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母王的条件
亚拉法师继续问道:“你们知道那位新任的大迪乌是什么时候到雅加的吗?比较确切的时间。”
郭日念青凝眉道:“我们只是听说,戈巴大迪乌是一个月前到达雅加的王帐,目前他们就驻扎在日马加松。在更早以前是在亚日,是牧民最先发现了他,当时这位大迪乌伤得很重,他自称是从第三层平台下来的。”
亚拉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雀母王略显关怀道:“不是我不愿意用蟓蜒来挽救卓木强巴的生命,只是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本王……唉……”他重重地叹息。
郭日念青的独眼眼珠一转,在一旁媚气道:“蟓蜒就只有那么多一点,要分肯定是不够,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们自己去和戈巴大迪乌商量,看他肯不肯让出。”郭日念青极力掩饰着笑意。
“狗屁胡扯!我们怎么去和雅加的大迪乌商议?”胡杨队长怒道。
这时候,亚拉法师起身,鞠了一躬道:“尊贵的王,如果,我们能从雅加请到并说服那位新的大迪乌,是否愿意用蟓蜒来治疗我们的领头人呢?”
‘啊?”雀母王惊讶地走近法师,似乎不敢相信亚拉法师竟然敢应承下来。他激动道:“你……您是说,能把戈巴大迪乌请过来,请到这里,’雀母王同样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去雅加,战后两国关系并不好,如果能把那位大迪乌请到这里,那情况将会大大的不同。
其他人都惊愕地看着亚拉法师,很明显,这只是郭日念青讥讽他们的一句话,亚拉法师难道竟然当真了?郭日念青脸上的暗笑则变成了猜疑。
“是的,我们愿意去试试。”亚拉法师平静道:“只是大王愿意和我们缔结神圣盟约吗?”
“法……法师?”“亚拉法师?”
雀母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亚拉法师,他良久才下定决心,咬牙道:“好,如果你们真能请到雅加的大迪乌到这里来替本王的公主看病,而戈巴大迪乌又不要蟓蜒作酬劳的话,这些蟓蜒本王自然用来给卓木强巴治疗。本王愿意和你们缔结神圣盟约!”说着,伸出了一只毛亚拉法师也伸出一只手来。
郭日念青这时候尖声道:“慢着。”他来到雀母王和亚拉法师当中,在雀母王耳边小声耳语。雀母王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点点头,随后抬头询问亚拉法师道:“你们是外来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们确实会遵守神圣盟约呢?如果那位雅加的大迪乌有别的办法可以治疗卓木强巴的病呢?如果你们没有请到戈巴大迪乌,反而得罪了他,使他不愿意给小女看病了呢?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本王不能轻易相信你们啊。”
面对突然的变故,亚拉法师竟然有些失控,至少他眼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意,郭日念青突然感觉到光头头顶有一阵凉意。法师很快克制下来,平静道:“那么,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您相信呢?”
雀母王没有答话,却望着郭日念青。郭日念青又用手遮着脸在雀母王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雀母王点头道:“嗯,我们可以缔结神圣盟约,但是你们不能全去,得留下人质,并在我们限定的期限内将
戈巴大迪乌带回来。否则,你们的人质将作为对天不敬的贡品,你们看,如何啊?”
“这样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吧!如果你们限定的时间太短?大迪乌确实有不能离开雅加的理由呢?这样也算我们违背盟约吗?”吕竟男针锋相对道。
这个……”雀母王想了想道,“这个你们放心,本王限定的时间一定合情合理。如果戈巴大迪乌确实无法离开雅加……嗯,如果确实不能,这样好了,只要你们能在规定的时间返回,并带回戈巴大迪乌确实不能前来的信物或证人,就不算违背盟约好了,如何?”
面对雀母王作出的让步,吕竞男思索片刻,看着亚拉法师。
岳阳和张立赶紧询问亚拉法师:“我说法师,这个能行吗?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啊?我们连雅加的那个日马……加松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而且那个老乌龟开出的条件摆明了对我们不利啊。要是我们不能按时回来,他要拿我们的人开刀啊!”
“我不同意。”
亚拉法师闻言吃了一惊,愕然地望着卓木强巴,只听他道:“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人质。如果说生死有命,我不强求,我怎么能用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来冒这个险?”
亚拉法师淡定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我说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做到,也不愿意赌一把吗?”
岳阳道:“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亚拉法师,你……”
唐敏则对卓木强巴道:“强巴拉,这或许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放弃?要是……要是你真的……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她嘤嘤地小声哭泣起来。卓木强巴捋着唐敏的头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亚拉法师道:“哪里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哪个人的生命不是父母天地所赐?这样的决定是否太草率了一点?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所欺骗,不要因情感的冲动而决断,在集体的面前,大家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张立道:“是啊,强巴少爷,我们这么辛苦跑了这么远,其中一个目的不就是为了治好你的伤吗?如果是我,我会赌一把。”
岳阳道:“如果法师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我看行。’’
吕竟男道:“我们应该试一试。,’敏敏泪眼摩挲地看着卓木强巴。巴桑也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
没必要到这里来。”,:摩木强巴心中百味杂陈,看着眼前的队友,又想起了那些被黑暗埋葬的人:突然感到深深的负罪。可以说,他们都是因自己而亡,临行前许下的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自己完全没有做到!这时,胡杨队长对着卓木强巴道:“你们去吧,我留下采!’
卓木强巴心中一震,失声道:“胡杨队长!’
