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涉及到脸面两字的,寇英杰的内心就是不爽。他原来是团长,结果,上司瞎指挥,好了,连累他吃了败仗。幸好遇到了自己的“伯乐”,现在为什么自己可以登上这五万大军总指挥的宝座?还不是对面这个该死的蒙古人!要是没有他们,今天怎么会有自己上位的机遇。既然是机遇,那就要抓住狠狠的教训一下。否则怎么对得起吴大帅对自己的栽培。
很快,直军阵地上的所有火炮,都调整了射向,把刚刚炸膛的那门炮给拉走,在它附近被它殃及的那些火炮也做了紧急处理。然后集中发号施令,开始向蒙古军火炮阵地攻击。
与此同时,帖木儿也下达了炮击的命令,一时间,持续不断的炮声,响彻云霄。一团团的火光,从炮口爆发而出,一股股的白烟,不断的升腾起来。
“不要慌!”
“都是一些实心弹!慌什么?”
“炮弹呢!速度,各炮继续自行开火!”
发现视线被硝烟遮蔽,直军阵地上不断的有人吼叫起来。
在双方对射的同时,庞炳从声音上就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已经由一开始的齐射变成了自行开火。这对于蒙古军来说,对方的炮击地点一时之间难以琢磨。
庞炳看到这一点,皱眉通知手下的炮手:“准备定点齐射。”
齐射,是一种常用的战术,张胡子当年对付蒙古马匪的时候最喜欢搞齐射,当然那是步枪齐射,还没有达到火炮齐射的效果。
现在东北胡子出身的庞炳手中百分之九十的火炮,都是帖木儿提供的营地火炮,射程、威力、精确度都十分一致,用来齐射,那效果肯定是相当的好。四十门大炮,不计对方的炮击干扰,齐射的时候,同时有四十发的炮弹落在一个点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是将炮弹的命中率,提升了四十倍。由于炮弹的密集,要是有一发实心弹钻入临时火炮掩体内,那对掩体中的炮兵损伤十分巨大。想想在半密封的空间内,一颗无规则跳动的大铁球,那可是砸谁,谁挂!
果然,两轮齐射过后,刚刚叫的最欢的两门火炮闭嘴了。
“开炮!”
“干掉他们!”看到自己的战术有效,庞炳高兴的上蹿下跳。但双方却不得不停火了。因为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燕山一带竟然连风都停歇了,双方打了一个多小时后,在火炮阵地前全是久久不肯消散的硝烟,所以不得不停下来等硝烟散去,再行开炮。
炮击,似乎在瞬间停止了。
双方之间的空地迅速的平静下来。
安静,很诡异的安静。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乃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在这段平静的时间里,所有的炮手,都忙着清理炮膛,准备不同类型的炮弹,检查导火索,做好一切急促射的准备。同时,在这段平静的时间里,蒙古军的拿破仑炮经过了一番修补,而且帖木儿不知道从哪里再次弄来了六十门拿破仑炮,又派梅林扎兰带着蒙古马队给庞炳送了过来。这下子庞炳手头上的火炮数量达到了一百门,虽然在威力上比不上直军的火炮,但是胜在质量优,不炸膛,而且精确度比直军那些膛线都磨平了的火炮也要好上不少。
很快,双方的阵地前的硝烟就散的差不多了,已经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对方阵地的大致轮廓。
“嗵嗵嗵!”庞炳仗着自己炮多,把火炮分成了两个批次,抢先开火。
实心弹虽然命中率低,但在齐射后,命中率和威力都呈直线上升,而且分成了两个批次后,火炮给予直军的连续打击,让直军火炮的炮弹供给更是跟不上炮击的节奏。
“齐射战术,果然厉害。”寇英杰此刻脸色铁青,张胡子剿灭蒙古马匪的战绩,他当然听说过,之前还是非常看不起这种中世纪的火炮战术,但是现在看到对方故技重施,也是无可奈何。
根据他们这些前清将领的经验,强盗、胡子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肉搏战。做为东北胡子,肉搏战还是很厉害的,自损八百杀敌一千,还是很划算的。而现在庞炳就是用火炮在和寇英杰打肉搏战、消耗战,拼到任何一方接受不了,这次的炮击就算是结束了。
老实说,官兵出身的寇英杰,不喜欢这样残酷的肉搏战,因为这样死的人太多了,有枪有钱才是军阀安身立命之本。而身为胡子出身的庞炳就没有这样的顾虑,胡子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哪有那么多的顾忌。
持续不断的炮弹,掠过空中,和空气摩擦发出呼呼呼的刺耳声音。
寇英杰对这些炮声充耳不闻,但是他们身边的那些刚刚投靠过来的奉军,却是不乐意了。对此寇英杰也是早有打算,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先闹出事来的,反而是他最为依仗的直军。
“少爷,我们跑吧!”葛蛋紧紧抱着手里已经有点生锈的枪管,牙齿磨的咯咯响。
“赵叔,你是跟我爹打过仗的,你看咱们怎么办?”身为营长的柳全山乖巧的自己的管家问道,打仗不是好玩的,自个这次是出来混军功的,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从直军攻克蓟县后就大扩军,由于时间仓促,又从忠心的角度考虑,就把自己这些直军军官的后辈给拉上了战场。
“少爷!”赵叔毫不客气的吼道,这天空中到处是炮弹的声音,如果不吼还真的听不到:“少爷现在咱们不能撤,一会你听我的号令,没下令前谁也不许放枪!如果看到有人撤了,咱们才能跟在他们身后撤!”
