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借高利贷购买过票据,可那只是零星的个别行为,还远远未成气候。按照沐连鱼的计划,一旦鲍超那些人能从中获利,消息就会很快的传出去。在利益的驱使之下,这种新的获利模式初具雏形之后,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时候……
沈幽若的听雨小筑之内。
沐连鱼一脸悠闲喝着小酒,对沈幽若笑问:“手中的票据都放出去了?”
沈幽若稍稍犹豫了片刻,坦然回答道:“还有一百五十万贯。”
沐连鱼眉头微皱,对沈幽若追问道:“为什么不全放出去?”
“这……”
沐连鱼见沈幽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如何还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沐连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笑非笑的望着沈幽若:“你是看到票据的价格一直在上涨,所以舍不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沈幽若略微有些尴尬,转而替沐连鱼把手中的空杯斟满,随即问道,“三公子,你命鲍超等人借高利贷炒作票据,此法是否有欠妥当?而且就算成功,曹元老奸巨猾,未必就肯上钩。”
沐连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曹元再狡猾,就同你我一样,他终究也是商人。商人逐利,这就是他的死穴。只要我们把票据的价格持续炒高,到时候那些商贾见借高利贷都有利可图,必定会逐利而来,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你说曹元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话虽如此,可是……”沈幽若摇了摇头,一脸担忧的说道,“以一百两票据为例,购买票据的时候需要预付四成,也就是四十两,而现在一张一百两的票据已经涨到了三十两,加起来也已经到了七十两。这张票据的实际价格加起来顶多也就是一百两,根本不可能无限制的涨下去。”
沈幽若的担忧不无道理,试问一百两银子怎么可能会有人用一百零一两来购买呢?所以,沈幽若觉得沐连鱼这是在玩火。
沐连鱼却笑了:“你说的没错,一般情况下,一百两银子确实不可能有人花费一百零一两来买,因为这根本就是不等价交易,所以你就很主观的认为一百两的票据它的临界点就是一百两。可你忽略了两点,至关重要的两点因素。”
“哪两点?”
“第一,一百两票据表面上确实价值一百两,可实际上,这张票据本身只是一张纸!它能否价值一百两,其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它包含了沐家的信用在里面,因为大家都认为只要时间一到,他们就可以凭借着这一张纸兑换到一百两。如果刨除沐家信用的话,这张票据根本就是一张废纸。简单来说就是,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信用?废纸?”沈幽若仔细琢磨了许久,这才恍然大悟,俏目紧盯着沐连鱼笑道,“难怪沐家就算濒临绝境,三公子也一定要得到沐家钱庄了,是否这也算财务总监的范畴?”
“算是吧。”沐连鱼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
“那第二个因素呢?”沈幽若继续追问道。
“至于第二个因素,其实更简单,也就是人们普遍不想亏损的心理因素。这是一种典型的赌徒心理,每一个进入赌场的赌徒,他们心里面只想着赢,却从来不考虑他们有输的可能,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也永远不会认输退场。所以,只要我们在一百两的临界点推波助澜的话,理论上票据的价格是没有上限的。已经入场的人想要赚到更多;没有入场的或者中途退场的人会眼红,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会懊悔,然后选择进场或重新进场。最后会造成一种非理性的后果:所有人都欲罢不能,只能咬着牙继续赌下去。而他们的生死,也全部操控在我们的手中。”
如果说先前第一个因素让沈幽若有所顿悟的话,那第二个因素就是让沈幽若悚然一惊。沈幽若吃惊的望着沐连鱼,讶然说道:“听了三公子这一番话,幽若感觉这就像是一场赌局呢。”
“不是像,因为它根本就是一场赌局,或者你也可以叫它博弈。”沐连鱼一脸庄重的说道,“在世间所有的赌局中,赌徒永远也不可能是赢家,能赢得只有庄家。”
“这真是一场豪赌。”沈幽若叹了口气。
沐连鱼没有再言语,只是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这一场豪赌不仅仅是要给曹元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更为重要的是,他要借此对浙江商场进行一次重新洗牌。沐家绝不能只是名义上的浙商领袖,他要借这个机会将它变成事实,让他沐连鱼成为实至名归的浙商首领。不过沐连鱼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一条路并不好走!
到目前,沐家钱庄总共发行了价值两千万两的票据,为了不让情况变的无法控制,沐连鱼修正了原先的计划,打算最多再发行八百万两票据,而这八百万两票据将成为决定性的筹码。因为没有有效的监管制度,沐连鱼可以轻易的将这八百万两票据分批流入民间,而不需要通过沐家钱庄的正式渠道。当然,这其中一小部分票据会被暗中兑换给沐连鱼选中的棋子——鲍超。
事实上,市面上已经涨到七十两的票据,沐连鱼仅仅以二十两卖给了鲍超,喝杯茶的功夫,鲍超每张票据就赚到了五十两。要知道,鲍超高利贷的利息是以一月为期的,就在这段时间内,他的本钱足足翻了三倍半。也就是说,他还有很长时间才需要还账。在这段时间内,这一大笔银子就可以被循环利用,累积更多的财富。
事到如今,鲍超等人对于沐连鱼也早已经死心塌地。在沐连鱼的暗箱操作下,鲍超的事情已经被神化,并越传越广。
上帝要你灭亡,必先使你疯狂!一种新的盈利模式的产生,果然令所有人都变的疯狂起来。再加上高利贷的合法性,江南地界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老幼妇孺立刻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借高利贷运动。这样的情况最终导致了一种奇异的现象出现,很多人在借高利贷的同时他本人也在放高利贷。
资本运作的奇特之处也正是在此:一百银子可以产生一千两、甚至一万两的现金流!当然,这样的恶意运作如果不妥善控制的话,其后果将是极为严重的。可除了沐连鱼这个始作俑者之外,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有识之士注意到这个虚假繁荣背后所隐藏的凛冽杀机。就算如此,他们也无法可想,只能是随波逐流!
很快,沐家票据更多时候已经等同于银子在使用,甚至比银子还值钱。杭州城也随之变的空前繁荣,每个老百姓似乎都变的很有钱,他们整日流连于杭州城的茶馆、酒楼、妓院等等一切可以娱乐休闲的场所。艾兰香的茶馆刚刚开张,每天也已经是人满为患。
这样的情况也令杭州知府董一生,乃至承宣布政司的古大人欣喜若狂,自己辖区内呈现如此欣欣向荣的气象,升官发财也似乎指日可待。
至于曹元,他心里面很清楚,以沐连鱼的种种行为,必定不会同他善罢甘休。他原本也早已经等着沐连鱼的报复,可沐连鱼非但没有任何举动,沐家钱庄的声势反而越来越大。曹元的处境立刻变的极为尴尬,正如沐连鱼预料的一样,在利益的诱惑之下,曹元也管不了他同沐连鱼的个人恩怨,立刻加入到这场游戏中来,为这场豪赌吸纳更多的筹码。
沐、曹两家暂时相安无事,不过沐连鱼心里面也很清楚,他同曹元之间此刻正在进行着另外一个层面上的较量,胜负只是一念之间。如若一着不慎,也极有可能兵败如山倒,所以沐连鱼每下一步棋也变的更加谨慎。
最开心的莫过于沈幽若,仅仅十天,她就已经切身体会到资本运作的好处,为沈家赚到了超过四百万两,这是一个怎样惊人的数字?朝廷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两三千万两。
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不过,沈幽若此刻却遇到了一个行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个尴尬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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