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睿还在半路上,随着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京城上空,已经先行一抹白点渐渐显现,王府角落中,一个侍卫手中捉住了远来的白色鸽子。
将手中准备好的小米喂给鸽子,从温顺的鸽子腿上将小小的纸筒取下,在看到纸筒上一段红线的时候,侍卫的脸色一变,手中紧握着纸筒,匆匆忙忙地向着王府中书房的位置而去。
“王爷,有紧急线报!”
正在书房中与自己的谋士商量事情的段锦容正要教训擅自进来打断的管家,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温润如玉的脸庞一阵凛然:“传!”
管家出去守门,谋士穆无疚接过跪在地上的侍卫手中未曾开封的纸筒,小心地检视了一番,才放心呈给坐在上首的段锦容。
男人展开纸卷,蝇头小字映入眸中,眸子里柔和的色彩,刮起一阵阴鸷的风暴,段锦容的五指一紧,将字条捏成了一团,良久才平息心头的怒火,对着有些疑惑等待的穆无疚扯唇笑了笑,有些森然:“有些人,看来认不清形势了!”
穆无疚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只需要一双耳朵边可以了。
“将囤积的那些药材暗中放出,不要让任何人怀疑!”
段锦容没有迟疑,只是一时的失态,便下了决定。
“可是,王爷,我们暗中收集的那些药材,不是有大用!”
穆无疚劝说,眼底,清秀的脸庞不掩探寻,他心底猜测着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段锦容唇边牵强的笑容在这一小会儿工夫中,已经完全恢复了宁静温煦,他紧紧攥着的掌心缓缓地摊开,递给穆无疚那张被揉成了一团的纸条。
“美人已失,云清韬献女于太子,瘟疫之害已解!”
十八个字,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普通人见到定然不明所以,但是,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这分明便如同惊天霹雳一般。
九江郡安排的几步计划,完全失败,其中包括被他寄予了最大希望的后招,最可恨的,是云清韬隐隐有舍弃他段锦容,投奔段锦睿的势头。
“殿下……”
穆无疚有些好奇第一句情报,何以能够排在开头,他知道段锦容为了段锦睿准备了个美人,但是,对于这些见惯美人的皇子王孙,尤其是段锦睿那样不近女色的男人而言,美人计几乎相当于一个笑话,他自一开始便不赞同。
“云清韬会不会将我们的计划合盘托出……”
他问出的是另一句话,因为知道段锦容这个人的心性,看似心胸宽广,实则另有狭隘,美人计是段锦容一意孤行,若是成了还好说,若是败了,那最好视而不见。
“放心!云清韬没有那个胆子,那个墙头草,从来不会真正忠心于任何一个人!”
“不过,胆敢背叛本王的人,早晚会尝到悔不当初的滋味儿……”
段锦容的手指敲击了一下椅子上的的扶手,淡淡一句,便让穆无疚咽下了许多话,虽然不知道段锦容还有什么后招,如此大的打击,还信心十足,但是,他只是谋士,不该知道的,便不需要知道,脑子里适时地将思绪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属下现在便去安排后续事宜!”
在穆无疚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段锦容的声音幽幽响起,明明是清和温煦的嗓音,偏偏,带着刺骨的冰寒:“本王要知道,这一次,是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这样的失败,本王不想要再有第二次!”
费劲了人力物力,连自己的婚姻都放在了秤盘上,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怎么甘心!
那个一直压在他头顶的男人,一样是皇子王孙,一样是天潢贵胄,凭什么,他要是君,而自己,是卑微的臣子,段锦容眸子中的色彩,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那黑暗产生吞噬人心的大恐怖。
——“啊!”
碧色衣衫的少女轻呼一声,被街道角落中一只手臂捉住了腰肢,而她的唇也被死死地捂住。
“呜呜,呜呜!”
