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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几十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何素雪酝酿了片刻才说道:“没听说仗几时打,但我看见秦世子的一双儿女了,男的俊女的俏。”
几十双眼睛一起眨了眨,小何这叫什么回答,人家问战事,她说什么秦世子的儿女。
林有文到底是读书人,脑子多转几个弯,想到了,“哦,秦世子的儿女都没送走,这仗一下子还打不起来?”
何素雪给了个“你真聪明”的眼神,林有文挺了挺胸脯,握拳在嘴边咳了咳,眼睛弯了弯。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素雪看大伙都明白了,又浇了盆凉水上去,“回来路过兵部衙门,里面吵吵嚷嚷的,不知为了何事,总之这战机瞬息万变,谁也不能打保票明天早上鞑子不会打到北城门外,大伙还是该准备的准备,别到了要跑路的时候才捡包袱,那可就晚喽。”
张老板扯着脖子喊:“老子不走,搬来搬去麻烦死了,大不了到时往地窖里一躲。”
关有树忙道不可,“师傅说这事可一不可再,上回挖地窖是偷摸着挖的,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以为鞑子会不晓得?”
马老板喷了一口白烟,叹道:“树娃说得对,老张啊,大难临头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为了几个小钱丢了小命,不值得啊。”
张老板缩着脑袋,不服气地哼哼,“打也不说啥时候打,打不打得赢也没个数,总不能天天抱着包袱睡吧,多累得慌。”
马老板没好气地翻白眼,“捡不捡包袱随你,到时跑不动别说没提醒你就是。”
何素雪瞧着街坊们的反应,跟张老板同样想法的人应该不少,她也懒得劝,开口赶人,“大伙这就回去准备吧,我们师兄妹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陪大伙唠了。”
把街坊们送走,林有文和关有树继续炼制成药,何素雪和方再年盘账,今天收入的大笔银钱归入药铺总账,除开一部分放在方再年手里周转,其余的收进常得贵的钱箱。
明天之后,还剩下九个骨折伤员留下来,伙计们自己就能护理过来,何素雪找来冬生商量,要给来帮过忙的军户子弟一笔辛苦费,按每人每天五十文算。
冬生却死活不肯要,何素雪无法,只得折中,不好意思拿钱,那发点粮食可以吧。
现在外面可是一颗粮都买不到的,何素雪这么大方,冬生不敢做主,出去问了他的兄弟姐妹,回来点头同意,三十个军户子弟每人发五斤大米三十斤白面二十斤苞米面,今天下午就称了回去发放,药铺还能少搬点出城。
忙忙碌碌过了两日,秦六来买金创药和急救包,东西打包起运走了,他牵着马儿缰绳,对何素雪欲言又止。
何素雪心说不妙,低声问:“六叔,可是京城那边有什么不妥。”
秦六说不是,“常大夫那事挺顺利的,明后天就能走到京城地界。”
师傅没事,那是什么事,让秦六这般为难?
何素雪心里没底了,“六叔,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小何早点知道,也好早做打算。”
“与你无关。”秦六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是赵哥儿,昨晚有八百里加急文书送来,先威远侯爷的案子发了,天家大怒,珍妃打入冷宫,赵家被抄,有官职的全部革职驱逐出京,永不录用。”
何素雪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狠。”
“这还算小事,毕竟一代不用,还有二代三代,努力教导后辈读书习武,仍有出头之日。”秦六把声音压得更低,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关键是世子爷另外得了消息,说赵夫人不堪受辱,拉着女儿一起投环自尽了。”
何素雪捂着嘴巴,惊愕得不知该怎么说,“那,赵本真知道了么。”
秦六摇摇头,“世子爷说现在不是时候,等打完这一仗再告诉他不迟。”
何素雪心说秦世子不告诉,赵本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说不定也能得到这个消息,但愿他不要做傻事。
赵本真的反应,比何素雪想像的还要激烈,第三天傍晚,曹冬生匆匆跑来告诉何素雪,赵本真收到他小姑姑庆王妃的飞鸽传书,得知家中所发生的一切,人就疯了,单枪匹马跑出城北大营,往北边去了。
何素雪唬了一跳,“往北边去了?投敌绝对不可能,他是杀贼泄愤去了。这个笨蛋,有事想不开慢慢想呀,怎么能干这种相当于自杀的蠢事呀。”
冬生急得跳脚,“哎哟我的姑奶奶,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您赶紧的想想法子吧,晚了连尸首都找不着了。”
“我想法子,我有什么法子好想,我就是个编外军医,无权无势又无人可用……诶?冬生,你手下有多少胆子大的,跟邓小虎说过这事没有?”