大胡子咧嘴一笑,道:“不用那么夸张的表情,好像是生离死别似只不过是分开两三天时间。我腿上有伤,正好这几天休息一下,偷僧,;哈哈,,,
卓木强巴静默在胡杨队长面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胡杨队长拍拍他的肩,道:“别忘了,你答应过大家,要带大家找到那地方,还要把大家安全地带出去。要是你倒下了,你怎么完成你自己的诺言?老方头就你这么一个好学生,要是把你丢在这儿,回去他不找我拼命啁?”,可是你……”
‘放心吧,你忘了,我的命硬,我是胡杨啊,啊哈哈!”
卓木强巴环视大家的脸,那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刚躺回医院的病房一张张执著而充满笑容的面孔,熟悉得令他心颤,那时大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忆犹新。:“强巴少爷,你说过,你是从来都不会放弃的。在最危险的时刻,你没有放弃我,并让我坚信,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请你,‘不要放弃自啊!””强巴少爷,你总是帮我们把包袱一起背了。别忘了我们是一个整体的:再大的苦难,如果你扛不起,我们一起扛。”
他的眼帘模糊了,在众多人影中,一个清晰的身影脱颖而出。那是一双明亮动人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张清纯无瑕的面容,那微微的笑,那恳切的声音:“哥哥,不要放弃啊。”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的……”“好!强巴少爷答应了!”岳阳一声大叫,把卓木强巴唤了回来。”
卓木强巴迟疑道:“我,,我说了什么吗?”
岳阳道:“强巴少爷刚刚答应我们,说你不会放弃的,你不会自己不知道吧?’,卓木强巴看着敏敏,那破涕为笑的脸庞好似雨后梨花。他对着心中另一个她暗道;“谢谢你,妹妹。”
亚拉法师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他转向雀母王道:“我们同意你们的条件,约定盟誓d巴。”
雀母王看了郭日念青一眼,犹犹豫豫地伸出于来。亚拉法师抓住卓木强巴的手,让他与雀母王击掌为誓。
掌约之后,郭日念青在一旁阴阴地问道:“你们,派谁留下来做人质啊?”
胡杨队长挺身而出道:“我留下来做你们的人质。”
郭日念青一皱眉,在雀母王耳边“嗦嗦嗦”地低声念叨。雀母王直点头,然后道:“那不行,一个人不行。”
“什么?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啊!”
雀母王伸出两根指头道:“最少要两名人质。”
郭日念青的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敏。敏敏心中一动,马上明白过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对卓木强巴至关重要的人,一定要让强巴拉有必须回来的理由,以郭日念青的精明,其他人的分量都不够,他是要让她留下来。就在岳阳和张立还在吵吵嚷嚷时,唐敏鼓足勇气道:“我也留下来。”
“敏敏!”卓木强巴抓住唐敏双肩道,“你说什么呢?”
唐敏淡淡笑道:“我也留下来。”她的手掠过卓木强巴的发际,轻柔道:“胡杨队长的腿伤还没好,他需要人照顾,他的古藏语说得又不好。而且,我留下的话,你就能更快地赶回来了,是吧?’’
卓木强巴扭头一看,正看到郭日念青的冷笑。他明白了,将敏敏留下来牵制自己,才是那个郭日念青的真实意图,他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换别的人都不行。而且敏敏说得也没错,如果她也留下照顾胡杨队长的话,那么他们的前进速度将会提高很多,虽然每次行动中敏敏从未掉队,但她的体力始终是队伍里最差的一个。
卓木强巴是没想到,这次敏敏竟然会主动提出来,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看来,敏敏已不是那个离开他三两天就要伤心得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已经成长为懂得真爱的女人了。
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那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仿佛听到妹妹的鼓励:“哥哥,要加油哦!”两人四日相对,深情无限。
张立盯着雀母王冷冷道:“这下满意了吧?”
雀母王扭头去看郭日念青。郭日念青竟然又将嘴贴在了雀母王的耳朵上叽咕叽咕。雀母王就像喝醉酒的鸡一样频频点头。巴桑把拳头捏得格格直响,如果身边有武器,他老早就开枪了。
郭日念青说完,又退到一旁,好像这事儿和他毫无关系。雀母王清清喉咙道:“还有一件事情,因为我们的使者团已经和戈巴大迪乌进行了协商,如果这次再去,就得给他们一个回复,如果只派一个随从给你们指路的话,又显得对雅加王国不够尊重。所以,这次我们的人不跟你们去。”
“你说什么?我们连路都找不到,你让我们怎么去?”岳阳一听,高声叫道。
雀母王不以为然,道:“本王只是说我们雀母的人不跟你们去,可并没说不给你们指路啊。将会有一个熟悉雅加环境和地形的人指引你们前往求见戈巴大迪乌,就是与你们同在一个石牢待过的江勇扎鲁。他已经关了三年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本王将特赦他,作为被释放的囚徒带你门回家。因此,这次的事件,将是你们与戈巴大迪乌私人之间的事情与朗布和雅加这两国没有丝毫关系,你们明白了吗?”
