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威廉一行登上“胜利女神”号皇家游艇,前往伦敦。
“胜利女神”号排水量8000多吨,是由伏尔铿船厂新近建成的大型豪华游轮。高高的桅杆上悬挂着黑白红三色德意志帝国国旗和代表威廉本人的黄底大黑十字黑鹰皇冠德国皇帝旗帜,海风吹来猎猎作响。
海军为这次出航访问配备了两艘新式防护巡洋舰,“艾琳”号和“威廉公主”号。两船同属艾琳级,排水量4900吨,最大航速18节,于1888年入役,是帝国海军巡洋性能最好的军舰。
“胜利女神”号渐渐驶离了栈桥,为威廉送行的人们轮廓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晚霞的余辉中。
“航速14节,航向正西。”
舰桥上,不断传来大幅洪亮的声音。
“艾琳”号和“威廉公主”号,一前一后护卫着威廉的座舰,在北海中破浪前进,拉出三条白色的匹练。
傍晚,清凉的海风徐徐吹过,成群的扁嘴鸥落到“吕根岛”号的甲板上,海面上变得波澜不惊,这是北海在一年中最惬意的时节。
威廉双手倒被,站在前甲板上,看向远方的海面。
“威利,你在想什么?”维多利亚皇太后不知不觉的走到威廉的近前,微笑着说道。(其实正确的称谓应该叫弗里德里希皇太后,为便于区分,从权)
“我在想,我的记忆合适才能真正恢复,我现在连外祖母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威廉皱着眉,有点颓唐。
“哦,这些都是小事情。最近几个月以来,你废除了《反社会主义非常法》,还拨发专款成立全国性的职业介绍中心,提高工人们的伤残和意外伤害保险的标准,以及发行公债为无产者提供廉租公寓。这些都是你父亲曾经想做,却又没来得及去做的。德国社会迟早也会像英国一样步入公民社会的新阶段,所以,一味依靠容克贵族和军队维持半**统治绝非长久之计。我真希望随着工人阶层的壮大,和随之而来的更加普遍的议会选举使德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宪政国家。只有那样,霍亨索伦家族的王冠才会永葆青春。”维多利亚仰着头,看向威廉,和蔼而又饱含深情的说道。
“母亲教诲的是,我记下了。”平日,威廉和维多利亚很少面对面的沟通,因此好容易听到母亲的几句教诲,威廉自然点头称是。
“关于你的记忆情况,我已经写信告诉你的外祖母了,你不用过于担心。倒是那次坠马之后,你的情绪变好了许多,不再那么容易发怒了,我真心感到高兴。”维多利亚继续和蔼的说道,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慈祥。
“胜利女神”号经过一天两夜,600海里的航行,于第三天清晨抵达伦敦。
在特拉法尔加广场上,英国方面以最为隆重的欢迎仪式迎接德国皇帝一家的到来。
在维多利亚女王的陪同下,威廉检阅了英国皇家仪仗队,而后从容进入温莎宫。
对于这些英国的亲戚们,威廉一见如故,抱着礼多人不怪的态度,对谁都客客气气,倒也应付自如。
威廉向自己的便宜外婆维多利亚女王介绍了自己在德国国内所进行的经济调整,并表示自己可以理解索尔斯伯里首相在乌干达问题上提出的交涉。威廉强调,处于转型期的德国最急需的是足够的工作岗位,只有工人们有活干才不会闹事,才能更多的把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
女王对威廉和德国近一年来所取得的成绩感到欣慰和自豪,她表示,英国将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德国的发展。
索尔斯伯里和赫伯特均参加了会见。
第二天,英国各大报纸均在头版头条刊发了女王和德国皇帝会面的新闻报道。
各报均从正面渲染了威廉所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的举止,以及对英国人民极为友善的言谈。
下午,威廉接受了伦敦《泰晤士报》的请求,答应花半小时时间接受该报记者的访问。
“尊敬的威廉皇帝陛下,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费尔法斯克,十分感谢您在百忙中接受我们的采访。”这位费尔法斯克记者十分自然而又充满自信的说道。
“我对贵报仰慕已久,《泰晤士报》的新闻和时事评论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信息,我对于你们这些把青春和热情献给伟大的新闻事业的记者朋友表示由衷的钦佩。”威廉同样十分自然的客套了两句。
“我们知道,就在不久前,英德两国乌干达地区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冲突,而事情的结局是以德国退出乌干达而告终。陛下认为这是否有损英德两国的关系?”记者的嘴皮子十分刁钻,上来就不客气的问道乌干达事件。
对于这个问题,威廉的回答过于软弱或者过于强势都不太好,不过好在外交部提前有所准备,威廉照搬台词就可以了。
