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旅游的女孩对于不惜撕掉道貌岸然伪装的男性来说犹如一只行走在雪原上的羚羊,特别这只羚羊还是一副懵然不知身陷重围故作平静的模样时,无疑充满了诱惑。
语雪大概见惯了群蜂环绕的景象,倒没有多少失态,她斜背着GUCCI挎包,换了另一顶银灰色短檐棒球帽,拾阶而上,对于旁边的聒噪置若罔闻。
这个世界时时上演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猪拱白菜的传说。但如果不是发生了天鹅自甘堕落,白菜烂秧在田的意外,其实无论蛤蟆还是猪都很难得手,当然就像人体会发生极小概率的基因突变一样,谁也不能保证某只蛤蟆不是流浪的蛤蟆,同样也不能保证某只猪不是老猪。
所以,三个极有恒心操着一口挺蹩脚普通话的男青年还是挺形而上学,懂得搭人墙的道理。
“哎,我说你们几个要脸不?人家不理你,就闪开!”
一声沙哑带着几分气愤的呵斥从孟想嘴里吐出,吓着的不只那三位!波什一缩脖子,与同样僵着鼻子的马立强面面相觑。
哇靠,孟想姐也会不淑女?
那几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流氓同志看到石碑旁走上来一个挺清秀的学生妹,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揣测起来,然而当身后三个黑、白、红三叉戟赶上来的时候,那些家伙摆出一副好比都让了的表情,颇有几分不屑地去骚扰前面一群贼花儿朵朵的高中美眉。
孟想咬了咬牙,将太阳镜推起,等三人滚蛋后,来到语雪身旁,惊奇道:“你怎么一个人?”
语雪勾了勾肩上的挎包:“一个人惯了!”
“早知道你也来的话,中午和我们一起多好?”孟想指着身后三个叱诧风云了半分钟的爷们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爬山,一是危险,二是不方便,跟上几个男生多少不用担心那些无聊的人!要不,跟我们一起吧!”
语雪扫了一眼三个背着书包的男生,怔怔了片刻,终于难得地点了一次头。
对于这位点头之交,马立强仍旧是进而远之,可能是因为心底里的小自卑根深蒂固,见到这些有钱的千金小姐,他总有点不自在。可气的是,波什那小子又不争气地跑了上去,名副其实地一尽地主之谊,他也不看看人家妞都不理他。
有些人就是这么喜欢热脸死贴冷屁股!
索性,身旁的夏夜之还是很够意思,没有重色轻友。
“哎,老夏,看什么呢?”马立强拍拍他的肩膀,见夏夜之扭身向后望去,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貌似没有极品美女,于是他奇怪的问了一句。
夏夜之玩笑道:“总感觉有人跟着咱们!会不会是异时空的鬼魂?”
黛色浓密,天幕低垂,夜风liu转山涧,怪石苍松潜伏如刺。
远远望去,巍峨的庞然大物似乎也要挣脱束缚一般排山倒海倾轧而来。
马立强不禁打了个哆嗦,“进山谈邪,不吉利的,老夏!”
丢下一句,他赶紧举着相机追上前面的三人。
夏夜之没想到他这么多道道,敷衍一笑,不再言语,再次扭头向身后望去,百级台阶下,只有人头攒动的各地游客。
他暗自感叹了一声神经过敏,跟着沿路不停咔嚓相机的马立强向前走去……
山中无时日,一点不假,如果不看手机手表等现代科技的产物,只是形形色色的小摊小贩和讨价还价的游客,时间有那么一瞬仿佛真在距离差中静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语雪忽然停下了脚步,向着一座露天凉亭走去,凉亭之中,石凳糜苍,值于地上,走过经年累月的石碑字迹模糊,利岩勒勒,一派岁月年轮之感。
几个乘凉歇脚的客人拿着罐头,扒鸡,面包,大快朵颐,人声嚣嚣。而另一边一个身穿上世纪三十年代长衫的男人则坐在一张简易小桌上摆弄的手里的铜钱,在小桌旁立着一个不算醒目的牌子。
“布衣看相!”
一路上无论过庙过观,都形色冷寂的语雪居然跨步走到了小桌前,要看相。这破天荒的举止让几人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孟想这两年在北方辗转过不少城市,有那么几次,她被心中绝望蛊惑,经人介绍找了大师算了几次卦,无一例外都是说她未来坦荡,前程似锦,不过眼下有波折、有血光之灾,需要求个护身符,墨宝等等。人的心理很大程度上都有信仰存在,这个信仰并不是对佛对神,而是对未来的恐惧和渴望,尤其在身边事情极其不顺的时候,这种效应会放大许多。于是,少则花小几百,多则花几万几十万的“信徒”比比皆是。
一个虔诚,一个庇佑,两个词足以套住信大拿得永生的游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孟想回忆起那些可恶的神棍,赶忙提醒道:“小心别被骗了!”
“没事!”语雪轻轻说了一声,在三条腿的凳子上坐下,望向男人。
算卦的男子年纪五十岁往上,头发灰白掺杂,虽然也蓄着山羊胡,但根本看不出一点三绺须髯散满前心道骨仙风的模样。好在也没有那种搬个小马扎躲在散发着尿臊味天桥下就敢号称知天命通人事的神棍那么猥琐,就一挺普通的人。
男人浑浊发黄的眸子在语雪脸上扫了一下,道:“姑娘,看手相,摸骨,还是测名字?”
“测名字吧!”语雪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道。
“请问贵姓,尊名?”
语雪手怔了一下,不知为何摇了摇头:“还是看手相吧!”
“随你!”
一身古典装扮的卦师放下手中纸笔,道:“姑娘是测吉凶祸福,还是姻缘媒妁?”
语雪轻轻哼了一声:“有区别吗?”
“区别自然是有!不是说一手卦看不出所有东西,只是能看出来的也不会在这地方撑个摊子糊口了……这么说姑娘明白吗?”
语雪抿了抿嘴唇,“明白了!”
“那么,呃……”顿了一下,卦师对着凑上来的一张黑脸挥了挥手,“劳烦小兄弟退后几步,你挡住光了!”
波什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嘀咕了一句神棍,在几米外捡了一张木椅坐下。
见几个人走开,卦师续道:“那姑娘想测什么?”
“我什么时候死?”
“啊?”卦师眨了眨眼睛,“这个嘛……呵呵!”
“算了,你就随便测吧!”
卦师搔了搔头,托起语雪微微发凉的手,满是老茧的食指在她手心比比划划,像是写字,又像是走纹,半晌,放下她的手,拿起水笔蘸了两点墨,在发黄的宣纸上沙沙写了几笔,缓缓折好,递给她。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姑娘……哎,找你钱……”
不等他说完,语雪已经放下三百块钱,转身走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