岳阳冷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倒是撇清了。”
亚拉法师对卓木强巴点头道:“可以接受。”
雀母王又回望郭日念青一眼,郭日念青暗暗点头。雀母王这才如胜利者一般说道:“那好,就按照我们所说的。本王的使节团从出发到回采,前后总共用了三天时间,考虑到你们还要去说服戈巴大迪乌,本王给俐门多加一天,四天的时间应该够用了。至于人质的事情,就是这位绿度母和这位受伤的勇士了,本王的女儿,还要请姑娘多家照看呢,’,回到休息室,岳阳和张立依然显得愤愤不平。岳阳恨道,’厚本好端端的事情,被他说几句话,就搞成这样了,真是其人!还有那个雀母王也是,反复无常,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当的什么王嘛。”’
安吉姆迪乌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郭日念青大人可是我们朗布王国的守护神,不能因为他用计捉住了你们,关了几天,你们就觉得他是一个卑鄙奸诈的小人吧。’
“不,’胡杨队长道,‘那个郭日念青不简单。虽然表面上看他每一次出谋划策都是为了雀母王的利益着想,可我总觉得他包藏祸心.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他的所作所为,总在故意针对我们。”’但是没理由啊!我们已经证明了我们和打伤次杰大迪乌的人不是同伙‘而且我们和郭日念青既无新仇,也无旧恨,他总不可能一看见我们就讨厌吧!难道说,因为第一次见面我们嘲笑过他的体形,他记恨在心?不可能啊,那天见面,我们也没有故意羞辱嘲笑过他啁!”一提到困惑和问题,岳阳就开始认真思索。
安吉姆迪乌笑道:?郭日念青大人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他善于谋略,百战百胜,能够让我们和雅加王国在激战中达成协议,带来今天的和平,他是功不可没的。他的胸襟和气量,怎么会像你们说的那样狭小。’
张立不服气地道:“那他为什么老是针对我们?还出些鬼点子尽干坏事。’也不能说是针对你们吧!”安吉姆大人道:“正如刚才胡杨队长所说,郭日念青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雀母的利益着想。他和你们见面不过一两天,认识不深,但你们带来的武器又让他不得不警惕,如果说你们要想帮着雅加,对我们朗布不是极大的威胁么?”
吕竟男和亚拉法师以及岳阳几人同时恍然,他们竟然都没想到这方面去,虽然他们只拥有常规武器,但是就像巴桑说的,只要子弹够用,杀光这里的人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而已。但是一想起郭日念青的相貌和说话那种腔调,越想越可憎!
出使雅加
吕竟男道:“这个郭日念青不可小觑,他可谓深谙心理学。当我们与雀母王谈判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我们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其实他就像一名坐地起价的小商品贩子,如果我们表现得对那件商品越是着紧,他的价码就开得越高。与这种人打交道得十分小心,你很难占到他的便宜,却很容易落人他的圈套。他甚至能从你的表情动作中,分析出性格、习惯和弱点来。”
岳阳迟疑道:那这么说,我和张立越是叫得大声,反而越是暴露她的弱点了?”吕竞男淡淡一笑。岳阳心虚地看了看张立。
巴桑沙哑道:“他就算有再多门道,只需要一颗子弹就可以终结。”
亚拉法师缓缓道:“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小看那郭日念青大人,所以我们在他手下,已经吃了几次暗亏了。他每一次出击,都能打到我们的软肋,让我们不得不防,又感到没有招架之力。如果我们能早点站在郭日念青的立场来思考问题,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郭日念青,郭日念青,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名字啊,可惜我们只体会到了他的谋略手段,而没能见识到他的大将风采。”。
岳阳马上道:“对了法师,神圣盟约是怎么回事?就那么拍一下子?
法师道:“那只是个初盟,就好比订婚仪式一样,明天才是正式定盟约
请出祭坛;奉上贡品,将双方商定好的誓言告诉上苍,一旦将誓言告诉了上苍诸神,就好像现在签订了合同一样,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有违反者,死后灵魂将下地狱,永世受尽折磨。”
“啊!那这个盟约不是玄得很?’’岳阳讶道。?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这是古时候的做法。可以说,对信奉诸神的人而言,这样的盟约,比法律的约束力还要管用。”
第二天,他们在卫兵带领下来到雀母的祭台。卓木强巴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祭坛和记忆里的祭坛太相似了。无数巨大的条石摆成同心圆的形状,祭坛的正中是像圜丘坛那样的三层圆坛叠加,只是祭坛正中的石床被一根高耸的石柱所取代。如今石柱周围已摆满了祭祀用的供晶,次杰大迪乌也撑着拐棍在祭坛上忙碌。雀母王已经在祭坛上等候,其他的人则站在同心圆环之内,祭坛之下
郭日念青也带了一队人马在祭坛下指挥安排,忙前忙后,看见卓木强巴等人前来,他交代了手下几句,迎了过来。靠近站定,郭日念青仰望着卓木强巴,道:“你们决定了?如果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卓木强巴淡定地看着郭日念青,从他身上又看到了多吉的影子。作为对手,郭日念青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作为朋友,多吉跌不是他最喜欢交往的一种。同样是人,差异咋就那么大呢?
