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外两个老兵慵懒的打扫着街道,成谁秀的车队居照世娜着城门而去。沐连鱼见状,心中不免疑惑。既然成淮秀走的是私盐,一旦被抓住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她为何又敢直奔城门而去,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沐连鱼正思忖着,马车已经来到城门口。成淮秀策马上前,同那两个守门的老兵打了个招呼,车队就顺利进城了。沐连鱼见那两位老兵恭敬的态度,越来越觉得这个淮秀帮主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田义也看出其中不寻常之处,对沐连鱼小声说道:“沐兄,这事情有点奇怪啊。”
“淮秀帮主对我俩有恩,别多管闲事。”沐连鱼皱眉道。
见识过南京城的雄伟,此刻再看巨鹿,相差的不可以千里计。车队进了城,在一个酒馆前停下。沐连鱼正自疑惑,成淮秀已经下马对两人招呼道:“沐公子,田公子。两个旅途劳顿,让孟堂主领你们在此休息片宏,淮秀安排妥当之后便来。”
沐连鱼下车,对成淮秀抱拳道:“淮秀帮主不必客气,尽管去忙正事。”
“那就这样定了,淮秀先失礼了。”成淮秀说着,转而对孟霸低声吩咐了几句,带着一众手下继续前行。沐连鱼正目送着成准秀的背影离开,孟霸却已经自顾自的进了酒馆。
酒馆并不大,兴许是还没有到用饭的点,酒馆内一片冷清。孟霸丢下一对铜锤,拍桌就叫道:“老张,俺来了,快整些酒菜上来。”
柜台后的门帘应声掀开,一位老头儿进来见是孟霸,脸上顿露喜色。高声叫道:“玉儿,你的孟大哥来了。”
阁楼上立时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位穿着红棉袄相貌清秀的少女从楼梯上下来。孟霸见到此女。居然粗厚的脸皮居然有了一丝红潮,完全没有先前横眉竖目的狰狞神色。
“孟大哥。”少女走上前来招呼一声,望见沐连鱼同田义两人。俏脸也是微微一红,“孟大哥,这两位是?”
“在下姓沐,沐连鱼。”沐连鱼赶忙起身招呼,田义也在一旁自我介绍了一下,同时尽量让自己尖锐的嗓音和缓一些。
“原来是沐公子,田公子。”少女敛为礼,随即对那老头稍稍埋怨道,“爹,您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酒菜啊。”
“啊?”老头儿一拍脑门,对众人失笑道,“看小老儿这怠慢的,孟堂主还是老样子么?”
孟霸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一斤水酒,一碟花生米,卤牛肉要多切半斤。”
“本货。”田义嘀咕了一句。
老头儿记在心里,转而对沐连鱼两人问道:“那两位客官又需耍点什么?”
田义已经好几天没吃荤了,听到卤牛肉二字早已经馋的口水直流,犹豫了一下,对老儿吩咐道:“掌柜的,先来一坛吕仙醉解解馋,耍是没有来葫女儿红也行,菜嘛就简单点,只要三鲜龙凤球,生烤抱肉,五彩炒鸵峰,砂锅偎鹿筋,桂花鱼条。再来一盘罗汉大虾也就差不多了。”
田义说完,兀自望着沐连鱼问道:“沐兄。你要吃点什么?”
老头儿额头冷汗直下,对田义苦笑道:“客官,实不相瞒,小老儿开了这么久的酒馆,田公子说的这几样扛老儿不仅不会做,连听都没听过。”
“那就是没有咯?”田义眉头一皱,转而问道,“那挂炉山鸡,八宝兔丁,串炸鲜贝有没有?”
“也没有。”老头儿赶忙摇了摇头“沐兄,入乡随俗。”沐连鱼背地里踢了田义一脚,对老头儿笑道。“掌柜的,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这人最会吹牛。您店里面有什么好吃的,挑鲜嫩的炒四盘来,再打一斤水酒。”
“好类。”妾头儿暗自松了口气。自去忙活了。
少女先是端来两坛水酒,随的对众人歉然道:“孟大哥,两位公子先稍坐片刻,玉儿去厨房帮忙。”
“去吧。”孟霸大咧咧的说了一句,似乎有些在众人面前显摆的意思。
“真是个粗人。”田义暗自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像玉儿这种货色送给他都不要,还当个宝贝似的。
大堂内只剩下沐连鱼、田义以及孟霸三人。经过这两日的相处,田义早已经知道孟霸完全是那种毫无心机之人,偶尔露出的狰狞笑容也只是因为他的笑容一直就这么难看,所以对于孟霸这种莽夫,田义根本就懒得搭理,因为无论身份地位。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
说实话,孟霸这人虽然有些莽撞,可他并不是缺心眼,如何看不出田义的心思?所以对田义也有些爱理不理,两人一路上针锋相对的事情也没少生,只是苦了沐连鱼从中调停。时间长了,沐连鱼也懒得管了,不过他一直都对孟霸的那两只铜锤感觉有些好奇,如今正好有机会。当下对孟霸试探道:“孟兄。你那两只铜锤可否让在下瞧瞧?”
