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雄并没有听见路德维希的呼喊声,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孩,拼命奔跑在密集的炮火中,飞散的弹片不停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但是却始终无法阻止他前进的脚步,那些刚刚还对他怒目相视的囚犯们都被他的行为惊呆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在他们看来,只有疯子才会冒着如此密集的炮火逃命。.
普吕格尔也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震惊了,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望远镜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却忘了下令停止炮击。
“轰!”齐楚雄的身侧又落下了一颗炮弹,巨大的轰鸣声终于让小女孩清醒过来,她眨着失神的眼睛,望着齐楚雄军帽的那枚骷髅标志,双手不由自主的蜷缩在胸前,而身体也开始不听话的颤抖。
“别怕!孩子!别怕!”齐楚雄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压倒炮弹的咆哮。也许是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党卫军校与以往的德国人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小女孩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她紧紧地抱着齐楚雄的脖子,将冰凉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
齐楚雄离工厂的大门越来越近了,而德国人的炮火也完全压倒了囚犯们零星的回击,他的脚下到处都躺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原先看似坚不可摧的围墙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而紧闭的大门也被枪弹打得千疮百孔,好似一扇永远也关不的窗户。
“停止进攻!停止进攻!”他一边奋力奔跑,不停地躲避呼啸而至的炮弹,一边腾出一只手抱住小女孩,而另一只手则使劲的朝着对面的山坡打着手势。
一直在观察工厂局势的格尔利茨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齐楚雄的手势,在脸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后,他立刻跑到还在发愣的普吕格尔身边,“将军!您必须马命令停止炮击!”
格尔利茨的提醒令普吕格尔如梦方醒,他慌忙扭过头对着身后一群同样也在发愣的军官们吼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去命令停止炮击!”
“是、是!”军官们慌慌忙忙的跑去下达命令。
就在齐楚雄的身躯冲出工厂大门的一刹那,震耳欲聋的炮击声终于停了下来,这一变化使他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奔跑,他大口喘着粗气,伸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感谢帝保佑他没有被炮弹撕成碎片。
路德维希这时冲到了齐楚雄面前,他的声音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沙哑,“你这个白痴!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炮火熏黑了齐楚雄的脸庞,但是愤怒的情绪却没有因为路德维希的欢迎和炮声的停止而有任何的减退,“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停火六个小时吗?为什么要突然开炮,难道这样做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吗?”
“对不起,你别生气,”路德维希慌忙解释道:“我们不是不想遵守约定,但是你刚才进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而我们又听到了一声枪响,普吕格尔将军以为是那些人杀了你,所以这才下令开始炮击。”
路德维希的回答顿时令齐楚雄沉默了下来,他低声叹了口气,道:“弗兰茨,我的时间很有限,请你转告普吕格尔将军,我正在与囚犯们展开谈判,让他不要担心我的安危,在我没有出来之前,请他务必要遵守停火时间的约定。”
“怎么?你还要进去吗?”路德维希吃惊的喊道:“那些人肯定会杀了你的!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跟我回去。”
“不,我已经亲口承诺统帅阁下,要尽一切可能让那些囚犯们放下武器投降,所以我绝不能半途而废。”齐楚雄坚定地摇了摇头,“弗兰茨,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你马派人去把怀特兄弟接到这里来。”
“你想干什么?”路德维希紧张的望着他。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快去!”齐楚雄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返回了工厂。而路德维希在短暂的犹豫后,也不得不朝身后的山坡飞奔而去,十几分钟后,他就站在了普吕格尔面前。
“中尉!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齐医生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急于知道两人谈话内容的普吕格尔紧张的看着他。
路德维希无奈的耸了耸肩头,便将齐楚雄的要求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普吕格尔。
“他想做什么?”普吕格尔刚一听完路德维希的复述,就用充满困惑的语气继续问道:“难道那对兄弟的出现可以保佑我们打赢这场战斗吗?”
“我看他是想利用怀特兄弟让那些囚犯们相信我们确实打算让他们过一种与从前不同的生活。”格尔利茨接了他的话,“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如果他能借此让那些囚犯们放下武器,那我们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来赢得这场战斗。”
“真是异想天开,我还从来没见过靠谈判就能消灭一场叛乱。”普吕格尔颇为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不过,或许是出于对齐楚雄的尊重,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好,就照齐医生说的办。”
……
齐楚雄抱着小女孩走进了恩特菲尔德军工厂,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燃烧着的瓦砾堆、被夷为平地的厂房、还有路边的弹坑里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人体被烧焦的糊味。而那些逃过一劫的囚犯们三三两两从避身处走了出来,他们或是用愤怒的目光望着山坡的炮兵阵地,或是俯下身去为牺牲的同伴做着祈祷,但是当齐楚雄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却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眼神中少了一丝愤怒,却多出了一份不明所以的困惑。
远处一阵悲伤的哭泣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齐楚雄举目望去,看到索拉正趴在小女孩的母亲尸体放声痛哭,博拉斯尼耶夫站在他的身后,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难道说这孩子是索拉的女儿吗?”齐楚雄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他挤进拥挤的人群,径直来到索拉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索拉缓缓抬起头,当他看到齐楚雄怀里的小女孩时,顿时像疯了一样的跳起来一把夺过孩子,“提比莉娅!我的孩子!”他紧紧抱住女儿,不停地亲吻着她冰冷的脸颊,而小女孩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她突然放声大哭,悲伤的气氛立刻蔓延到了每个人的心里,他们默默地低下头,开始为死者们祈祷。
“我对你妻子的不幸遇难深表遗憾,虽然再多的道歉也无法挽回一条失去的生命,但是我依然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道歉。”齐楚雄本想谨慎的安慰索拉一番,但是他的这番话却招致了一番更为激烈的指责。
“见你的鬼去!”索拉瞪着哭红的眼睛喊道:“杀死我的妻子,然后再来一番假惺惺的道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和解吗?”
“冷静点,索拉!博拉斯尼耶夫急忙插了一句,“刚才的事情我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他冒着炮火冲到你妻子身边,那么提比莉娅现在肯定也没命了!”
“不,这孩子不是我救下的。”齐楚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在炮弹飞来的一瞬间把她压在了身下,那么结局肯定将变得更加凄惨。”
博拉斯尼耶夫对齐楚雄投去了惊奇的一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说:“停火的时间现在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齐楚雄说,“刚才的事情纯属误会,德国人听见了枪响,以为是你们杀了我,所以他们就撕毁约定发起进攻,我在出去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们要信守承诺。”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七点,我们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来解决眼前的危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