吉时到,亚拉法师交代了几句,由卓木强巴亲自上去缔结盟约。次杰大迪乌进行了复杂的仪轨之后,请来天上的神灵。当着天神的画,卓木强巴和雀母王共同宣读了约定的内容,喝了大碗酒,摔破了结盟碗,大刀分食大块肉,祭坛外的人群开始载歌载舞,盟约算是缔结成功。
第二天,当圣域的天空开始闪烁彩色的光华,卓木强巴等人站在了吊篮上。胡杨队长和敏敏以及安吉姆迪乌都站在了吊篮外,郭日念青带兵守着他们。该说的话昨晚就已说完,敏敏坚强地笑着。其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鼓励的微笑,那样多的生与死他们一起闯过,如今他们这一队人中有两名队员要和大家暂时分开,在陌生的地方,每一天等待他们的都是未知。因此,他们都祝福着对方,双眼平视,目光交流。随后,绞盘开始缓缓松绳,吊篮开始下沉,两边的人目光始终交汇在一起。吊篮下坠十余米后,岳阳突然发现,郭日念青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杀意。不会有错,很深的杀意。岳阳知道,这世间或许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极难有无缘无故的恨,而且是那种刻骨的仇恨,他心中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表情?我们来雀母前绝没和郭日念青见过面,而郭日念青也不可能是莫金那一伙里的人,他没理由恨我们啊1”
直到卓木强巴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郭日念青才唤过一名手下交代了几句。手下领命而去,数十分钟后,一只雀鸽冲天而起,朝着瀑布远去。
郭日念青专程派了一队护卫护送卓木强巴他们,领队的叫牙朱,正是那日来迎接他仃孑的众多勇士中的一位。路上,牙朱告诉卓木强巴等人,生命之海是不能从岩壁边缘直接渡过的,会被巨大的涡流卷得船毁人亡,如果太靠近平台边缘,又有被冲到下一层的危险。所以,他们得绕着生命之海走一天,抵达一个叫错日的地方,在那里只需半天就可以渡过生命之氖听牙朱的说法,生命之海呈葫芦形,而错日就正处于葫芦的束腰处,
如果雅加和朗布要相互遣兵,必须从这里渡海。所以朗布在此修了重兵把守错日,而雅加则在生命之海的束腰处修了日马加松。
扎鲁终于离开了关了他三年的黑石牢,但脸上殊无欢意。岳阳见他忧心忡忡,问起原因,他却支支吾吾不作回答。见他有难言之隐,岳阳更换了一些问题,女口扎鲁在雅加担任的职务一类,扎鲁这才有些得意地回答道:“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国事文书一定要才文并茂,不仅要写得—手好书法,还要能仓u作诵读出优美的诗篇。无论相貌形体,都要经过严格的挑选……”
扎鲁话音未落,就听牙朱打断道:“算了吧,你们那些所谓的文书,在雅加根本就谈不上地位。马背上的民族,讲的是谁的刀快、谁的骑术术好,能喝烈酒和拥有武力的男人才是被人尊重的勇士。像你那样只能躲在帐房里写写山歌的人,根本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如果不是还有出使我们朗布国这样的事,隋,你们那些手脚无力的文书根本就没必要存在!”听牙朱爆发似的大声痛斥,显然对这个伤害过他们公主的犯人极度憎恶。
扎鲁被牙朱一阵抢白,竟然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嗫嚅着什么他是王亲自提拔的文书,他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之类,不过音量太小,显得颇有些底气不足。卓木强巴安慰他道:“不要伤心,你的那些优美诗篇会被人们记住并传唱下去,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吗?”
岳阳心中却是—惊,牙朱说得没错,雅加是由无数游牧部落组成的酋长制王国,那么和人们熟知的古蒙古应该很相似,他们崇拜的一定是在马背上能征善战的勇士,扎鲁这样的人属于被排斥的边缘小人物,如果雅加王真的重视他,也不会放任他被关押在朗布的监狱里不管了。这样一来,扎鲁这个小人物竟然让朗布的公主眼睛失明这件事就值得推敲了。一个可以被随意放弃消灭的小卒子,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吗?那么针对公主的整件事情,恐怕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为什么要让公主的眼睛失明?谁才是最大获益者呢?岳阳的思维快速运转起来,只是有些问题当着牙朱不好说出口,他暗暗记在心里,打算抵达错日,上船后再问扎鲁。
生命之海的边缘外侧是一片沼泽,泥土和海水在这里交汇。和那些光秃秃的石林不同,这里是另一片天地,肥沃的水土将这一带的树林养育得格外雄壮,那蓬勃的生机好像要从滩涂里撑起来,冲天而去。为了适应这里松散的水土,红树将自己的根系长得格外粗壮,有的从树干伸出来,有的从树枝上垂下来,正是这些发达的根系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抓住泥土,才让粗壮的主干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长。这里的红树大约五十米高,蓬松的树冠覆盖了方圆百米,那些根系更是成百上千,一木成林,淙淙溪流从林间漫过,蔚为壮观。,
沼泽里没有足够的氧气,于是无数扎入沼泽的红树根又像笋芽一样从沼泽里探出头来,好像一棵新的树苗向天伸长,有的根系几乎有主干的一半高度,根系上无数呼吸孔张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岳阳的仇人
绕着生命之海走了大半天,眼前美景不断变化,生命之海的边缘不是沙地,全是坚硬的岩石。但这里的岩石和别处不同,放眼望去,整岩石群的地表被水洗得干净平整,但每隔数米,必定有一道深而窄的’沟,笔直地延伸开去,不见尽头。横着有,竖着也有,整个光滑的岩面就好像被天斧劈出一道道整齐的线条,纵横交错,走在里面,好像走在由天地构成的巨大棋盘之中。而在这天地大棋盘中,无数突兀高起的岩石林立海边,更像一枚枚形态各异的棋子,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像菌菇,像麋鹿,像人头,像树,像鸟……每一根石柱就是一颗棋子,每一颗棋子都是那么的不同,这全是大自然的手笔,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痕迹.石柱间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坑,坑内有积水,甚至可以看见小鱼在里面畅游。牙朱说,那些小坑看起来不是很大,其实它们深不可测,很多都是直接与生命之海相连通的,涨潮时,很多小坑都会像喷泉—样汩汩涌水。看来这生命之海,应该是那银色的天之落幕千万年来对这片红岩不断洗礼的结果,是水和风,造就了地质上的奇观。
离错日越来越近厂,岳阳忍不住问道:“法师,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我们连戈巴大迪乌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
亚拉法师道:“要知道,请也分做文请和武请。”
巴桑将手枪掏出来轻轻擦拭,心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岳阳看了牙朱一眼,心知法师是说给牙朱听的。
卓木强巴问道:“错日还有多远?”
牙朱道:“就在前面不远了,那块巨石就是错日的标志。”
没走几步,就听到石林旁的红树林里传来可怕的嚎叫声,卓木强巴道‘怎么回事?”
