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从窗口溢入的朦胧月色,普顿细审着她清丽的脸颊,暗忖果真是个尤物,可以想像潘神当年是多么快活,那个时代,她还是少女吧,一切都是新的,一定什么都肯做。
“霓蓝,我很想知道你成了潘神的人之后,再让另一个男人享受你的身体,这算不算是对潘神前辈的侮辱?听说他可是连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教给你了……”
普顿开始继续攻心,这是他最擅长的。就连以守口如瓶蜚声遐迩的中情局特工也逃不出他的手段。
“我没有!”霓蓝用力甩着头,两行清泪扑簌落下。
“我明白你不愿意承认,是啊,换作我也不愿意!假如我是潘神前辈,即便离开了基纽也会想办法去看看我的女徒,看看她生活的好不好?可是,当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如我念她那样思念我的女徒,而是脱guang衣服,让男人进入她的身体……”
“普顿,住口!你配和潘神大人相比吗?”
霓蓝一挥刀尖指着普顿,这样的举措已经超越了基纽铁律,如果没有主事的手谕,这样的举动就是僭越,轻则割掉手筋脚筋,重则必诛。
“也对,也对,我与潘神前辈自然不可相比,为了钱和优越生活曲意逢迎,抛却恩情和信念的女人,我一定对她恨之入骨,何况潘神前辈,我想他死也不会愿意再见你一面!”
“住口,住口!”
凌蓝虚弱地依着墙壁,泪水纵流而下,她明明知道普顿是在挑衅,但是从普顿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很痛,很痛。霓蓝狠狠砸着墙壁,白皙的拳头上鲜血淋漓,她在惩罚自己,只有痛才能洗却心中的愧疚。
“好了,好了,霓蓝,我说出这种话可能有些刺耳,但是你不明白我的深意吗?”普顿摊着手,一脸怅然若失,“你是我的姐妹,兄弟,我是不想看到你堕落,我理解你在情感上的需求,好吧,我将这小子杀了,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依旧是霓蓝,你依旧心中只有潘神前辈,好吧!”
普顿说着,向夏夜之走去,他脚步很慢,很有节律,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夏夜之心如明镜,知道夜鹰的这个助手是要从心理上击溃霓蓝,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她,如果他通融了,以夜鹰的性子一定会把他杀了。
“走!”
夏夜之脖颈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扭动,哪怕分毫,这种毒麻痹性实在太过巨大,远胜当年巫师所用的“迷迭香”,他试着加快心脏供血,加速血流,冲开束缚,但是尝试了三次都无法做到,反而,心脏就想要炸裂一般,绞痛难忍。
“听到我的话没有,快走!”
“嘿,还真是情真意切,让人感动!可惜年轻人,你喜欢错了人,她可是基纽的霓蓝,你不过是被利用罢了!好吧,马上我给你个痛快,只需要十秒钟,你的大脑会被我手中匕首切开,你可以用这段时间缅怀一下美女身体的味道……”
就在普顿抬手的一刹那,霓蓝向前抢了几步,失声道:“不,不要,普顿,我求你放过他!我接受任何处罚!”
普顿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表情,长吁了口气,尖刻的语调缓和下来:“霓蓝,真的没想到,你居然动了感情,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吗?基纽的铁律可是……哎,这样值得么?”
霓蓝似乎想到了什么,温暖地笑笑,“值得!就像你效忠夜鹰一样,值得吗?”
半晌。
普顿无奈地笑了:“好!因为这两个字,我答应你放过你的情人!”
普顿从怀里拿出一包解药,“但是,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我必须有回报!这样,你将十字大红心的奥义告诉我……当然,我不是强迫你,只是做一个交易,至于是否同意,就要看你自己的!”
霓蓝的修得尖尖的指甲嵌入手掌的肌肤里,默默垂下了头,听到潘神第三次命令她逃走,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全部化为了烟尘:是啊,以您那些年毫不藏私的悉心教导,我又如何摆脱不了普顿呢,可是我走了,您呢?您会被夜鹰活活折磨死的!
内心挣扎了片刻,霓蓝再抬起脸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交易!”
听着她的脚步,夏夜之心中一沉,声音随即冰冷下来:“霓蓝,你站住,听完我最后一句话!”
霓蓝怔了怔,在落后夏夜之半个身位的地方脚步戛然而止,这是第一次老师用这么冷漠的声音对她说话,就算在当年自己最笨拙,每个动作都要他教百次以上的时候,他都没有一点不耐烦,没有一点冷漠过。
此时全身的血液已经停止了,如果此刻有一种叫做心电图的东西连接到他的身上,那么几乎会令人惊愕地呈现出一条直线,由起搏点,心房,心室相继兴奋产生的生命标准迹象完全在他身体里消失。
阴影里有很多事其实都是旁人想知道却无从知道的,就像帝王加纳和沐风当年的一战,秘结学派寥寥几笔的描述可能只是皮毛,可能很是牵强,除了当时有限几人外,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番惊心动魄;就像当年帝王加纳追摄A公爵大半个欧洲,最后那位据说身体速度已经变态到看不清影子境界的神秘人莫名消失在一座小教堂中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匪夷所思?