“英方对于乌干达冲突负有完全的责任,这一点不容置疑。德国之所以愿意退出乌干达,首先是考虑到两国一直以来的宝贵友谊,德英两国的友谊经历了岁月的考验,我们倍加珍惜,她不应被荒凉而遥远的非洲的一小片土地的争执而破坏;其次,乌干达对于埃及,对于苏伊士运河有着巨大的战略价值,这一点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不过对于德国来说,该地区除了可怜的象牙外,毫无价值。我们今天之所以对英国所表现出如此的友善,是希望明天英国也会对德国付诸同样的友善。”威廉微笑着道。
“我们注意到,陛下在今年早些时候曾制止了海军造舰计划,这是出于何种考虑,和英国是否有关?另外,德国海军局新任的舰政处总设计师詹姆斯先生曾长期在英国工作,而且加入了英国国籍,对于这一任命,陛下有无担心?”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英国公众对世界各国的海军普遍关心,这使得《泰晤士报》十分乐意报道其他国家海军的发展,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德国外交部的准备范围。
在一旁陪同接受访问的赫伯特有些迟疑的把目光转向威廉,不过看到威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欲言又止。
“德国的地缘位置决定了陆军的重要性远远高于海军,德国海军的主要作用在于获得波罗的海的部分制海权和守卫德国的北海沿岸地区,当然,现在还有一项新的任务就是维护德国在有限的几块殖民地的利益,比如英德两国海军在东非携手打击奴隶走私的行动。这和英国固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为了完成上述任务,并保持较低的军事预算,德国海军未来的规模将会控制在英国皇家舰队四分之一的水平。关于詹姆斯先生已经加入英国国籍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道他是德国著名造船工程师哈克先生的儿子,曾在英国学习和工作。不过,他加入英国国籍和他是否有资格担任德国海军局总设计师并无任何矛盾。”说着,威廉耸耸肩膀,微笑道:“如果你们的威廉怀特爵士或者里德爵士愿意出任德国海军局的总设计师,我更是求之不得呢?德国海军对于英国无需保留任何秘密,更何况詹姆斯是一名天才的工程师而非间谍。”
费尔法斯克迅速的做着笔记,而后又提问道:“前不久,普鲁士政府逮捕了著名的犹太银行家布莱希罗德先生,并查抄其大笔资产,法兰克福的数个犹太银行也被牵连其中。坊间传闻,这是普鲁士政府为保证德意志银行、贴现公司等非犹太银行的利益而刻意打压的结果,联想到陛下在去年时候曾经发表过的厌恶犹太人的言论,这是否可以看成德国政府将再次回到打压和限制犹太人发展的老路上去?”
“布莱希罗德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他的被捕是由于他违反了国家的法律造成的而非其他原因。此外,我在任何时候都从未发表过任何厌恶犹太人的言论,这期间应该是有所误会。在古老的中世纪,甚至在德国邦联宪法颁布前,犹太人的确在德国很多地区遭到各种打压和限制,比如在法兰克福,比如在乌腾堡甚至普鲁士的某些地方,但这属于那个时代的普遍现象,是和宗教自由息息相关的。正如爱德华一世国王在1290年曾颁布法令,把全部犹太人驱逐出英国一样。就在上个月,我还访问了柏林的犹太人社区,我想说的是任何一个在德国定居的犹太人,只要他把德国视为自己的祖国,那么德国就一定会把他视为自己的人民,使他们享受应有的权利和自由。”
历史上,威廉二世在登基前确实发表过一些反感犹太人的言论,但那只是受到亲近的宫廷牧师的影响。现在威廉要做的自然不是去澄清,而是坚决的否定,并用实际行动告诉人们,过去的那些都是流言而已。在这个不“通网”的年代,人们不会记得过去发生过什么,只有当下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
关于犹太人,威廉在前世确实看过一本名叫《货币战争》的小说,不过那本书丝毫勾不起他对犹太人的怨恨和反感,罗斯柴尔德家族把自己的利益捆绑在大英帝国的战车上是因为英国足够强大,社会足够开明,这是任何懂得趋利避害的生物的自然选择。
德国生活着300多万犹太人,他们每日辛勤的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他们不认识甚至没听说过罗斯柴尔德这个名字,更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阴谋论。
犹太人聪明而又勤奋,是德国社会的一笔财富而非包袱。他们没有母国就不会有民族主义问题,至于宗教问题,在威廉看来那根本不是问题,从伟大的尼采诞生的那一刻起,基督教便已经被判了死刑,更何况是犹太教。虚无主义下的社会中,任何宗教都是一回事,逐步走向衰颓乃是必然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