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耸了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陛下对他很赞赏之后,要点名让他进国子监,结果被东林党的人以各种理由给收回了圣谕,后来很久都没他的消息。直到不久前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被抓到了东厂的诏狱。”
徐然笑着道:“恐怕不是抓进去的。”
王直一愣,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李鹤这个人实在可恶,居然以死来意图污蔑我大同府镇抚司,待会把他救活,老子一定让他尝尝天牢十二酷刑,保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切,还天牢十二酷刑。”徐然晒然道,“那个杀手都抓走半天了,我咋连个声都没听到呢?”
王直神秘的一笑,道:“贤弟以为那大厅是审讯室?那不过是吓唬人的,真正的审讯室是个密室,就算他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行吧。”徐然低声道,“不过,大哥得慎重,牵机药的毒xìng很厉害,就算能解,身体也有很长的时间恢复不过来,别一不小心给弄死了。”
王直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的道:“不能上刑?不能上刑他怎么能招?”
“不如先让小弟试试。”徐然呵呵一笑,淡淡的道,“不过,小弟需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包括他的所有亲人现在的情况。”
王直道:“这个不难,不过需要时间,最快到明天早上,可是....”
徐然道:“我知道,大哥担心什么,小弟这就把这个内jiān揪出来。其实内jiān不难查,根据牵机药的发作时间来推断,应该是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这一个时辰应该还没换班吧。”
王直摇了摇头道:“刚刚换的班,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看来需要将之前值守的人也得全部叫回来。”
“不用。”徐然淡淡道,“大哥多虑了,大哥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要栽赃给别人,不亲眼看到别人怎么处理,拿什么当做证据?”
王直一愣,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对呀,要是发生了这种事,自己把尸体一火化,任谁来查都不怕。不就是死个犯人,直接编个理由就行了。随便什么传染病都行,毕竟在大牢里什么病都有可能。
既然东厂的人想拿下王六福,必须有证据,而这个内jiān实际上就充当了摄像机的作用,他必须在现场。或者说,不止是一个内jiān。
想到这里,王直的脸sè变得很难看,锦衣卫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三个副千户jīng挑细选的,谈不上千里挑一,但是百里挑一肯定是的,居然还免不了被安插内jiān。
这时的李鹤已经停止了抽搐,脸上的黑气也在逐渐消散,徐然翻了翻李鹤的眼皮,知道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就扎了针,从药箱里取出笔墨纸砚,开了一个解毒固体的方子,交给了王直。
李武等人将狱中的所有犯人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杀手和习武的人。至于那个一直在杀手身边的年轻人,更是吓得脸sè煞白,要是上酷刑他不怕,死于jiān佞小人之手,还能千古留名,可因为是杀手的同党,那是给祖上蒙羞呀。
尤其是徐然之前说的很清楚,这里是锦衣卫诏狱,锦衣卫的一切行动都是授权于陛下,跟东厂的番子不同。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让皇上知道,而自己居然跟一个杀手一起辱骂锦衣卫,那不就是骂皇上吗?这是大不忠,就算有一万条理由,也无法改变大不忠的事实。
东林党的人素来不怕死,怕就怕死了,还遗臭万年,这是他们最害怕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呀?”
徐然微笑着走到年轻的犯人跟前,他之前因为跟杀手一起辱骂锦衣卫,被李武几个人给摁到一旁,估计一会就要提到审讯室了。
不管这货跟那杀手有没有关系,看来这顿毒打是免不了了。
年轻人终归是有些气盛,只是气盛点没关系,关键是得看清楚形势,锦衣卫是随便能得罪的嘛。
“回大人的话,犯官名叫张亮,万历三十三年徐州府解元,曾在潞安府担任推官,天启三年被东厂诬陷受贿三千两入狱。”
这让徐然有些无语,一个推官受贿这个罪名确实有点意思。推官据徐然了解,这个职务就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在宋朝的时候还有点地位,到了明朝基本上就是挂个虚衔,没有任何的实权。看着是个正七品,可连个差役估计都指挥不动,谁会给他送礼。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张亮不过是个虚职推官,东厂的人应该看不上这样的角sè才对。用得着大费周章给他罗织罪名,难道是看准了他背后的人?
