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巷子,转了一个弯后,就将后面的人甩掉了。这才放慢了脚步,又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边走边理顺呼吸。
太阳已经西偏了,巷子两边人家围墙高耸,光亮照不到底下来。章杏先前疾跑,背心出了一茬冷汗,在这巷子里越走越觉得冷。
她又想魏云海魏闵文这时应该已经将添置的东西都搬上了车,说不定正等着她。她心中开始着急。眼见巷子的尽头就在不远处。章杏越发加快了脚步。
眼见就要出巷子,前面光亮一下子被挡住了。两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巷子口,盯着她得意走过来。其中一个一边挽袖,一边调笑道:“小美人,你跑得再快,也逃不过咱们少爷的手掌心啊。这地盘就是咱们少爷的,你在这里跟咱们兜圈,你兜一年也兜不出咱们少爷的手掌心。”
章杏冷眼看着这两人。看来她虽是跑得过他们,却败在对地形的不熟悉上。前路是出不去了。她一下子转了身,却才跑了几步,就又被那胖子堵住了。
那胖子见章杏再也没法跑了,心里一得意,胯下的蛋又疼起来,看着章杏真是又爱又恨,咬牙说道:“小贱人,爷要是不弄得你哭爹喊娘,爷就不姓陈了!”说完,又想伸手摸章杏,却往下看了看她的腿,顿觉得胯下更不舒服,不由得站住了,冲几个随从一扬手。
那几个随从是惯做这事的,不消明言就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当下摩拳擦掌。要拿住章杏。
章杏瞟见巷子口旁边有伙人正围成一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心中也知道胖子这伙人既是敢大摇大摆将她堵到巷子。大约是毫无畏惧的。
巷子旁边围成圈的那几个人估计也不会多事。
可是这当下,她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这一条道可走。
她高声喊了几声救命。
那伙人除了一两个回头看一眼外。居然没有一个过来。
反是胖子呸了一口唾沫,奸笑说:“救命?哪个敢从老子抢人?不想活了吧,小贱人,我劝你省点力气吧,在盂县,你家少爷我就是老大,只要你乖乖听话,少爷说不定会好好怜惜怜惜你的。”又冲随从招呼,“拿下。”
那几个随从成包围趋势向章杏围过来。
章杏瞧准近前来的那张脸。就是一巴掌。她使了全力的一巴掌扇的那随手一下蒙了头,也使得几个在巷子口边上斗蛐蛐的少年注意到这边动静。
那几个少年当中有个也是个花中老手,见了巷子里的勾当,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张望人圈中的章杏。章杏正在左右开弓。那少年看不到正面,只瞧了章杏婀娜背影,更是兴趣盎然。顿时蛐蛐也不斗了,理了头发。扯了扯衣裳,准备过去来个英雄救美,好博得美人青睐,从中截个胡。
他兴致盎然走了几步。章杏被那几个无赖缠得转过了身来。那少年瞧见了真容。惊得脚下险些一滑,到底心中还不确定,一把扯过另个正撅着屁股斗得正欢的同伴。吞吞吐吐问道:“刘翼,刘翼。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你那表姑妹?”
刘翼被搅了兴致,满心不悦。看都懒得看一眼,扬了下脖子,就说:“我的表姑妹多得去了,只要你能哄得到手,你只管哄去。”
这伙斗蛐蛐的正是顾惜朝几个人,拉扯人的是穆宇。穆宇又看了一眼章杏后,连忙一边将刘翼的脑袋扭过来,一边说道:“你小子还能有几个表姑妹吗?”
刘翼被穆宇掰过了头看向巷子里,正巧章杏转过身来。刘翼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哆哆嗦嗦说道:“章……章杏?”
那边斗蛐蛐的顾惜朝因是少了两个吆喝助威的,顿觉得己方气势变弱,眉头一皱,脖子扬起,喝道:“你们两个看什么呢?还不过来?”
