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旧梦如烟
盖世神乞笑道:“世事本无定数,何所畏真何所谓假?总之,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今天让你尝尝老哥哥的手艺。”
齐剑峰笑道:“当然知道,叫化鸡,当过乞丐的都知道。”
盖世神乞道:“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先弄只鸡再说。”
“刚才在镇里忘记买一只带过来了!”齐剑峰说道。
“所以我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叫化鸡用的鸡是不能买的。”盖世神乞笑道。
齐剑峰有些摸不到头脑,问道:“不去买那到哪里去弄?”忽又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了,偷!”
“兄弟说对了,偷来的鸡才别有风味,那才是真正的叫化鸡。”
齐剑峰道:“以老哥哥的本事还用偷鸡?一掌拍出去那不是要多少只就有多少只?”
盖世神乞道:“一掌拍出去恐怕鸡肉就没法吃了,所以天下乞丐偷鸡的办法都是一样的。今天就露一手让你瞧瞧。”
不远处一条溪水蜿蜒流过,绿树丛中露出几间茅舍。
一棵大树下,一只大红冠子的鸡公正领着几只母鸡在那里觅食。
盖世神乞从口袋里取出几粒麦子,慢慢的靠近鸡群,然后把麦子扔在地上,隔一步扔一点,一直扔到两人站立处。
老乞丐拉着齐剑峰躲在灌木后面,公鸡眼尖对着粮食咯咯咯一阵乱叫,母鸡乐颠颠的跑过来分享美食。并距离两人的藏身地点越来越近。
公鸡最先跑了过来,盖世神乞道:“这位老兄妻妾成群,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它的肉软软的没什么嚼头。”
陆续又有几只母鸡跑来,神乞道:“正在下蛋期的母鸡肉才最香。”
他搜寻半天终于发现一只头小屁股大的三黄鸡,趁着母鸡贪吃,偷偷的溜到它的身后,一伸手把它搂在怀中,这下鸡群象炸了锅一样,四处乱飞,咯哒咯哒的叫个不停。
神乞笑道:“得手了!”
一名膀大腰粗的村妇闻声赶了出来,见到二人,大喊道:“快来人啊,叫化子偷鸡了!”
四五名村汉手拿锄头,铁镐追了过来,二人撒腿狂奔,直跑了四五里路,见没人追来才停下脚步,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老乞丐把鸡的内脏收拾干净,鸡毛也不拔,又从怀中的瓶瓶罐罐里取出些调料,塞入鸡腹内,到河边弄些黄泥,把鸡封了个严严实实,便放到火堆里烧烤。
老乞丐边向火堆里添柴,边说道:“这就叫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乞丐也一样活得舒舒服服的。”
齐剑峰不禁想起自己在破道观中生活的那段日子,如今想起来不但没有一点凄苦的味道,反而还觉得很开心。也许越是困难的时候越值得回忆吧。
香味扑面而来,神乞的唾液也流了下来,用破衣袖擦个不停,看到他的馋相齐剑峰暗笑不已,不过闻到香味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神乞剥开泥封,香味更加浓郁,他先撕了个鸡腿放在嘴里,才把剩下的递给齐剑峰。
齐剑峰边细细的品味,边说道:“老哥哥,还记得我们在破道观吃鸡腿时的情景吗?”
盖世神乞道:“怎么不记得,只是那只鸡腿的味道比我的叫化鸡可差远了。”
齐剑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当时那只熊为什么猖狂而逃了,原来都是老哥哥你做的手脚,害得我当时白为你担心一场。”
老乞丐笑道:“兄弟为哥哥担心也是应该的。”
齐剑峰道:“老哥哥当时为何会去了那里?”
老乞丐说道:“不瞒兄弟你说,当时老哥哥听说有人要对花家庄不利,我就过去查看一翻,不想遇到了你,我们老乞丐小乞丐投缘就成了忘年交,哈哈。”
“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好象有好多人都在针对花家庄,老哥哥可知其中缘由吗?”
神乞摇摇头说道:“其中涉及甚广,一两句话难以说清,其实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既然花庄主对小兄弟视如己出,小兄弟就要多多出力了。”
齐剑峰点了点头。
盖世神乞又说道:“小兄弟可否感觉到身体不适之处?”
这句话刚好说道齐剑峰的痛处,齐剑峰说道:“这阶段确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存在似的。”
神乞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当年落魂谷一战炽天教教主黄离的一缕魂魄遁入轮回之中,多半附着在你的体内,当你体力虚弱时它就会主宰你的身体,因为黄离的元神被封,所以这点魂魄还成不了大气候,不过你也要小心当你筋疲力竭或过度哀伤时它可能会趁机占领你的躯体,到那时再想夺回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其实这种感觉齐剑峰也曾体验过了,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盖世神乞道:“其实老哥哥也曾前思后想但未能想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齐剑峰忽然想起花重说过的话,便说道:“大丈夫,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大不了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神乞伸出大拇指赞道:“好兄弟,痛快!”
齐剑峰说道:“佳肴在手,却少了一件东西!”
忽一人应道:“美酒佳肴,有了佳肴,怎能没酒?”
一人飞身跃到二人面前。
盖世神乞道:“雨兄终于肯露面了,只是不知刚才去而复返又为何事?”