王直在旁轻声道:“这个张亮没什么特别,关键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左都御史左光斗的学生之一,也算是左光斗的门客。”
这才让徐然恍然,原来是左光斗的学生呀,怪不得东厂的人把他给抓起来了,还给下了大狱。不过据历史记载,左光斗是跟杨涟一同入狱,可见这个学生并没有把他卖了,应该算是信得过。
“张大人不必多礼,真是折煞下官了。”徐然微微一笑,扶起了张亮,道,“下官只是一介医官,不过从九品,哪里担得起大人两字。只是下官就是想问问,那个杀手你认识吗?”
张亮明显一愣,他从官服上看得出徐然是个医官,但却看不出徐然只是从九品。毕竟他跟医官没打过交道,以为徐然在王直面前称兄道弟,起码也的六品左右,却没想到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轻视,在他眼里锦衣卫绝对是天子卫率,以天子名,侦缉百官,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得罪,万一是天子的人,得罪了人家,人家不跟你洗脱罪名,你就是冤枉,也得冤着。
他急忙道:“大人哪里话,入狱之官不如贱民,这是律法所定。犯官确实不认识那个杀手,那个杀手也是在东厂诏狱的时候,一起随我等押送的。只是这个老....呃...杀手很是健谈,一路上经常大骂阉党狗贼,所以才得到我们的尊敬。”
“说句实话,我等在诏狱中受尽酷刑,也就犯官最年轻,身体恢复的快,这才在那杀手旁边照顾。以前一直以为那是个老人家,所以....”
徐然点了点头,道:“张大人不必解释了,下官明白了。入诏狱身受酷刑,不变其志,可谓是义。见天子卫率以犯臣居之,不为己鸣冤,是为忠。见老者以重伤之躯悉心照顾,可谓是仁。张大人大德也,下官深感佩服。”
说着躬身鞠了一躬,让张亮急忙还礼。
“只是下官,想问问,这杀手可曾跟中毒之人有过过密接触?不知张大人是否留意?”
徐然这一番话和举动,不仅赢得张亮的感激,更是让在场所有的犯人都感到心里很舒畅,望向徐然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张亮想了很久,才道:“他们没有什么接触,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徐然将目光望向了其他人,其他的犯人纷纷点头。
徐然微微一笑,道:“明白了,多谢张大人。”
王直将徐然拉到了一旁,道:“老弟你这是干嘛呢?问了半天不都是废话吗?”
徐然笑着道:“大哥,这可不是废话。起码证明了两点,一是这个杀手跟李鹤可能本来就不认识。第二也就说明,忠义门的杀手潜入其中另有目的。”
“那会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一起制造锦衣卫毒杀李鹤的证据,弄得确凿一点,顺便煽动这些东林党的酸臭文人当佐证。单单是东厂的一面之词陛下肯定不信,但要是加上东林党的佐证,还有锦衣卫的内鬼,这个事情就算是坐实了。他的目的不就是弄把黄泥塞到我们的裤裆里,不是屎也变成屎了。”
“大哥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这应该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徐然淡淡的道,“不过小弟认为,杀手嘛,既然是杀手,肯定是来杀人的。”
“至于煽动,那完全没必要。在东林党的人看来,不管锦衣卫是谁的人,但归太监管,太监的人就是阉党,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把你们跟东厂成一丘之貉了,那他来肯定另有目的。”
王直不屑的道:“那又如何?这里可是天牢,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杀手,又能翻起什么浪?”
“如果有内鬼协助,那就不是苍蝇飞出去的问题了.....”
徐然的话似有所指,这让王直也心中一惊,但他仍旧想不明白杀手到底想杀谁。
“大哥别费神了,还是先把内jiān揪出来再说,不然的话,小弟两条腿都打颤,万一被内jiān恼羞成怒一刀把小弟捅了,小弟可就冤死了。”
“贤弟有何妙计?”
徐然微微一笑,对着李武道:“李大哥,帮我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李武一愣,没想到是什么。
徐然凑到李武耳边嘟囔了两句,李武恍然,急忙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就端来了一个水盆,水是黑sè的,还有一股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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