牙朱道:“一定有人踩到了陷阱,错日周围的陷阱是按上戈巴族留下的图样设计的。我们过去看看。”
岳阳心道:“踩到陷阱的一定是不熟悉错日的人,那一定就是那些人了!’
张立也想:“戈巴族留下的机关,可以看一看。”
刚奔行数十步,又听到一声震天巨吼,像那垂死的猛兽,声波传遍丁整个红树林,走兽四窜鸟惊飞。牙朱手一拦,道:“停下。’
看他一脸严肃,岳阳忙问:“怎么了?”
牙朱从身后摸出一卷羊皮道:“我们已经进入机关阵了,冲太快会踩到机关的。”
张立从牙朱身后看一眼那张布阵图,只见弯弯曲曲的道路两旁全是红点,整张图上面画得密密麻麻,就像一个庞大的地雷阵。张立骇然道:“这是什么?这么多机关?”
牙朱指了指从沼泽里生长出来的红树根系道:“那些不是小树苗,那是大树的根,它们扎入沼泽,然后再从沼泽里长出来,那些枝条和根茎具有极强的韧性。上戈巴族人教我们把红树的枝条埋人沼泽中,暗线和绑钉都扎在沼泽下面,经过一段时间的掩埋,那些绳索和木钉就会腐朽,但是红树的枝丫不会受任何影响,在沼泽里长得很好。如今这些腐朽的绳索和木钉都变得极不稳定,稍不注意踩到它们,就会变成这样……”
说着,牙朱俯身将手伸人沼泽,拗下一截红树根,很随意地扔到了身前约十米左右的地方。红树根插入沼泽中,“咕噜”冒了一个泡,沉了下去。卓木强巴等人凝神屏气,等了约半分钟,没任何反应,张立和岳阳都已将头望向了牙朱。牙朱平举右掌道:“再等等。”
又过了近一分钟,才听到“嘶……”的一声,沼泽内出现了变化。起初像是有蛇在水底游动,跟着泥水翻涌起来,好像有无数的鱼儿在泥水下挣扎,随着“啪啪”的树枝折断声,一根根红树根系突然离开沼泽,好像利剑一般朝天飞射。红树都像成了精一般,一根根红树枝条如活蛇般扭动着,无数泥浆如雨点般洒落。卓木强巴等人暗自心惊地看着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幕,那如飞蝗般乱窜的枝条,自己又有几层把握能避开?
等到机关阵完全停下来,卓木强巴等人惊愕地发现,眼前这片红树林,外形、路径都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改变,那泥水还在嘀嗒嘀嗒地掉落,提醒他们这机关阵的可怕。牙朱收起地图,道:“好了,现在这条路暂时安全,我们走。”
在阴冷的红树林中,他们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达杰。浑身泥泞的达杰靠在一株巨大的红树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腿边,左肩那个巨大的洞已停止滤血,肌肉和白骨纠结在一起,血水和泥水相互掺杂。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人还能活着。
岳阳的眼部肌肉收缩着,虽然那人披头散发,泥脸被遮掩着,但那透过发际的凶狠眼睛,让岳阳想起那个人来。而达杰的目光也在岳阳脸上留了片刻,很快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是达杰!”最先叫出来的却是张立。岳阳并非没有认出来,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达杰。达杰竟然伤成这样,老天有眼!
“陈文杰!”岳阳的眼睛都红了,冷冷地道。
“哼,岳阳啊。”达杰低着头,冷笑。
岳阳与陈文杰的事,卓木强巴等人已知一二,皆不做声,静待岳阳自己解决。
“你没想到,你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吧?”岳阳走上前去。
“是吗?”达杰抬起头来,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嘴角上扬,眼露凶光,哪有一丝悔意,眼中反而闪烁着一种疯狂、兴奋。他用一种诱导的语气道:“杀了我!”
岳阳原本已经举起了枪,见达杰这副表情,反而怔了怔,摇摇头,放下枪,道:“不。”
达杰艰难地举起手,比做枪形,对着脑门,道:“朝这里开枪,子弹钻进去,就像轰烂一个西瓜,红的、白的、黑的,什么颜色都有,哈……哈哈……来呀,开枪啊!你是胆小鬼?咳,咳……你,你只会告密吗?噢,我忘了你是最优秀的卧底,你现在也是在卧底对吧?”
达杰一边说,一边看着岳阳身后那些人的反应,虽然那些人不动声色,但是他看得出来,这句话起作用了。
岳阳面色平静,转过身去,似乎放下了心中一个大结,吐气道:“我们走吧。”
张立急道:“你不报仇了?”
岳阳道,“我想,我叔叔婶婶,也不希望我朝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开枪吧!尽管他恶贯满盈。他们常常告诉我,不要做违法的事情,不要走不能回头的路。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在此自生自灭好了。”
达杰那狂乱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惧意,骂道:“胆小鬼,反骨仔,杀了我!”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他突然从泥塘一跃而起,向岳阳扑来!
“啪!”“啪啪!”
岳阳正在往回走,其他人却都万分警惕,唯恐他出意外,一时间,巴桑、张立、吕竟男的子弹先后击中了达杰。达杰扑倒在沼泽里,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依然又凶又狠,那龇牙咧嘴的神情仿佛要咬上岳阳一口。达杰嘴里念念有词,但声音越来越弱。
“小心!”巴桑警觉到那危险的气息。
“统统给我……陪葬吧!”达杰却是最后狞笑一声,没了气息。
但巴桑却发现,那种危机感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为什么会这样?陡然,他发现达杰的背心,泥浆似乎包裹着一个圆形凸起,像枚硬币!