“我有十几个过命的兄弟,小虎帮那里还没去说,我一得了消息就先奔你这来了。”
“那你赶紧去告诉邓小虎,敢杀鞑子的都到这来集合。”
冬生的两只眼睛亮得像灯泡,思路一下清晰起来,“别来这里,药铺目标太大,不知多少人眼睛盯着哩,去军户街吧,去我家,我有法子带大家出城。”
“那好,我去跟师兄说一声。”何素雪说道,两人出了学习室分头行动。
何素雪跑去右院,两位师兄没炼药了,林有文在铺子里坐诊,她要找关有树这个能打的。
一听说何素雪要带人去救赵本真,关有树二话不说马上摘墙上的大刀,“我去,你别去。”
“那不行,这事是我挑起来的,我肯定要去。二师兄,我有几分本事你也清楚,自保有余,不说以一挡十,挡三五个没问题。”何素雪拼命吹嘘自己,然后耍赖,“你要不让我去,我就偷着去。”
软磨硬泡,最终二师兄妥协,俩人一起去找大师兄商量,何素雪说:“赵本真他爹对师傅有恩,师傅的恩人就是咱们的恩人,现在恩人的儿子有难,咱们不能不管,不然师傅回来会杀了我们。”
话说得玄乎,林有文向来重情义,说得多过分他都不觉得过分,反而因为自己武力值不高,不能一起去救人而深感惭愧,“你们先行一步,我去求见秦世子,请他派兵相助。”
面对大师兄真诚的眸光,何素雪心生愧疚,原来忽悠人自己也不好受,以后要对大师兄好点。
她跑回房里收拾东西,往荷包里抓了一把小额银票和十个二两的银元宝,急救药箱肯定要带,匕首绑大腿上,再系上师傅的腰刀。可惜是私自救援行动不能穿军袍,不然竹甲还能增加点防御。
方灵急急忙忙跑进房来,“你要去杀鞑子?”
何素雪朝天翻个白眼,“这是谁误传的小道消息,本大夫明明要去救人的说。”
方灵把小腰一叉,低吼道:“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别想把我丢下!”
何素雪伸小指头抠抠耳朵,“有理不在声高哈,本大夫耳朵又不聋,想去就去问你母亲,只要她老人家同意,本大夫没意见。”
能单人单刀杀死熊瞎子的母暴龙,何素雪真心欢迎她加入。
“不用问了,我娘已经知道了,就是她催我来求你同意的。”方灵得意地笑着,迅速脱鞋子上炕准备东西。
药箱何素雪自己背了,箱子是特制的四个角上都有机关,可连成双肩式,负在背上不影响行动。
方灵也有一个这样的箱子,只是她的箱子里面主要放置急救包和干粮等物,她拎着就往厨房去,叫她娘亲往里装吃的。
俩人还有挎包,里面装上馒头和水囊,互相检查下装备,这就随时可以出发了。
这时,天色已暗,正是点灯的时候,中院厨房里灯火通明,大伙都在狼吞虎咽。
除了林有文身有残疾不得不留下,其他人个个抢着要去杀贼救人,关有树只点了王小九毛永青,三个小伙计和毛永盛留下,协助林有文和方再年的工作,病房里还有病人,还得去找人搬救兵,谁都不轻松。
两位婶子来不及蒸馒头,煎了许多面饼,每人十几个背在身上,方灵和两个男娃没有刀剑,便各提一根长木棍,跟大家低声道个别,一行五人就潜进了夜幕中。
还没到宵禁时间,但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显得特别凄凉萧瑟,几人贴着墙根走在黑暗里,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安全顺利潜到军户街曹家。
院门关了,关有树上前轻敲,里面马上有人低声问:“谁!”
“关有树。”
院门拉开一条缝,钻出一个脑袋看了看又缩回去,接着院门开了一扇,冬生招手示意进去。
曹家只点了一盏小油灯,火还拧到黄豆那么大,飘飘忽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几十张年轻的面孔就在这忽明忽暗中互相介绍,道声好。
冬生从房里出来,告诉何素雪:“我爷爷要见你。”
何素雪进了屋,老曹盘腿端坐在火炕上,轻拍身边的炕沿,“小何,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