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吩咐绿佩将马车唤来,打算先去温府看望祖母和阿娘,一起用过午膳后再回南贤王府。
哥哥轩郎离开了,温荣心里明白,祖母、阿娘的心情定与她一样。这几日最难熬,她该常去温府,一来与祖母、阿娘做个伴,二来可打发漫长时光。
温府自是满园惆怅,穆合堂里谢氏和林氏皆眼圈红红地靠在软榻上发怔。听到温荣来了,谢氏直起身子,精神似恢复了些,而林氏想起温荣夫郎也去了边疆,更唉声叹气起来。
温荣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坐到祖母身边的,可林氏看到温荣进内堂,率先起身迎上前,一下子搂住温荣哽咽,连声感慨苦命孩子。
温荣也不知那苦命孩子是在说她还是指远赴边疆打战的轩郎,只单瞧见林氏悲伤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跟着一起抹眼泪了。
林氏哀戚戚地说道,“我早说不同意轩郎习武的,这不,府里点头还没一年呢,就去那甚地方风餐露宿,一旦开始打战,生死未卜。偏偏你夫郎和大哥一起出征,留了我们这些妇孺在京里担惊受怕。早知如此,就该让轩郎早些成亲,若能替府里添个孩子,也不至于这般冷清凄凉。还有你,”林氏越说越心里越堵的慌,“你都成亲大半年了,这肚子怎无一丝动静。罢罢,还好现在年纪轻,只不知王爷几年后能回来,王爷不在盛京的这段日子,左右你一人在南贤王府无事,每日过来。娘亲手替你熬补身子的药膳。”
温荣被阿娘说的面上挂不住,她本期着祖孙三代可以互相安慰。这会儿阿娘注意力似转移了,也不提轩郎他们。却开始管起她的身子。晟郎离开盛京,在阿娘眼里,她怕是又成了未出嫁的娘子。
温荣也不知该如何答应,若她常回来吃阿娘煮的药膳,能令阿娘不因为轩郎离开而每日郁郁难安,她倒还真是愿意的。
谢氏先听不下去,朝林氏说道,“你这当阿娘的怎那般不晓事,王妃这会儿明白着才在朱雀大街走了一遭。正累着呢,就算要说话,也该将王妃大氅解了,拿个手炉来,请王妃坐下歇着。”
林氏一愣,看了温荣一会儿,才发现温荣两鬓沾了水雾潮气,明显是一早就出府在外头站好久的。林氏十分不好意思,赶忙牵了温荣坐在软榻上。汀兰已经捧了手炉过来,温荣手指被冻的红肿,谢氏和林氏看到了心疼不已,林氏又忍不住埋怨几句。道出征的皆没良心。
温荣抿嘴笑道,“阿娘此言差矣,突厥都快打到圣朝家门口了。国在家在,国破家亡。圣主有要求。这一战必须大伤突厥元气,令突厥至少安静三十年。晟郎、轩郎他们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了我们能有安生富庶的日子过,才远赴边疆的。”
林氏眼圈又红起来,“我也明白道理,可圣朝那般大,能差了他几人么?林家大郎也是,口口声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他们一个个可知晓,我们心疼的每宿每宿睡不着觉,睁开眼就忍不住落泪,你舅母前两日才当众说了,说那些个郎君打小之乎者也,好似满腹经纶,其实不然。我们这些妇孺都知晓五经正义里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齐家可是在治国平天下之前的,可他们连个娃都不给府里留下,就满口国家道义地跑了。”
温荣求助地看谢氏,阿娘满心怨气,怨轩郎不曾成亲,不曾给她留个孙子了,可抱怨也无甚用,所有人都没办法。
谢氏果然不满地说道,“够了,天天念叨几句俗不可耐的无用废话,光显你眼界心胸狭小,也不怕丢人遭人厌弃。荣娘过来,让祖母仔细瞧瞧,这几日似圆润一些,不像秋天那般瘦削,现在王爷虽不在府里,可你更要注意和照顾好身子,如此才对得起远在边疆的王爷,将来王爷回来看到你一切安好,也能安慰。”
温荣连连点头,“祖母所言极是,儿定然会照顾好身子的。”
茹娘在旁好奇地问道,“先才阿姐真的去送将士了吗,那场面是不是很壮观,听说圣主亲自护送,而太后、皇后都到城门上了。”
温荣笑道,“是的,城里许多百姓都来了,此次六品以上新晋将士多是贵家亲眷,在城里少不得引起轰动,茹娘怎未去瞧热闹。”