孟霸有些不屑的望了一眼沐连鱼的身板,鼻孔里面哼了一声,非辽答应他想来,沐连鱼是决计提不起来饽世一到舒锤旁站定,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才单手握住锤柄全身运力,只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手中传来,铜锤缓缓的离开地面。
孟霸没想到沐连鱼居然能单手提起。可让他诧异的还在后面,沐连鱼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紫芒,同时抓起另外一只铜锤,这一次似乎轻松的多,两锤在沐连鱼的胸前轻轻触碰。立即就有一声比清脆的响声传出。
沐连鱼细细听之,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铜锤并非完全实心而是巧妙的运用了声学原理,把两锤碰撞之后的声音成倍数扩大,但音波散的方向却是完全避开了持锤人的方向。也就是说,如若站在孟霸身后,受到声波的影响就会小很多,真是巧夺天工的设计。
沐连鱼轻轻放下铜锤,田义望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孟霸,对沐连鱼拍掌道:“好功夫,没想到沐兄的臂力也是如此了得
“田兄见笑了沐连鱼知道两人又在较劲,苦笑着摆了摆手道,“单单举起铜锤,以田兄之能也可轻易办到,不过真要耍起来靠的是腕力,那是万万不及孟兄的。”
孟霸原本多有不服气,见沐连鱼如此夸张他立即笑颜逐开,对沐连鱼也感觉亲近了几分,大力拍着沐连鱼的肩膀道:“沐兄真是性情中人。不像某些人,来,俺敬你一碗酒。”
“你敢讽刺我?。田义没想到这愣头青也会冷嘲热讽,顿时气极。
“怎么着?”孟霸端着酒碗。一脸鄙夷的望着田义,“不服气你耍两路看看?”
田义顿时气馁,因为这玩意他确实耍不来。不过沐连鱼心里面很清楚,如若真要斗起来,孟霸绝不是田义的对手。眼看着田义眼珠一转。沐连鱼顿时大感头疼,所幸玉儿已经端着菜肴出来,田义被菜香味吸引,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倒也懒得理会孟霸。
“乡下地方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两位公子多多包涵……玉儿把手中的菜肴一一放下。却是四个大盘:一盘油闷香葱白豆腐。一盘红板炒玉兰片,一盘角瓜丝加捆鸡条,一盘娃娃菜,外加金针木耳康菇汤。
玉儿放妥这四菜一汤,又端来一大盘子切好的卤牛肉和一碟花生米放到孟霸的面前。孟霸伸手捻起一大块卤牛肉放入大嘴中咀嚼着,兀自点头赞道:“俺下过很多馆子。就数玉儿你们家的卤牛肉好吃
这下沐连鱼也不禁莞尔,下馆子多也值得显摆么?
除了这四样素炒,玉儿他爹随后又端来两样大荤,分别是坛子肉和糖醋鲤鱼。老头儿在围裙上搓了搓手。对沐连鱼同田义笑道:“两位公子尝尝小老儿的手艺如何?。
沐连鱼用筷子夹起一块玉、兰片放入口中,却不由皱起了眉头,玉、兰片嫩滑香脆手艺确实不错,不过好像少了些什么。田义把一块坛子肉放入口中,却一口吐了出来,抱怨道:“老头儿,这坛子肉太淡了。”
经田义这么一提醒,沐连鱼也觉得那玉兰片实在太淡了,北方人口重,饭菜不应该这样淡才对。玉儿在一旁红着脸道:“两位公子,爹爹已经把剩下的盐全部放进去了。”
玉儿他爹也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如今这盐价是一天比一天上涨的厉害,老百姓一月半月不知盐味也是正常。”
沐连鱼不禁有些默然,虽然他也知道诸如巨鹿这种穷困地方的老百姓确实吃不起盐,可真要亲身经历,心情还是不免有些沉重。
“掌柜的。”沐连鱼从手指上退下玉扳指放在桌上,歉意道,“在平身上也没有现银,你拿这枚玉扳指去换点盐来吧。”
“这万万使不得玉儿他爹赶忙推辞道,“你们是孟堂主的朋友。一顿饭老头子还是招呼的起的。玉儿,你拿点银子去买一勺盐回来
“爹?”玉儿显得有些为拜
“还不快去?。玉、儿他爹立即责备道。
玉儿这才万般不愿的站起身来,沐连鱼看在眼里,有些尴尬道:“掌柜的,要不还是算了,虽说淡了些,也能将就从了。”孟霸赶忙咽下一口牛肉,在一旁开口道:“玉儿。帮主正在县衙门口派盐,你去跟帮主要点便是。”
县衙门口派盐?沐连鱼微微一怔。玉儿却是俏目闪亮:“帮主运盐来了么?”