“趴下!黑色飓风!”随着巴桑一声巨吼,先将最前面的岳阳拉翻在地,跟着撞了一下张立。这时吕竞男和卓木强巴已经做出反应了,亚拉法师一个后空翻拽倒了牙朱和扎鲁,但其余的护卫还傻乎乎地站着。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牙朱还以为是第二层平台整个坍塌了。待他抬起头来,只见原本冰凉湿冷的红树林平添了几分热浪,原本应该有几株硕大红树的地方要么空了,要么变成了数截树桩,离那人最近的几名护卫面色焦黑,其余的护卫被远远地推了出去,正艰难地要爬起来。远处红树林中传来“呼啦啦”的枝摇树晃声,似乎别的机关阵也被那爆炸的巨响触发了。
岳阳翻身爬起,达杰已消失不见了,自己身上那斑驳的红色印记,应该是达杰留下的。达杰变成了一堆碎肉,就像他曾拆卸过的其他尸体一样。“如果我化成灰,你绝对认不出我!”达杰那狰狞可怖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周围焦黑的尸体、被炸碎的肉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幕幕再现,岳阳再也忍不住,扶着身体,张嘴“哇”地喷呕起来。
张立过去安慰他道:“好了,都过去了,那个噩梦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岳阳伤心地抬头道:“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的眼睛!他根本没有后悔,他一点都不觉得他所做的的一切是个错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张立为之语塞,吕竞男道:“事实上的确有些人,当他们犯下第—个错误之后,他们的道德和伦理底线就会完全崩溃破裂,他们不再有是非对错的观念,把所谓的人性良知统统都抛弃了,行为有悖常理,犯罪手段极端残忍。他们仇恨正常人,也无法在正常人群中生活。不过,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自己也过着过街老鼠一般的生活,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牙朱和其余护卫们相互搀扶着,他听了听远处传来的机栝响动,对卓木强巴等人道:“刚才的爆炸已经让机关阵变得极不稳定,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里,赶到错日就安全了。走吧,跟着我们。”
扎鲁悲悯道:“那,其余的人怎么办?”他说的是那些被炸死的和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重伤护卫。
“其余的人?红树林就是他们安息的地方。”牙朱冷冷地答道。只见那些被炸死的和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都在渐渐下沉,红树林中的沼泽就像巨大的蠕动生物,将他们慢慢地吞噬。
抵达错日时,天已经黄昏,那条七彩的霞带颜色更加绚烂。
错日这座临海重镇,孤鹜地耸立在海边平台上。平台距海面约有二十米高,下面暗礁突兀,波涛汹涌,高高的哨塔就像荒原上的巨人,全副武装地眺望着海面。错日守备森严,身穿铠甲的武士分做小队来回巡逻。牙朱告诉卓木强巴,那个打伤他们大迪乌的人,曾跑到这里,抢走一条船,去了雅加,所以现在加强了防备。
牙朱将卓木强巴等人向错日的守军介绍后,对卓木强巴道:“我的人物完成了,今晚就带着士兵返回。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他们会为你们准备好船只,扎鲁会为你们指路。明天一早起航的话,中午就能抵达日马加松。”卓木强巴等人表示感谢。
第二天,风和日丽,卓木强巴等人坐上一艘没有标志的木船,由两艘朗布的船领航,离开了错日的暗礁海港,开始朝雅加王国进发。
错日的出港水道,是一整块熔岩,由于积年累月的作用,被天地切割鞭挞,形成了四通八达的沟壑,只是沟底布满突兀嶙峋的笋岩,埋在睡中,稍不留意,就令船搁浅,或是撞破船底。
两船在前引路,卓木强巴等人乘坐的小船自是无恙,只是越往前行,沟壑越深,两旁岩壁渐渐高起,竟似有了三峡般两岸夹江的景致。赤黄色的岩壁逐次高起,原本数丈宽的水道渐显狭小,露出一线天际。山岳崔巍,扑面而来的气势,不由让人心生惧意,好像两侧岩壁,随时会合拢起来,将这水道小船,一同掩埋。
再往前行,景致又是一变,水道渐阔,两岸岩壁上,竟然凿出了大小佛龛,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苯造像,在两岸林立,看起来微微倾斜,都在目视着下方荡过的三只小船。那些造像异常高大,也是这里火山岩坚固,不知耸立了几千年,许多造型连亚拉法师也道不出来龙去脉。只知水渍浸袭,衣袍记载了千百年来,错日的潮涨潮落;面目肃然,仿佛看惯了风云际会,历史沧变。
越往前,崖壁越高,所雕凿的造像也就越大。忽然,远方出现了两尊最为高大的造像,一立,一坐,目测起码也在五十米以上。立尊,三目两臂,蹲步愤怒相,头冠中有交叉骨杵,骷髅为璎珞,左手持颅钵至胸前,右手屈曲,持剑指天作舞立,两足各踏一侧身男子,周匝有十米小像,各呈侧坐、蹲坐、斜坐、结跏坐等姿;盘腿坐尊三日八面十六臂,饰骷髅鬟,冠中有化佛,骷髅为璎珞,前两手捧颅钵,余十六手各持法器,身旁同样有七八名十米小像,各呈并足立、单足立。舞立、腾跃等姿势。
离得越近,两尊石像愈发高大,不怒自威,气吞山河,又或如坐镇寰宇,不动如山,船自石像脚下穿过,真有如沧海一粟,人人自惭。刚通过巨石像,忽然眼前一空,海天一线,却是出了错日岩台,直面海阔天空。
朗布的船将他们送出礁石滩之后,便开始返回。见朗布的船驶远,岳阳迫不及待地问道:“法师,他们都走了,现在能告诉我们,究竟我们应该怎么做?”