茹娘颇为委屈地看了谢氏一眼,“祖母担心儿惹祸,不肯了。”
温荣颌首道,“也是,街上人多,难免鱼龙混杂,祖母是在替茹娘着想。王爷亦是不肯我去的,无奈他出征,管不住了。”
谢氏看着温荣,心底的郁烦淡去了些,轩郎虽是好的,可远不及荣娘懂事,这些孩子里,谢氏打心里最疼最喜欢温荣,那些个郎君出征,荣娘可时常回来陪她,尚算因祸得福,想着谢氏多少有些安慰。
谢氏吩咐汀兰去准备午膳,特意交代厨房多做两道暖身子的羹汤,再放些姜米,荣娘一早送军,难免受到寒气。
用过午膳不多时,外院忽然通报丹阳长公主过来了,谢氏、温荣等人颇为诧异,不待细想,先急急忙忙将丹阳请进来。
一进穆合堂丹阳便大大咧咧地说道,“本是去南贤王府寻温荣的,结果小厮言荣娘一早出府看热闹去了,一直未回来,我仔细一想,荣娘在盛京除了母家温府,也无甚地方可去。都在一坊市,不远,我不过顺便绕过来,果然叫我寻到温荣。”
今儿丹阳面上打了颇重的傅粉,就算早上送林子琛时没哭,前几日也定然没睡好。温荣捧了杯热饮子给丹阳,“甚事这般急着寻我。”
“一人闷的慌,琛郎走了,太后那又给我添堵,想来想去只能寻荣娘说话诉苦。”丹阳叹口气,蹙眉靠在软榻上显得很疲惫。
温荣正想安慰丹阳,谢氏严肃地问道,“太后针对你们了?”
丹阳说着无心,未想到老祖母会留意上,她知谢氏身子不好,故颇为担心地看温荣,不敢随便往下说,见温荣点头,丹阳才郁郁地说道,“太后言国库空虚,凡事节俭,先降了我的食封户,现在我的食封户与衡阳等人一样,又言要以德阳为戒,后宫封赏也降了规格。”丹阳无奈摇摇头,“罢罢,好歹我也不是骄奢淫耻之人,原本就是有余的,也不差那一些了,只是心里憋屈,好似刻意打压我一般。”
温荣垂首不言,太后就是在打压丹阳。丹阳是前太后、圣主最宠的公主,食封户和赏赐皆独此一份无人可比,王太后此举无非是在昭示她的权势,令世人知晓如今后宫掌权的是她。
谢氏冷笑一声,“王太后这脚跟还没站稳呢,就想一手遮天了。”
祖母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温荣目光微闪,这半年祖母时常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话,既然祖母露出这神情,想来太皇太后是知晓王太后做派的。
太皇太后出自弘农杨氏,如果陈留谢氏和弘农杨氏两大氏族一同对付琅琊王氏,胜算是极大的,只是这般冲突太烈,温荣担心会动摇皇室根基,更何况现在是对外征伐的关键时候,绝对不可以发生内乱。
不知太皇太后和祖母究竟作何打算,又有甚好法子。
丹阳径直问道,“祖母可有同老夫人说什么,祖母真的不肯再管,就任由王太后为所欲为么。”
谢氏疼爱地瞧着丹阳,“傻孩子,你祖母舍不得你受委屈的,可也舍不得你操心。王太后那点胆子只敢隔衣搔痒,你们暂且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受到的委屈先忍着,咱与她走着瞧。”
温荣掩嘴笑,祖母同丹阳说话像哄孩子似的,丹阳却最吃这套,当即喜笑颜开起来,有了祖母等人给的定心丸,每日除了思念林子琛,她又可以没心没肺的过活。
……
这一晃眼就过去了半年,果然如谢氏所言,自南贤王等人出征后,王太后只敢偶尔折腾点小事,时不时给温荣添点堵,其余算安分守己。
正值盛夏,温荣刚打包好三套罗丝薄衫,又准备了一些刚晒的肉脯果干,令快马送去边疆与李晟。
温荣执锦帕沾井水拭面,看着书案上满满登登的信笺,眼角弯起,抿嘴轻笑,自李晟到了边疆,几乎每日都会与她写信,信里除了充满相思意的文字,还会放上一抔白沙或是一棵白草。
绿佩一边朝庭院喊着什么,一边撩开帘子进来,“主子,去林府的马车准备好了。”
温荣面上笑意更盛,这半年里好事不少,琳娘顺利生下白白胖胖的麟儿,据说孩子满周岁后就会被册封为太子,而另一惊喜是丹阳已经身怀六甲了,原来林子琛出征时丹阳就怀了,只是她大大咧咧,直到月信推迟半月才请医官诊脉。
今日就是琳娘约的温荣一道去林府看望丹阳……(未完待续。。)
ps: 这几日更新不太稳定,麦子好抱歉,会尽快调节状态的。
荣归渐入尾声,麦子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