刘翼转过身指着巷子里,叫道:“爷,那……”
顾惜朝顺他所指看过去,只觉得血一下子全涌上头,手中棍子一下子掉到地上,心中莫名又气又急又恨,站起身就往巷子里冲过去。刘翼和穆宇这才醒过神来,也冲了过去。
叶昕晨慢一步,顾惜朝冲过去之后,他才看到巷子里动静。那巷子不过两尺多宽,一下子堆涌进这么多人,中间章杏那矮个自是被淹没了。
叶昕晨虽然没有看到章杏,但是顾惜朝已经开打了,刘翼和穆宇都过去,他也将手中的棍子一扔,站起身就冲过去。
淮阳王府虽是世袭王侯,但是府中子弟多是文武双能之辈。顾惜朝贵为世子,更是三岁就请了名师专门教导,那武功骑射岂是几个酒囊饭袋能比得了?刘翼穆宇是从小就跟在顾惜朝身边的,身手也十分了得。三人只片刻就将胖子几个揍得哭爹叫娘。叶昕晨赶过去只捞了个末尾,拳头都来不及挥,就见满地都是求饶声。
独那个胖子家世不凡,犹在硬气,叫嚣喊:“你们,你们竟敢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穆宇一脚踹中胖子胸口,不屑说道:“孙子诶,爷爷揍得就是你。”
章杏先前被人拿住,头发也散了,脸上也挂了彩。顾惜朝看她畏缩在墙角的样子,心口一通,随即心中戾气翻滚,看地上几个人一眼,瞄准了胖子,大步过去,一脚踩在胖子脸上,使劲一拧。
那胖子顿时鬼哭狼嚎叫唤起来。胖子的几个随从见要出人命了,连忙挣扎起来,磕头求饶。
“求几个爷爷手下留情,我们少爷是县衙的公子,几个爷爷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我们少爷吧。”
顾惜朝压根就听不见这几个人求饶的话,冷着一张脸将胖子的脸往死里踩,直到那胖子出不了声,他又去踹人家胸口。刘翼和穆宇见那胖子脸都已经变色,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顾惜朝。
叶昕晨这时已经看到章杏,连忙过去要将她扶起来。
章杏一把甩开他的手,摸了摸嘴角,见有血,知道自己脸上定是有伤。她方才挣扎时候,头发散了,衣裳也扯乱了。她将自己胸口的衣裳拢了拢,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
顾惜朝被刘翼穆宇架住,心头火还没有熄灭,一边吼道:“滚开。”一边挣扎。
那三个随从扑倒胖子身边。胖子已是脸面全非,声息全无。有个胆大随从,哆哆嗦嗦伸手探了探胖子鼻息,见一点气都没有,顿时一下子跌坐地上。其余两个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于是都哭喊起来。
已经出人命了。章杏看一眼地上胖子,又看了看分散站着看着她的顾惜朝等人。他们丝毫不在乎地上胖子的死活。也是,淮阳王府在江淮一带盘旋数百年,早已经是这里名副其实的王了。区区一个盂县县衙的公子又算得了什么?死了,那也是活该。
章杏先前被人围截,饶是她历事多矣,当时也不由得有些慌乱,现下危险虽是解除,心里却还没有安定下来。冷冷看过顾惜朝一人。她先前就要出巷子时候,就看到前面斗蛐蛐的一伙人,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几个人。
她动手之前也曾呼救过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动。
她不知道他们改变主意是因为看到是她,还是别的什么,她对他们先前的见死不救记忆实在深刻,她实在对他们没办法好感。
从来都是。
他们与她二哥一般年纪,她的二哥独身一人离家服徭役,生死未卜,而他们却在这里优哉游哉斗蛐蛐,玩女人,见死不救。她二哥拿命去搏皇都就是给他们这样的人住的。
他们高高在上,随意摆弄他人生死 。而他们一家却在每时每刻为着吃饱穿暖发愁。他们并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却每一份得到都要付出许多辛苦。但是便是这份得到,也随时随地都能被他们夺走。
那顾惜朝身着的是什么,她不认识,但她认识刘翼身上穿着—— 里面是五丝起花的织锦缎,在漳河镇锦绣阁里属最高档货,按照成色不同,价钱也不相同。但是最便宜也得二三十两银子一尺。刘翼这个足有五种起丝,面料上暗反金光,价钱绝对在锦绣阁珍藏的大红暗花织锦缎之上。刘翼外着的虽是普通的大裘,但是滚边的那圈却是纯色紫貂毛,极是名贵。
他这一身大约能顶得上魏家两年的所有积蓄了。
刘翼这个随从都如此了,那顾惜朝身上又怎么会比他差?
章杏一一看过顾惜朝几人,心中被愤慨填满。
叶昕晨小心翼翼看着章杏,又往后瞟了眼紧紧看着章杏的顾惜朝。这位心里装着章杏已是有许久了,只是自己还不清楚。但是章杏却是一点都不待见他,简直视他们为洪水猛兽了。
叶昕晨觉得今日是个绝好的打破僵持机会——英雄救美,章杏以前心中便是对顾惜朝再不待见,也会有所好转了。
他想乘此机会将两个人都推一推。
叶昕晨看着章杏,关切问道:“章杏,你怎么样了?”
章杏又躲开他要搀扶的手,冷冷清清说:“多谢了。”顿一会,又直直看向顾惜朝,冷声说:“我们两清了,顾世子,日后请你别再整些害人的事儿来,你那淮阳王府我等贱民不敢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