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野花特有的芬芳,时值雨掌之月,从谷地方向吹来的习习凉风中也多出了几许浓郁的粪土气息。
灿烂的阳光下,坡地上新生的野草被山风吹得一阵摇摆,而波克扛着断裂处还存有少许植物汁液的小树枝,模仿着大人的样子挺胸跨步。
前几个月他还驱赶着羊群在chūn天来得较早的亚德桑纳草场放牧,趁着蚊蝇尚未猖獗之际顺便干上一些割草拾粪的杂活,但自从不久前村子里来了几位来至外面的客人后,大人们先是频频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接下来,附近的猎户与牧民也被召集起来,继而带着他们所剩不多的食物与衣被、以及珍贵的牲畜开始迁徙。 . .
“把那个玩意放下来,波克,你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波克的姐姐一脸正经地说道,她不时张望四周,似乎不愿意这些交谈落入那些长舌妇们的耳中。事实上早在数周前,父亲便让她同附近某家素未见过面的小伙子立下了婚约,嫁妆只是象征xìng的两卷布和一只羊,在贫穷的当地可谓再正常不过。
只是由于迁徙的缘故,她的婚期也必须顺延到他们安定下来以后……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没少为她的矮小个子与脸上雀斑嚼过舌头,一边还用满是皱纹的枯糙手指为怀里地破旧衣物缝上大大小小的补丁。 . .
甚至在出发前的当天晚上,当隔壁房间里那张腐朽的木床再度发出一阵令人尴尬的吱嘎响声后,她听到了父母的对话。虽然其中的不少内容对于她的年纪而言还有些太早。
“我才不要,父亲说我们过去可以找到很多吃的。”
波克很快回敬给珍妮一个鬼脸。仗着升起的顽童心xìng,后者也毫不客气地照准地面有些萎靡的野草狠踏上去反正这些植物早已被走在前面的大人们踩过好几次。他再补上两脚也算不上什么。
武装起来的青壮年男xìng以两人一行远远地走在队伍前方,期间由队伍中最强壮的三军也在心里瞧不起这些穷兮兮的山民,行进途中更是异常散漫。好几天过去,双方也一直保持着这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我肚子饿了,给我点吃的!”
波克一溜烟又从队伍前面跑了回来,手上的树枝已没了踪影,而大滴大滴的汗珠和脸上的浮灰让他看起来就像只花猫一样。
“要不给我两个甜薯,我想和尼格尔他们几个生堆火烤来吃。”碍于母亲那略带责难的目光,波克也指了指不远处的佣兵一边解释道。“别人还不是一样在搞烧烤!我们很快就能追上大队伍,而且后面还有专门赶羊的人,不可能走丢的……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要给他。”珍妮直瞪着她顽皮的弟弟,“我才不要和你们这些小鬼一起玩泥巴。”
“……哼~都怪你,你是个巫婆!”
从母亲手里接过两片黑面包,波克也冲着珍妮伸长舌头,“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笨女人!”
“波克!”
不等珍妮发作,波克早已向着队伍行进的方向飞奔而出。
“他到了天黑就会回来的。”母亲小声安慰着她。一边抚摸着珍妮金黄sè的长发下面扎着她心爱的麻花辫。
“可是……那是什么?”
隘口方向传来的动静打断了母女间的对话,珍妮支起手背遮挡住部分过于强烈的阳光,她很快注意到那些负责开路的青壮好似受惊的羔羊般四散而逃,紧随其后的是一些半大不小的黑点。它们的速度很快,几乎在两三个呼吸间便从隘口另一端拖着烟尘奔出,不少人因慌不择路而纷纷摔倒在地。也有的则和那些快速前进的黑点相遇,继而将一抹淡淡的猩红泼洒至空中。
“是强盗团……那些恶火教徒背叛了我们!他们明明跟我们保证过已买通了沿途的山贼。这伙骗子!”
不等少女开口,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山民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但在缺乏有效组织的情况下,他们表现得有如一盘散沙:部分护卫下意识地抄着猎弓朝隘口方向移动,试图在增援受攻击的族人之余遏制那些疑似强盗骑兵的冲击;而一些易动肝火的年轻人则跑去和恶火佣兵们理论起来,中间夹杂的肢体冲突也是愈发频繁,大有随时演变成就地火拼的趋势。
“狼骑士……是索尔玛山的座狼!”