法师看了扎鲁一眼,道:“其实,我只是赌一赌,并没有你们想象那么有把握。”
“啊!”岳阳惊呼起来。卓木强巴很冷静,似乎早已料到如此。
法师不理会岳阳的惊讶,询问扎鲁道:“扎鲁,你们雅加曾经的大迪乌,是怎么样的人?”
扎鲁道:“你是说却巴嘎热大迪乌?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迪乌大罗帐一直跟随在王帐旁边。那帐篷的顶部用黑牛尾做装饰。干枯的人头竖立在上面,做帐房的顶子;用湿漉漉的人肠做拴帐房的绳子,用死人骨头插在地上,当挡帐房的橛子。使人一见,毛骨悚然。”
亚拉法师微微皱眉,岳阳低声道:“法师听出了什么吗?”
亚拉法师答道:“典型的咒术师帐篷。”
扎鲁继续道:“大迪乌有铮亮的银刀,能将牛羊瞬间化为白骨……”
亚拉法师低声道:“剖割本。”
扎鲁道:“他能唤来大雨和冰雹,也能令湖水干涸、高山震动……”
亚拉法师低声道:“天气咒师。”
“他愤怒时可以让天上的神鸟降临,帮他降服敌人,也能让野马为他指路,驼着他前行……”
“操兽师。”
“他能变换形体,有人见过他变成一头牛或者一匹马,还见过他化作一道彩虹,一瞬间就从遥远的北方回到了王帐之中……”
“幻术师!”
“他能听懂飞鸟和螟虫说话,能让老鼠再夜晚去敌营偷取情报……”
扎鲁每说一句话,亚拉法师就再一旁小声地嘀咕一个名词,等扎鲁描述完之后,亚拉法师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最后,扎鲁得意地说道:“我们的大迪乌厉害吧?”
亚拉法师思索着,似乎根本没听见。岳阳在一旁道:“法师,刚才你嘀咕什么呢?”
亚拉法师道:“那是一些古老的职业,古老得今天的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每一种职业,都代表着那位大迪乌的不同本事。”
岳阳道:“那,那个叫却巴的大迪乌厉害吗?”
亚拉法师道:“非常厉害。”
“那法师能战胜他吗?”
亚拉法师摇了摇头。
岳阳不由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说那名叫却巴噶热的大迪乌都如此厉害,那么,那个打败了却巴嘎热大迪乌的戈巴大迪乌又岂是他们能对付的?看来,亚拉法师的文请或武请都很难奏效啊。需要使用计谋吗?又是怎样的计谋呢?法师说的赌一赌,究竟是赌什么?
横渡波澜壮阔的生命之海,卓木强巴等人通过了葫芦腰,只见海岸怪石嶙峋,崖高百尺,也是一处险要之地,但未见崖上有哨兵。卓木强巴道:“这上面是日马加松么?怎么没有卫兵守护?”
扎鲁道:“不,日马加松登陆后还要走一段距离,不过几分钟。为什么没有守卫吗?哈哈,这个不是我扎鲁自夸,向来只有我们雅加攻打朗布,没有朗布越海打雅加的。我们雅加的士兵是最勇猛的。”
岳阳道:“对了,雅加是游牧民族联盟制度,没有固定的定居点。朗布的士兵越海而来,一是找不到打击的目标,二是容易陷入草原游击战的困境,他们很被动。”
吕竟男补充道:“不错。而且,朗布丰衣足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受自然因素制约更大,所以,防御和进攻方就很明确了。”
上了岸,放眼望去,同样是一片密林,不穿过密林,很难看到远处,张立道:“和郎布没什么区别嘛。”
扎鲁道:“一直往里走你就会发现了,区别是很大的。”
吕竟男问卓木强巴道:“两边的海岸你注意到了吗?”
卓木强巴点头道:“嗯,雅加的海岸比错日那边要高出一些。”
吕竟男又看了看巴桑。巴桑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水平面是不变的也就是说,雅加这边的海岸地势比错日要高,整个第二层平台有可能是自西向东逐渐升高的,越接近高海拔地区,植物的种类和生长方式越发生变化。”
岳阳道:“啊,难怪,也就是说,走到东边到头,就是第二层平台最高处,离第三层平台也是最近,所以才能从那里上去。”
吕竟男听到学员们的议论,满意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岳阳问道:“扎鲁,究竟还有多远?你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吗?”
扎鲁道:“就在前面了,看见岩壁上那个红色的圆形凸起了吗?登岸后朝着着它走一千步就到日马加松了。”
岳阳抬头看了看,岩壁上有个自然形成的巨大红斑,但是数一千步的话,他们应该很接近了才对。岳阳又道:“可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啊!扎鲁你会不会记错了?”
扎鲁道:“不会,虽然我三年没回来了,但是这个怎么可能记错?”
张立道:“会不会是你们部落选了其他的地方扎营?”
扎鲁决绝道:“这怎么可能?日马加松在红色标记下,这是千年不变的。”
“到了,就在这里!”扎鲁带着大家穿出树林,眼前是一片极大的开阔地,有数十个足球场大小。四周都是树林,这里却是一片草地,一条从林中流淌的河穿行而过,最终流向了生命之海。只不过,他们看到的就是一片空地而已,没有帐篷,一个都没有。站在这片巨大的绿茵场上,岳阳摊开双手,尽快地呼吸了几口,转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扎鲁急道:“我……我不知道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呢?”
亚拉法师来到卓木强巴身边,道:“他们走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动,再草地上浏览一番,这里有大量的牛羊粪便,还有匆匆掩埋的车辙。他格局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用木棍翻开牛粪,道:“牛粪还是软的,他们走了没多久,估计就是昨天!”
