怎么能做的出来。何况几日前。他们还盗走了顾桦承留在书房里的一坛子酒,送去辰王府后,听说辰王爷大发雷霆,当时只觉得这一次会让九娘她们受很大的挫折。指不定还能被收押起来,便是处死了都不为过。
到时候,只要在查封酒香之前。孟春桃他们能够在溜进去顺点美酒和钱财就足够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辰王爷竟然派了一列兵过来,还带着兵器,那样子好像是要将酒香包围起来似的。孟春桃和孟有才这次啊忙不迭地跑了,可是若是突然之间知道顾桦承他们根本就没有事,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说起来,顾桦承倒要好好谢谢孟有才。
孟有才送去辰王府的那坛子酒,其实便是当年九娘她们几个鼓捣出来的醉仙。
顾桦承这么多年来一直舍不得一下子喝完,便封存起了一小瓶子。剩下的那些,便分别分到了三个坛子里,又续上了一部分后来酿造的醉仙,制成了三种不同醇度的醉仙酒。
而孟有才拿走的那一坛,正是这三坛子里的一坛。
这些醉仙酒和后来大批量酿造出来的醉仙,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区别,那么便是先前的这三坛酒里,多了九娘扶桑和姜女的一份情谊。那是他们三个师兄妹齐心的结果,是他们三个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合作酿造出来的酒。顾桦承不知道辰王爷喝着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反正他自己,每次喝着这些酒,都会尝出一份拳拳之心的味道。
那是徒弟的心,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与之相比。
一直到进了宫里,候在殿外的时候,辰王爷才十分发慈悲地冲着顾桦承笑了笑:“顾先生可知道本王为何要带顾先生来面见圣上吗?”
顾桦承看着辰王爷的笑容,微微扯了扯嘴角,亦笑,颇为从容:“总不至于是王爷想要同圣上告顾某的状。”
“哈哈!”辰王爷大笑,“若是本王果真是来告状的呢?”
“哦?”顾桦承挑眉,一副悠闲模样。
辰王爷大冷天地也摇着一边镶金边的扇子,冲着顾桦承笑的颇为神秘。
进了大殿行了礼,大越的皇帝看着顾桦承微微皱眉。
“皇兄,这位是顾先生。”辰王爷同皇帝解释,“就是酿出了醉仙的那一位。”
“哦,原来是顾先生。”皇帝了悟,“醉仙……你们那儿可还有?”
顾桦承愣了一下,旋即问道:“圣上的意思是?”
“今年的贡酒若是定为醉仙,你们酒香能不能应承下来?”辰王爷代替皇帝问了顾桦承一句。
顾桦承脸上有一丝不可抑制的欣喜流露出来,旋即皱了下眉头。醉仙酒最大的一味原料便是北胡的迭梦草,迭梦草却是在夏末才比较容易找到的。如果宫里头要得急,倒不知道……
“不知道陛下最长能宽限几日?”顾桦承略微一思考,便十分恭敬地冲着皇帝行了大大一礼。
皇帝倒是十分豪迈地挥了挥手:“真巧,倒也不是很急,你也知道宫中用酒多的时候也不过就是逢年过节大小宴会。如今十五已过,今年腊月之前能送进来就好了。寡人也笑的这酒陈年佳酿是为最佳,可是饮个一杯两杯的应当也不打紧。”
顾桦承不动声色地俯身下拜:“是,草民记下了。”
离开了皇宫,顾桦承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伸手遮了遮眼睑抬头看着日光有些微微的恍惚。
辰王爷忍不住大笑:“怎么?昨夜将你留宿辰王府莫不是真的吓着你了?我可不觉得顾先生是这么不经吓的人啊。”
“呵。”顾桦承看了辰王爷一眼,冷笑,“若是王爷背着王妃对着一屋子的美姬不晓得王爷会有什么感想?”
“哈哈,本王便是真的对这一屋子的美姬,王妃她……”辰王爷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顾桦承一眼,继续笑,“说的好像你有夫人似的,怎么还有了一种被人捉奸的感觉?”
顾桦承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辰王爷。
辰王爷被顾桦承的神色唬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那些传言是真的?”
“顾某不懂辰王爷在说些什么。”顾桦承原本想笑,可是突然觉得这些人在谈及他和九娘的关系时,总是带着一些似有若无的恶意,令他十分不高兴。如今看着辰王爷的神色,倒似乎也是十分的不赞同。左右不过是他个人的私欲罢了,真不明白,关这些人什么事儿!
辰王爷讪讪地笑了一下,旋即拍了拍顾桦承的肩膀:“本王……本王觉得……十分的……欣慰。”
原本,顾桦承以为,辰王爷会说觉得十分不妥,却没料到辰王爷说了一声欣慰,登时愣在了原地。
辰王爷好笑地看了顾桦承一眼,笑问:“怎么?觉得不相信吗?你也知道,本王一向不将那些世俗礼教放在眼里,你便是恋上了自己的徒弟又能怎么样呢?终归是自己的事儿,那些爱嚼舌根的你就让他们嚼去,早晚有一天烂了自己的嘴根。不过说起来啊……”辰王爷顿了一顿,“我当初差扶桑赠你的那些书册你看过还是没看过?哈哈,那时候啊,我是真的担心你……不行。”
顾桦承脸上猛地一滞,看着辰王爷的目光里说不出的复杂。奈何终究还是顾着辰王爷的脸面,没能发作出来。
堵了顾桦承两回,辰王爷觉得心情十分的舒畅。又随意的同顾桦承说了几句,便回了王府。
顾桦承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去街角买了一些糖糕,便回了酒香。
甫一进门,顾桦承便愣了一下。
院子里静悄悄地,可是看起来却有些不同寻常,就好像隐匿着什么风暴似的。
转过回廊,顾桦承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九娘背对着自己趴在酒池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远处姜女和扶桑面对面的坐着,手边是摊开的书册和几个酒壶。想来,即便自己不在,他们还是记着酿酒这件事儿的吧。
只是还没等着顾桦承走过去,那边便猛地摔碎了一个瓶子。
九娘压抑不住地愤怒传来:“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你们更没脸没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