“赵叔,为什么跟人家身后,那不是挡枪子吗?”柳全山这位官二代问道。
“挡枪子!枪子有可能在我们前面,而不是在我们身后!”赵叔看着柳全山说道。
柳全山是柳家长房长子,可惜老爷随吴大帅进攻湖北时挂了,否则也轮不到赵叔这个管家领着自家的少爷来前线搏军功。
柳全山虽然一进军营就被委任了一个营长的职务,但是柳全山的手下,除了自己的一票两百多人的佃户和六十个武装家丁就没其他人了,除了柳全山和赵叔腰里别着毛瑟,其他人的都是些老掉牙的鸟枪。
柳全山还想向赵叔询问什么,突然,从身后的战壕里跳出来了一个穿着北洋军服的人高喊着“妈呀!逃命啊!”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几乎是同时,他跳出来的那一道战壕里蹦出了无数的直军,都是同样高喊着“妈呀!”之类的话语,拼了命的往后跑。
“嗵嗵嗵!”蒙古军的火炮对他们视而不见,依旧轰炸那些还在还击的火炮阵地。
柳全山用自个老子传下来的望远镜一看,这不隔壁刘家的长工吗!刘家的老头子也是挂在湖北,所以这次他们家的两个儿子和自己一样都是跑到前线来搏军功的。
柳全山还在心想,这些兵也是笨的可以,逃跑都不会啊?现成的交通壕不知道用,都蹦到外面,准备给蒙古人当枪靶子,而且全部都是跑直线,虽然这样跑的快,但蒙古人的子弹跑的也是直线啊!
“砰、砰、砰”,终于有人开始放枪了,枪声的距离不是很远,似乎不是从蒙古军那边发出的,柳全山疑惑的看了眼蒙古军的阵地,那里除了火炮还在射击外,静悄悄的一片。
但耳边的“砰、砰~~~~~~”声依旧不停,“混蛋,你往哪里跑?”赵叔一把揪住一个准备起身逃跑的佃户,怒骂道。
“赵管家,不是你说,能跟在别人身后撤?”那名佃户回嘴道。
“滚!”赵叔一脚把他给踹翻在地,厉声道,“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陪你死!”一把提起他,向着枪声方向,“听听,听听,这是蒙古人的枪声吗?这是直军长官的督战队,他们这是在杀人呢!”
听到赵叔这么一说,柳全山用望远镜往刘家的方向一看,只见一队四五十人的北洋军,胳膊上戴着臂章,一人身后插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人手一支毛瑟,有的甚至还有冲锋枪,立在战壕后侧,挡着溃散的兵勇,枪口向前,手还往前面指。不用说,意思也能明白,让那些人回战壕里去。可是溃兵太多了,前面的看到了督战队,后面的还在跌跌撞撞的往前涌,督战队组成的拦截防线还被这些逃兵撞开了。
终于,督战队开火了,枪声越来越密,就连冲锋枪也扫了起来,逃兵被打倒了一片,少说也有七、八十人的伤亡。
柳全山看到自小一块长大的刘家兄弟也在逃兵之中,急的在战壕里探出身子高叫道:“大刘,二刘,快跳到战壕里去!”
可是战场上那么乱,谁能听见他吆喝什么啊?
看着刘家兄弟被乱兵裸挟着向督战队冲了过去,然后冲到了督战队身后的重机枪前。
“吐吐吐”法国造的重机枪,喷着火舌,朝着密集的人群扫去,中弹之人仿佛被流星锤击中,都向后面飞了出去,有的人甚至直接被撕成了两截。
看到如此场景,在蓟县属于官家子弟的柳全山软软的倒在了战壕里,一脸沮丧的向着赵叔抱怨道:“这仗,怎么就打成了这个样子?”
“少爷,快爬起来,马上我们就要撤退了。”赵叔蹲在柳全山身边小声的叮嘱道。
“撤退?!”柳全山惊呼道,刚刚那惨烈的场景可不是作假,那些人难道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