因为是偷偷出来的,身边贴身的丫鬟被她甩脱,所以现在的少女,是孤身一人。
“嘘,是我……”
耳边一道柔和清越的嗓音,热气吹拂过小巧的耳尖,少女乍然卸了力一般瘫软在身后男人的怀中:“容哥哥,你,你要吓死菡儿了……”
少女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羞涩与抱怨。
精致典雅的房间中,少女微微有些羞涩地低垂着头,一双柔弱无骨,纤巧如玉的小手,被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掌握着,轻若无物地把玩。
男人的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拇指在少女的掌心中轻轻勾动画圈,带着些微的诱|惑:“菡儿,许久未见,甚为思念……”
他的声音中饱含着情意,能够将人溺毙一般,加上眼中不加掩饰的宠溺,抬头想要白他一眼的少女,脸上也忍不住意乱情迷,却还是不愿意便这么简单地让某个人好过。
“容哥哥若是真的那么思念我,怎么可能一个多月也没有一点消息……”
明明是抱怨的话,因着柔弱的声音,楚楚的眼神,带着让人心醉的风情,引人怜惜。
段锦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微微抬眼的少女一段细腻的脖颈,优雅雪白,如同最是纤巧的无暇白玉所雕琢而成,始终沉稳的呼吸,不自觉加重了些许,只是,他终究不是真的只为了来和少女调|情才lang费宝贵的时间的,唇边温润的笑容染上了苦涩:“非是我不愿意时时见到你,实是最近有些事情……”
似是顾忌着什么一般,欲言又止,这已经足够了,本来因为他挑逗的动作有些不自在想要将手往回抽的少女一怔,反握住了男人的腕子:“容哥哥,是否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菡儿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智,却也想要为你分担一二。”
少女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情意,真真切切的在意,羞涩软糯的少女能够没有丝毫顾忌的说出这样的话,段锦容本来只有三分的真心,因着少女的表现,不自觉地便放到了五分,踟蹰只是一瞬,他蹙眉,轻愁像是一抹轻烟,笼罩了清朗的眉目:“哎,你前些日子为我准备的那个绝好的方子,失败了……”
他没有发现,面前低垂着头的,貌似娇柔的少女眼中闪过的一抹怨毒与冷意:“不可能……”
下一瞬,她已经将眼中多余的情绪收敛:“那人方,是我遍查古籍自上古奇方天竺兰息演变而来,这世上,独一无二……”
碧衫少女嘴上不信,但是,她知道段锦容不会无故妄言,若是说泄露了消息也是不可能的,她不相信段锦容会将如此重大的事情泄露出去,贝齿咬了咬唇,虚虚的,不敢留下牙印,是谁识破了她的毒术,是谁破坏了她的计划。
“菡儿,你确定没有将那份方子给任何一个人看吗?”
段锦容眼中是真切的忧虑:“不止人方被人识破,便是你给的瘟疫方子,也有人先行拿了出来……”
少女艳色的唇动了动,迟疑地抬起了头,眼底全是茫然:“说起来,那些方子都是偶然在府中发现的古籍上寻觅来的,若说是真的有人泄露的话,那么……”
那么,便只有她身边的人了,段锦容明了:“菡儿,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容哥哥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女,眼中迸射着烈烈的情焰,让男子受用不已:“帮我配置一份能够让人神智混乱的药物,能够将另一个人当做自己心爱的人的药物!”
少女沉吟,显然,段锦容的要求,有些难办,咬了咬下唇:“容哥哥放心,我一定配出来!”
“菡儿放心,待本王成就大业之后,定然光明正大地迎娶你做上皇后之位!”
段锦容握住少女的手,轻轻挑起对方尖细的下颔,在对方光洁的额间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碧衫女子脸上上渲染上点点动人的桃花晕红:“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声声絮语,如怨如诉,如歌如泣,即使以着段锦容的冷心冷肺,也不觉动容。
为少女将发间微微歪斜了些的碧玉簪子扶正,男子的唇边荡漾着暖暖的笑意:“今生,定不相负!”
菡儿的表情一直含羞带怯,尽显柔美风情,段锦容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舍得离开这对他如许情深的美人,这里虽然是他的别庄,但是,却也不适合久留。
等到段锦容恋恋不舍地离开,一个丫鬟无声出现,那是帮着她离开掩护的人。
少女没有多言,还是保持着羞涩的表情站了起来,随意地将披风上的兜帽遮掩住了大半张脸,直到此时,确定谁都看不到她的表情之后,少女洁白柔美的脸颊迅速扭曲,像是恶鬼罗刹一般,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柳墨言……”
“段锦睿……”
阴影下的红唇无声地启合,像是在叨念着什么诅咒一般,少女眼中的恨意,翻滚了三江五海,倾泻了九天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