经卓木强巴一提醒,岳阳等人也各自有了发现。张立道:“车辙掩埋的很匆忙,痕迹很凌乱有些像故意迷惑的感觉,不过最后还是向西去了。”
岳阳说道:“从地桩分布和草灰分析,这里曾经大约有制式帐篷……三百顶,看大小能容10人,应该是王帐护卫队,约有三千,以骑兵为主,牛羊数量不多,另外极大帐篷数十顶,是王帐吧,总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没有老人和小孩留下的痕迹。”
扎鲁道:“不,不对,我们的帐篷占地很大的,按标准规格是一帐二十到三十人。”
吕竞男道:“这样就有大约五到七千人的护卫队。”
扎鲁点头道:“不错,王帐护卫队通常七千人左右,加上妃子女仆,总共一万人。”
巴桑道:“这么多人,走的一定不快,我们能追上。”
扎鲁道:“可是他们有牛车,我们只有双腿。”
卓木强巴揽过扎鲁的肩膀道:“请为我们指路,我们追得上。”
林中,几顶涂硅尼龙面料的帐篷撑在空地上,搜索雷达无声地转动着,警示器用红色光点标注了地雷阵的位置,生命探测器则监控着方圆五百米内的二氧化碳含量,时不时有杀虫剂自动喷洒着,发出“嘶嘶”的灭虫声。无法相信这是原始丛林,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一座伪装得很好的军营,事实上,这整座军营里,只有一个人,他既是指挥官又是士兵。
他躺在树梢上,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枪,一遍一遍,仔细地擦拭着。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盗猎分子,和哥哥一起加入了那个盗猎团伙。在盗猎分子中,他们也只是被使唤的角色,既不凶狠,也没有特别的本事。原本计划着,干个三五年,赚一笔钱,就回家买两个老婆买头牛耕地种田,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哥哥竟然被一个叫卓木强巴的人给杀了!每念及此,他的眼中就会喷出怒火。如今的他,在莫金的刻意培养下,实力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二愣子了,他完全有信心将卓木强巴击毙在自己的枪下。
没错,他就是牛二娃,那个在可可西里与卓木强巴他们遭遇的盗猎分子,后来被莫金送去海陆空三栖特种作战部队特训。这次他也加入了先头空降,只不过在山顶就遇到了狂风,和他一起被风吹走的七个人都死了。
八个连在一起的大铁箱就码放在树下,牛二娃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这八个箱子。在空降的时候他就已发现,有八个箱子被风吹到更北的地方去丁,跟着探测仪的指引,他找到了箱子,将这附近建造像一个军营,这是他一个人的军营。对了,还有一个人,治好了他的蛊毒,目前正帮他继续疗伤。
“咔!”牛二娃突然翻身倒挂,双手握紧m110狙击枪,对准了林中的动处,“别,别开枪,是我。”一身黑牛皮的却巴嘎热从林中走出来。牛二娃双腿一松,从树上下来,问道:“怎样?”
却巴嘎热道:“王帐已经离开了日马加松,现在估计是要去加琼,你有把握对付他吗?”
牛二娃晃晃手中的枪道:“别当我手中的家伙是吃素的。唉……”他说着,小腿抽搐了一下,他对却巴道:“你的技术还没有朗布那个家伙的地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好利索。”
却巴道:“我是没有那些草药,否则你的伤早就好了。”
却巴道:“牛二娃便是那个受伤后被雀母的大迪乌救助的甲米人。他在伞降时大风刮到雀母附近,受了重伤,被次杰大迪乌救了,随后打伤次杰大迪乌,抢了错日的快船,逃到雅加,在雅加的树林中遇到了被却巴大迪乌打败并离开了王帐的却巴嘎热。却巴迪乌一直在王帐附近徘徊,伺机报复,当牛二娃向他展示了现代火器的威力之后,他便认定这是复仇的好机会,随后主动替牛二娃疗伤,希望牛二娃帮他报仇。牛二娃原本以为他只是一名土著,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人有多危险,满口答应下来,他原是不怎么会说古藏语的,但却巴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很快就能说一些普通的现代汉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两人在林子里待了一段时间了,那位戈巴大迪乌深入浅出,很难找到机会下手。他们就一直守在日马加松附近,如今王帐转移,却巴认为机会来了,这才邀牛二娃一同前去。
两人在一处隐藏在密林里的岩石高地伏下,牛二娃道:“他们一定会经过这里吗?”
却巴道:“恩,不会错的,要到加琼,必须经过这里。到时候我会拦住王帐去路,那些护卫都曾是我的手下,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然后我会去挑战那个老家伙,把他引出来,你只需瞄准他的脑袋开枪就可以了。”
牛二娃道:“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说,还要多等一两个月才会迁移的吗?怎么提前了?”
却巴道:“我的亲信告诉我,是郎布那边有群甲米人要来找那个老头儿,似乎想把他请到郎布去,根据和那边达成的协议,不能让他们与那老头儿见面,所以提前迁营了。”
牛二娃道:“甲米人?你是说……”
却巴道:“恩,听说,是和你的穿着装备都很一样的,但是他们自己解释好像和你又不是一路的。”
“恩?”牛二娃眼睛一横,忙道:“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听到他们叫什么名字?”
却巴道:“好像来了六个人,领头的叫卓木强巴……喂,你去哪里?这里才是王帐的必经之路!”他话还没说完,只见牛二娃拎着枪就朝日马加松方向跑去了。“放心,那个老头儿我会帮你对付的,不过我先得去杀了我的仇人……”牛二娃远远地抛下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