同样,人们都想知道,在撒哈拉以南某郡,潘神与巫师的蹊跷一战,包括配合潘神行动的夜鹰。但是那一战真正的秘密却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巫师。
另一个就是他。
阴影里大多数人都觉得基纽学员就是杀手的另一种称呼,可是在他心中从来没有一刻这样认为。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忍受着精神煎熬,为的既不是金钱地位,也不是恩怨情仇,甚至不是荣耀,世界上有这样的杀手吗?他们为的只有崇高的理想,为此就算出卖灵魂也在所不惜。但是,Z先生的许多决定他并非没有质疑,就拿Z发下手谕要围剿巫师来说,他一直觉得理由不充分。
第一,巫师没有罪大恶极,一些神神叨叨的传说不过是牵强附会;第二,巫师从没有阻挠过基纽学堂的计划。
那么,为什么要围剿他?只为了几种他不肯交出的药物配方?
所以,当他遇见那个长相颇为滑稽,性子带着大半古怪天真的老头时,他最终违背的Z的意志没有下杀手。毕竟夜鹰眼力也是一等一,在夜鹰面前他自然不能做得太假,幸好,巫师以古灵精怪的术法而声明卓著,他也就是靠着这一点,佯装受了禁制,骗开的夜鹰,放走了巫师。
巫师天生就不是一个杀戮者,死在他手下的很多都是疾病缠身,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而吃了他配得药撒手人寰的病人,这一切被讹传成了一个杀人魔王的传说。
巫师对于他手下留情很是感激,于是将此生一大绝学——百破,传授给了他。
巫师善用毒,其中广义的毒又分为迷幻性毒,和破坏性毒。所谓迷幻性毒就是可以使神经不能支配或者只能部分支配肌体行动的药物,例如麻醉药。这种药物一旦入体,神经元将不能传到感觉,让人体如同植物。阴影许多高手其实并不怕这种毒,这种毒完全可以通过加快血液流动,促进新陈代谢的方法来解决。真正可怕的破坏性的毒,例如眼镜蛇毒药提取的液体。这类药直接破坏体内组织,致人体死亡。
善于用毒的人往往对毒药甚是敬畏,巫师有些怕死,也害怕常在河边走,会有湿鞋的一天,于是凭借先人留下的巫术经过自己的改造优化,发明了一门术,叫做“百破”。
百破的意思就是在中了破坏性毒后,通过阻止心脏供血降低生理机能,将毒素活性降低,压迫至毛细血管壁,然后再经由瞬间爆炸力的心跳将限制的血液排出,这样产生的电位差就会像鞭炮一样在毛细血管内炸响,最终由渗血的方式彻底排毒。
但凡违逆造物主意愿的术都是极难修成的,巫师用了三十多年,都不敢跨过最后一步。因为他没有把握在心脏骤然停顿后再短暂一瞬间承受超乎二十倍的力量足以令心脏爆裂的搏动,连百分之三十的把握也没有。
巫师将这套理论倾囊相授,就是希望自己一生的心血不要白费。而且,在百破之后,他还有一个更加宏伟的境界设想,那个境界叫做涅槃。
这个理论的基础点在于,世上的一切东西都有迷幻效应,会对精神产生或轻或重地催眠。比如,当一个男人看到美女之后,本能的雄性荷尔蒙就会分泌,进而出现亢奋,幻想的状态。当到达涅槃境界,就能完全依靠生理性的改造戳穿催眠的本质。
那个时候,A公爵的诡谲身法或许也就成了单纯的速度,而对帝王加纳慑心的恐惧也会消弭,成为了真正靠力量和修为较量。
带着这样的秘密,潘神离开了非洲,开始了修行。可想到与做到的差距实在并非一点点,别提涅槃,就算是百破这第一步,他已是举步维艰。用了三年时间,他才学会了改变生理机能,令心脏减缓至濒死状态,但是同巫师一样,对于最后一步,他心生畏惧。
几个月前,从拉萨红山别院拜会沐风之后,他辗转而下,那晚又一次尝试冲击百破境界,他感觉身体状态十分不错,达到了那些年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有八成把握可以跨过这一道坎,但是谁能想得到,就在最后关键时刻,被意外偷袭,靠着最后一口未断之气,他跳进了拉萨河……
如今,以现有的身体状态,他又能跨过这道砍吗?
或者说,当一个奇迹发生之后,还会有另一个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