片刻,不少眼尖的猎户抛出了这个对多数人而言相当难以接受的消息这些年来只听说过某些倒霉的冒险者一去不复返的酒吧故事,虽然也有些鬼鬼祟祟的小魔怪偶尔会进入农人的视野,但怪物主动袭击人类大队的情节在当地年鉴中还尚属首例。
“大家不要慌!怪物的数量不多,我们只要组织人手摆出长矛阵步步推进,只要占住隘口,那些蛮子只有在我们面前夹起尾巴溜走的份……”
饶是少数颇有经验的老猎户很快给出了相应的对策,可不少山民还执着于信息本身的真实xìng上,他们互相争执着,直到那些第一批败退的山民以十分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人有的**着上身,有的跑丢了皮靴,有的浑身是伤,有的则弄了个鼻青脸肿,还少数不慎扭到脚或是摔断了胳膊的倒霉蛋,后者一边用手捂住受伤的部位,一边将他们的呻吟散布到人群中。
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从隘口方向上被抢救下来的重伤员。这些皮肤大多失去血sè的可怜虫大都由两三人共同抬着,虽然他们已得到了简单的包扎。但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包裹住后者伤口或断肢的布料表面渗出,继而染红了沿途的荒草与碎石。
这景象仿佛一柄大锤般硬生生砸碎了恶火神教向他们许诺的一切:全新的生活、可zì yóu分配的肥沃土地、辛勤劳作后获得的丰收……当大部分人沉浸于现实带来的震撼中时。不少心生悔意的家伙则开始大声斥责村里的长老唯利是图,为了一丁点金子便选择和异教徒同流合污。
随着妇孺的尖叫与哭泣这消息四处蔓延,现场仅存的一丝秩序也荡然无存。富农们一边保护着他们平rì累积的财货,一边指挥着家眷驾着牛车后退,但却很快堵住了相对蜿蜒的山路,这几乎将贫富阶层平rì所累积下的矛盾尽数激发出来~
有些怀着趁火打劫心思的团体开始向落单者伸出了匕首,在这种情形下,哪怕是一枚铜子也能构成他们杀人的理由不得已之下,不少贫民开始从德拉艮泰尔德余脉所延伸出的诸多卫山上自寻小路撤退。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初尝胜果之后,那些刀尖上沾满了人类鲜血的狼骑士开始向着山民聚集的山腰处直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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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魔德拉将刀刃抵在恶火信徒的喉咙前,一边用脚踏在另一人的胸口,“前面那边过了河是什么地方!凡人?”
“你休想从我们的嘴里获得任何情报,恶魔……”
不等这名被压在地上的恶火信徒说完,只听得“噗”的一声脆响,前者便被一柄中间留有握把的金属战刃穿脑而过,继而结结实实地钉在原地。
“前面是诺……诺斯安吉亚斯,原来曾是一座小镇。只是半年前因为战火关系而被遗弃,里面的建筑也大部分被毁。”
瞥了瞥小腿还在微微抽搐的同伴,再看看燃烧在信魔德拉眼眶中的两朵魔法火焰,恶火教徒也战战兢兢地别过头去。“因为和准备进行接应的人失去了联络,所以上面派我们过来这边侦查一下当地的情况再回报。”
“谢谢你的信息。”
说到这里,信魔德拉也将另一柄剑刃深深送入了对方的颅脑内。然后任由眼前熄灭了生命之火的躯体慢慢瘫倒在地……至少附近还有十来具尸体能够与他做伴。
看样子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姑且就过去看看也无妨信魔德拉点点头做出了决定。
在离开内兹伯行省后。几个月来信魔德拉一直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有时他也会选择率意行事在后者眼里。凡间的种种事物如同白开水般索然无味,饶是良好的休息和食物摄取可以令他jīng力充沛,继而在战斗中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但这些凡人却太过弱小,根本不值得他全力一战。
另一方面,信魔德拉也不热衷于从死者身上搜刮财物,虽然他清楚某些金属可能价值不菲,可携带太多却会限制自己的灵敏度。
期间后者也曾盘算着去到灰jīng灵盘踞的依欧蒙德之森碰碰运气,但想到自己放逐者的身份,信魔德拉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打算,那时他还在图灵斯顿附近的三叉河镇一带徘徊,不知下一步应该转往雷森或是普莱斯顿北部;
直到某天,一股微弱而又熟悉的能量反应引起了信魔德拉的注意,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转头向东,那股时而浓厚时而无形的堕邪之力对于信魔德拉来说就好似一剂最致命却又无法拒绝的毒药。
他是一名恶魔猎手,但之前在葛瑞恩的失败却使他有所明悟如果想要变得更强,自己必须要找到暗影的源头,继而同它融为一体。
世间万物皆出自混沌,也势必归于混沌……恶魔猎手喃喃地开了口,身形舞动间,那些从头顶上shè出的箭矢也轻易被前者全数闪过。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如果你们不拒绝我的加入。”
他冲着留有不少豁口城墙方向大声叫道,他确信这番话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我会为那些恶魔的主人效力……也会为这只部队的首领效劳!”
而那些还在窃笑着的地jīng弓箭手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他们很快从诺斯安吉亚斯的城头上撤下,接着换上了不少手舞足蹈的长毛魔怪和一只抄着大号狼牙棒的食人魔,他们朝着恶魔猎手又指又点,嘴里还说着难以听懂的部落土语恶魔猎手感觉自己就像是“怪物”一般被这些正宗怪物参观着,如果不是因为感应到镇内存有的好几只恶魔生物,jīng灵与生俱来的高傲几乎令他生出了直接杀上城头的想法;
时间大概过了一分钟,正当信魔德拉快要失去同对方交流的信心时,诺斯安吉亚斯却向他敞开了大门……虽说那新修的大门仅由一些藤蔓与边角木料拼接而成,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
信魔德拉镇定的走了进去,而他身后的大门也悄无声息地被放了下来废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并不包括久久徘徊在此的千百只亡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