雨密云暗暗佩服盖世神乞的修为,自己屏息凝气躲在十几米外仍没逃过他的耳力,笑笑,说道:“我见二位畅谈不忍打扰,本想前来叨扰又少了件见面礼,就到镇里去买了二斤高粱。”
说罢,把一个皮囊放在二人面前,又从怀里摸出几个杯子来。
齐剑峰笑道:“雨先生的酒来的正是时候。”
三人相视而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雨先生怎么这么巧来到这里?”齐剑峰问道。
雨密云道:“刚好押镖回来经过镇上,睡不着觉,出来闲逛,刚好遇见二位在此美餐,忍不住出来凑个热闹。”
神乞笑道:“雨先生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有一件物事却是天下第一。”
“那是什么?”齐剑峰奇道。
“雨先生的鼻子天下第一,哪里有好酒固然逃不过他的鼻子,哪里有好吃的更是逃不过他的鼻子。”
雨密云笑道:“老叫化子的叫化鸡已经有一千年没尝过了,就是离八十里我也闻的到。”
三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雨密云说道:“老叫化子的叫化鸡更加有味道了!”
神乞笑道:“那是当然了,这一千年修为没有进步厨艺是必然进步的。”
雨密云自语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象老叫化这样心无所碍逍遥自在,我也就满足了。”
神乞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人世空活了几千年,早已该超脱于世事之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雨密云双眉微皱道:“乞丐你说我们清修几千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图个长生不死,心平气和吗?”
盖世神乞说道:“密云兄一身热忱,心系天下,我老乞丐早已知道,只是如今乾坤扰扰,纷争不断,以你我微薄之力又能奈何?”
雨密云说道:“乞丐兄此言差矣,如果我们都置身事外,那天下苍生又将置身何处?”
盖世神乞说道:“如今朝廷暗弱,大权旁落,民不聊生,豪杰四起,其中以刘裕最有实力,难道我们去帮他吗?”
雨密云眼中的神光暗淡下来说道:“其实天下只是强人手中的一盘棋而已,谁输谁赢都不重要,到头来遭殃的总是老百姓!”
盖世神乞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雨兄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奇人。老叫化敬你一块鸡翅。”
雨密云接过鸡翅说道:“老乞丐误会了,其实炽天教上上下下都是热血汉子,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神乞道:“我心中确实有一个问题一直想向雨兄请教,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乞丐兄有话请讲。”
神乞道:“想当年炽天教一直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不知为何后来竟与邪教同流合污,并修炼食天蛊等邪恶法术?”
“真是一言难尽,我教教主黄离不失为一名光明磊落的汉子,这是大家公认的,当年正教联手诛灭巫毒帮,教主一马当先,身中几十刀仍手刃巫毒帮帮主青乌子。”雨密云眯着眼睛仿佛仍在回味着当时的战况。“教主手提青乌子的首级,纵声长啸,满身的鲜血更显威风凛凛,当时我们炽天教教众挥舞兵器高声呼喝,声震四野,那场面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齐剑峰听得也是热血沸腾,不禁连喝了两口酒。
神乞道:“那一仗我也曾参与,神帝率领我们负责剪除巫毒教党羽,这边战况也是异常惨烈,很多门派的精英皆没于此役,其中包括德高望重的栖霞派的黄老爷子,当时他孙女儿黄珏也在队中,她奋力杀死仇人,众英豪无不暗挑大指。”
雨密云接道:“想当年她刚刚十八岁,一袭白衣如雨后梨花,战场中分外惹眼,每个人都免不了多看两眼。”
神乞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话是不假的。他爷爷去世后,神帝一直把她护在身边,直到青乌子伏诛。”
雨密云道:“虽说有神帝关照,但如果没有教主帮她挡那一刀估计那小妮子也没命了。”
“没错,那个长老真不是东西居然舍得对她下手,幸亏关键时期黄离以身体替她挡了下来,并一刀结果了那个长老的狗命。”神乞说道。
雨密云道:“那刀却是颇重,显些要了他的性命,幸亏有黄珏在她身边照料总算挺了过来,不过从那后,教主就变得性格捉摸不定,常常坐在那里发呆,与兄弟们的交往也少了许多,再到后来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修炼邪术,直到最后的落魂谷之战。”
神乞道:“雨兄既然知道黄离所做所为有违天道,为何还要帮他?”
“做一天兄弟就是一生一世的兄弟,对一起对,错一起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神乞点头道:“好,好。”
齐剑峰道:“痛快,痛快,有这样一帮好兄弟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了。”
盖世神乞和雨密云见他满面通红,满脸酒意,说道:“看来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只是人心叵测,凡事要多留神才是。”
齐剑峰道:“一生有一知己就是死一千次也值了!”
雨密云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神乞道:“雨兄的登天翰音是天下一绝,能否让老叫化再欣赏一次?”
雨密云笑道:“那有何难?”
他一仰脖,又喝了一口酒,从腰间取下玉箫放到口边,顿时如清风徐过,齐剑峰仿佛已超脱在凡尘之外,身体轻飘飘的回到久远的过去,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母亲边抚摸着他的头发边说道:“峰儿,起床了,太阳照屁股喽!”他撒娇的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出来,父亲捉了几只蚱蚂塞在他的被窝里,笑道:“看你起不起来?”他噘着嘴站起身来,小狗豆豆已经把他的鞋子叼了过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望着他。
他的思绪又顺着绵延起伏的云岭飘到山下的破道观里,阿大阿二正笑嘻嘻的说道:“爷爷,吃的准备好了!”
又见花弄影凶巴巴的跑来说道:“谁让你丢下我偷偷的跑出来?”
忽然一切嘎然而止,周围一片静谧,天边的星斗不停的眨着眼睛,花草的芳香阵阵飘来。
他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大树下,盖世神乞靠在另一边也不知睡了多久,雨密云失去了踪影,想必已离去多时了。
他心想:“这酒的酒劲好大,才喝了那么几杯就醉成了这个样子,那流云居士的酒就是喝了半桶也不会这样的。”
一只只流萤在他的面前飞舞着,慢慢的仿佛化成一张闪闪发光的大网,又如同轻柔的薄纱缓缓的向天边飘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