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上下,皇城内外,没有人不知道,先王史夫是如何溺爱戈蓝的,而继位的烙佚陛下,对这位天生丽质的弟弟同样的是宠爱有加。
失踪数日的戈蓝终于回到东三院,这下子可忙坏了院里的大小宫女们。戈蓝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终日昏睡不醒。宫女们战战赫赫地伺候着,生怕戈蓝一旦有个不测,陛下难罪下来,小命不保。
戈蓝被送回来的这天,烙佚又亲自来到他房间,探望他唯一的皇弟了。
看着窗外百花争艳的园色,又看着昏迷的那人,烙佚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春天……
春光满园,桃花绚烂。
娇丽的妃嫔们在万紫千红的花丛中,怀春、赏花、扑蝶。
那娇爽的笑声,仿佛唤醒了冬眠已久的大地。
于是和温的阳光,均匀地散在百花怒放的蟠仙殿的后花园。
每一朵沾光的花,都显得更加娇媚。
除了已成冷宫空无一人的紫霞宫,此刻的蟠仙殿,还有一个角落是悲凉凄清的。
那便是珊月宫。
卧床不起半年的兰妃,终于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昔日的红颜,曾经是史夫最宠爱的妃子,如今已消瘦得剩下枯黄的皮骨。就连史夫,也不愿再多望她一眼。
“把皇儿叫来……”兰妃轻呻着。
宫女自知兰妃快支持不住了,想必是要跟皇子交代遗言,好安心而去,便掩泪找皇子而去。片刻,便把十岁的小皇子戈蓝找来。
戈蓝的皮肤水嫩嫩的,五官秀美,像极了他的母亲兰妃。
戈蓝扑入兰妃怀里,柔柔道:”园子里的花开了,好美喔……等母妃的病好了,咱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兰妃伸出干瘪的手,摸了摸戈蓝的秀发,沙哑的声音道:”好……”眼神却悲伤得很,心里哀痛:我走后,可怜的皇儿,从今独单一人,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中,还有谁能保护你啊……
兰妃把头侧过去,不让戈蓝看到她落泪。
这时小宫女紧张地跑过来传话:”皇后娘娘驾到。”
没多久,华贵的皇后在一群宫女的拥护下,走进了兰妃的寝室。
皇后身边,跟着一名十二岁左右的俊气小孩,明目颖智,小小年纪自成一股尊贵不可亲近的气派。他便是皇后之子,当今二皇子烙佚。
皇后走到兰妃床边,关切地说:”听说妹妹病了,姐姐带来珍贵的药材来探望妹妹,希望妹妹早日康复。”
兰妃看到皇后,憔悴不堪的面容有点惶恐不安,”谢谢皇后娘娘……兰妃不能下床行礼,请皇后娘娘恕罪……”说完这一句话,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戈蓝抬起头,望着皇后,觉得这位笑盈盈的皇后,让他很是心寒,便又再将头埋入兰妃怀里。只有母亲,才能给他以温暖的安全感。
皇后看着戈蓝那张与兰妃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厌恶之极,嘴上却温柔地说:”烙佚,难得来一趟,带你戈蓝皇弟到外面玩玩吧!”
“是的,母后。”烙佚像接受命令一样,回复了皇后,便拉着戈蓝往门外走。
“母亲……”戈蓝很不情愿地回头看着兰妃。
兰妃气息奄奄,已再无力看他的儿子一眼。
在即将被合上的门缝中,戈蓝看到了皇后的微笑。
寝室内,宫女们都被使出去,只剩下皇后与兰妃。
皇后走到兰妃床前,轻轻道:”可怜的妹妹,看样子,你是熬不下去了。我多么怀念我俩一起服伺陛下的日子呀。不过妹妹,你放心走吧,我会代替你服伺陛下的。”
兰妃突然睁开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坐起来,抓着皇后的手,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她道:”我知道……是你使人在我的饭菜里下的慢性毒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后吓了一跳,用力想甩掉那只手,退后两步。自己雪白的手背上,已经被兰妃抓下红红的指痕。
“你,不要乱说话!”皇后脸色发青,咬着牙愤愤道。
兰妃睁大眼睛,拼命伸着开始发抖的手,却什么也抓不着,然后突然失去所有力气,僵直地往后一倒,不动了。
皇后心有余悸地一步步走近那床,瞟了兰妃一眼,想尖叫,马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兰妃死了!瞪着眼睛死的。
皇后仿佛从那充满怨恨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吓得一身冷汗。
良久,皇后用发抖的手,抹下那眼皮。
这才让皇后稍微平伏些,用丝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她朝兰妃的尸体冷笑:”妹妹你不要怪我!你的儿子很快就会来陪你,到时你就不会寂寞了。”
……
一阵春风拂过,桃花瓣如春雨般纷纷落着,飘落在那一池清冷的春水。
“烙佚哥哥……花好美喔……”戈蓝站在池边,看着桃花入了神。
站在戈蓝身后的烙佚,慢慢地将双手向戈蓝的后背伸去,正想用力一推,听到脚步声,便把手缩回来。
一个高大槐梧的人走过来,笑呵呵道:”原来两位皇子在这里,可让属下找苦了。戈蓝殿下,今天武术课的时间到啦,请随我来吧!”
来人正是昔日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震关大将军白面虎,如今上了年纪早也不过问战场之事,而受史夫之命,当起戈蓝的武术老师。
“白老师,今天学什么呀?”戈蓝回过头,天真的问。
“回戈蓝殿下,学刀法。”
“是不是很酷的那种?”戈蓝眨了眨眼睛。
“是的!”白将军恭敬地回答,又向烙佚行一礼道:”殿下,属下先行告退。”便领着戈蓝走人。
走了几步,白将军回头望了烙佚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下去了。
烙佚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
烙佚的神绪从过去回到现在,低头伸手抚弄着戈蓝额前的一缕流海,轻喃道:
“白将军,如果当年你不是善自主张,你不用走那么冤枉路了。而我的皇弟,就不用平白受了八年被人诽疑的轻蔑眼光。”
他的手,又滑至戈蓝的脸颊,摸着那又细又能嫩的肌肤。
好冷的手……
戈蓝的意识被拉回来了,柔柔睁开眼睛,看到烙佚的脸,差点被吓昏过去。
烙佚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轻笑道:”我没死,皇弟很意外吧……”
烙佚觉得戈蓝的嘴唇很柔软,轻喘呼出的暖气烘着他那冰冷的手,让烙佚十分留恋。
这个病弱的皇弟,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如果不是身份和政势令他无法选择,说不定这样的人偶会让他爱不惜手吧!
那双清澈的眼睛,被畏惧搅混了。
烙佚凑到戈蓝耳边,小声道:”不会再让你淘气了,在病好之前,不许你踏出这房间半步。”
然后,松开手,优雅地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听着宫女将房门上锁的声音,戈蓝流下绝望的泪水。
蔡王妃的画像,依然挂在戈蓝的寝室里。夏风透过窗缝在房间里回荡。画像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令人上瘾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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