孟霸点了点头:“嗯,不过这次给巨鹿的盐不多,只有五袋,每家每户最多也只能领到半斤,剩下的还要运到别的地方去
才半斤?玉儿明亮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沐连鱼心中疑惑难解。当下也站起身来,对玉儿笑道:“玉儿姑娘,不如在下陪你走一趟吧
两人出了酒馆,沿着坑洼不平的泥道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县衙门口热闹非凡,挤满了巨鹿的老百姓,不过现场的秩序倒是井然有序。正如孟霸所说,成淮秀正在忙着派盐,一勺勺白花花、亮晶晶的私盐在艳阳照耀下是如此洁白可爱
位穿着官服的老者站在成淮秀身侧帮忙,看样子应该是乍据叭具官无疑。
县官当众派私盐,沐连鱼在光天华日之下瞧见这一幕,不由眉头
皱。
此刻,玉儿并未直接去找成淮秀。而是在自觉的排在人群后面,沐连鱼顿时有些不解道:“玉儿姑娘。为何不干脆直接找帮主?”
玉儿却是奇怪的望了沐连鱼一眼:“你没见帮主正忙着么?再说了。每家每户的盐都是有定数的。玉儿不想给帮主添麻烦。”
“那你不怕有人多领,最后领不到么?”
玉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绝不会有人冒领。”
沐连鱼心想她还真天真,转而对她又问道:“帮主一般什么时候来派盐?”
“不一定。”玉儿歪头想了片刻,这才说道,“大概每隔两个月帮主会来一次,遇到官府查的紧,有时候三四个月才来一次。”
“那半斤盐收你们多少银子?”“五十文。”玉儿稚嫩的脸上似乎有些自豪,“那些大盐商们都不愿意把盐运到这里来贩卖,如若不是有帮主,我们就算有银子也吃不上盐,所以帮主在这里可受拥戴呢。”
真是这样么?沐连鱼也不再多问。抬头凝视着成淮秀,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排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这才轮到玉儿,成淮秀咋见沐连鱼,眼神中闪过一次诧异。沐连鱼耸了耸肩膀。对成淮秀笑道:“田兄嫌弃菜味太淡,听说帮主在这里派盐,这才跟着过来一起看看。”
成淮秀额头上的香汗未干,两边的鬓也因为汗水已经紧贴在脸颊上。稍稍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给秀儿量了半斤盐。玉儿一脸期盼的望着已经空出的两条麻袋,甜甜的叫道:“淮秀姐姐,那两条麻袋能给玉、儿么?”
成淮秀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把那两条空麻袋递给玉儿。
玉儿赶忙把那两条麻袋紧紧的握在手中,立即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玉儿红着脸,对沐连鱼小声说道。“沐公子,我们回去吧。”
沐连鱼对成淮秀点了点头,跟着玉儿往人群外走去。网离开人群,就听的成淮秀在身后叫道:“沐公子,等等。”
沐连鱼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匆匆赶来成淮秀笑道:“帮主有事情么?”
“玉儿,你先回去。”成淮秀先是对玉儿吩咐一声。玉儿望了望沐连鱼又望了望成淮秀,眼神中露出一种促狭的笑意,一步也不停的离开了。
“这小丫头。”成淮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对沐连鱼说道,“沐公子借一步说话。”
沐连鱼跟在成谁秀的身后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成淮秀这才停住脚步,一脸正色的望着沐连鱼:“沐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生意人。”
“从哪里来?”
“扬州。”
“做什么买卖?”
“小买卖,只是混口饭吃。”
沐连鱼对答如流,成淮秀秀眸紧盯着沐连鱼半晌,却是轻摇皓:“淮秀看公子不像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那帮主觉得连鱼像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淮秀猜想公子应该是做大买卖的。至于公子的那位同伴,倒像是一位官爷,而且官还不”
“帮主真是好眼力。”
“公子承认了?”
“没这么说。”
“可你也没有否拜”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彼此就当是交个朋友。”沐连鱼笑道,“至于我们是干什么的,帮主不用管,也不必管,不过帮主尽管放心。我们是朋友。”
成淮秀同沐连鱼对视着:“朋友?”
沐连鱼点了点头:“不错,是朋友,可以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朋友。”
“你或许是,可你朋友不一定是。”
“人在官场,人不由己,就如同江湖一样。帮主身在江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淮秀明白。“成淮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此间的事情已了。明日淮秀便可陪公子去临清。”
“多谢帮主。”
“朋友谈不上一个谢字,公子欲言又止,可是想问淮秀既然贩卖私盐。又如何敢去临清?”
沐连鱼点了承认。据他所知。临清有漕军十二万,如若成淮秀走私私盐的消息传了出去,此行无异于狼入虎口。成淮秀轻抚了一下秀。对沐连鱼笑道:“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有人收了我的银子,自然不会多事。更何况临清有漕船一万一千三百只,每年要往京城运粮五百万石,没有谁秀他们也运不了。”
“可半斤上等盐才卖五十文。只是成本价,难道就不怕断了那些盐商的财路从中使坏?”
“大家各走各的路,谁也别碍着谁,这是规矩。巨鹿他们不愿来。淮秀来,真要是怕了,淮秀也就不来了。”
沐连鱼终于心悦诚服,对成淮秀拱手道:“淮秀帮主巾锢不让须眉,连鱼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