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有仪瞧这雨势,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了,也觉得无聊,便打量起此处小庙来。这小庙也建有些年头了,残破不堪,木柱黑旧,满室尘土,蛛网密布。不过庙里物事设施倒还一应俱全,庙中供有一雕像,长得狰狞之极,身上四手四脚,也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雕像前供桌上摆有一香炉,香炉中尚有多支残香,早熄灭多年,看来此庙早就荒废,无人进香了。
阳有仪瞧着瞧着心中暗暗称奇,思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平日里瞧着路人也不多,竟建有这么一座小庙,也不知何人所建,供奉着这神不神魔不魔也不知何来历的怪物,建来到底有何目的?当真令人奇怪之至!”正觉奇怪间,只听打在屋顶上的雨声变了样,噼里啪啦雨声中竟夹杂着呯呯的敲打声,声音急骤而密,打得屋顶瓦片咔咔作响。
站在庙门前的几人有些*动不安起来,往后缩了缩,几乎齐声惊呼道:“下冰雹了。”又有人低声嘟嚷道:“这时节竟有冰雹,还真邪门了?”
阳有仪听到众人如此一说,往门外望去,只见漫天雨雾中果真夹杂着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蛋大冰雹,铺天盖地砸将下来,落到地上到处乱蹦乱弹。
甲大站在门边,瞧这气势惊人的冰雹雨阵,耳边听着房屋上咔咔刺耳的瓦片碎裂声,那是暗暗心惊不已,更是担忧,这小庙早就残破,历年来都无人维修,如今竟遇上这百年罕见的冰雹,也不知能否捱得住?他有如此想法,庙中诸人何尝不是如此想着,个个时不时瞄向屋顶,每响起咔嚓一声,众人就心跳加速一分,只盼着此庙还能经受得住,莫要坍塌才好,要不可就躲无可躲,被这蛋大的冰雹砸到,只怕是不死也残。
这世间万事,说来也怪,你越不想遇到的事,它还偏偏如此了。就在众人又惊又忧之时,屋顶咔嚓声大起,想来屋上瓦片已是承受不住自空落下的冰雹击力,破碎开来,转眼之间,已有多处屋顶被冰雹砸开,碎瓦冰雹雨点一齐砸落下来,底下众人是惊呼连连,纷纷朝尚未有冰雹落下的地处挤去,有些人来不及躲避,被砸得吃痛,唉哟连声。
丁四挤到甲大身后,低声道:“老大,事情不大妙多少了,此庙怕是支撑不住多长时辰了。”
甲大心中何尝不明?只是眼下除了空着急之外,还能如何?只能企盼这场暴雨在小庙完全支撑不住之前快些停歇就成,人力虽强,终究还是无法胜天的,在这天灾之前,仍你是功力绝顶的好手,也是束手无策。
再待一会,只听得屋顶咔嚓连声,是越响越密,瓦片碎块不断下落,透天之处越来越多,众人躲避之处是越来越少,庙里早就是**淋淋一片,四处都有水渍冰雹落了下来,看样子屋面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如今屋里众人人人自危,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众人眼光四扫,想寻那可以躲避之处或是遮挡之物,可庙里现今唯一可以用来遮挡的事物除了那张供桌之外,别无他物,小小一张供桌之下,又能挤下几人?心存胆怯之人,早已悄悄将手伸向刀柄,只待屋面支撑不住,便拔刀相向,争那弹丸之地,**命攸关之时,人**之丑劣,已在此时暴露无遗,哪管平时称兄道弟?
阳有仪眼中瞧得分明,与那青年和黑衣人互打了个眼色,另两人会意,当下三人退至一处墙边,背靠着墙心中戒备,暗暗提升功力,静观其变,虫夫人和他们一般心思,也退至墙边,面无表情,嘴角却露微微冷笑之意。
就在此时,丁四突大吼一声,飞身跃起,越过众人头顶,落在神台之上,骂道:“你等贪生怕死之辈,平日还妄称兄弟,如今大难临头,却个个自打算盘,哪还顾到什么兄弟之情,同袍之谊?”原来这些问题,不但阳有仪等人想到,马帮四大**一样瞧得清楚,是以丙四自行揭破,喝骂一番,众人被他一骂,个个羞愧得低下头不敢吱声,但手中却仍然紧握着刀柄不放。
丁四眼神凌厉,游目四望,见众人如此,知他们心有不甘,眼前虽不敢和他顶撞,但一会大难临头之际,肯定会拔刀想向,莫说四大**,就是他们的亲爹亲娘到此,估计他们也一样会挥刀相残。心中怒极,跃下神台,右手扬起,手起掌落,咔嚓一声,供桌已是四分五裂,碎成一堆木片。众人眼见唯一可以遮身之处就这么毁了,皆发出一声惊呼,呼声中是又惊又惧,更多的是惋惜之意。
丁四冷冷一笑,道:“桌子虽毁,但免于同室**戈,兄弟相残,值得!人生在世,谁能无死?但死也要光明正大的死,大家痛痛快快的做人,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总比相残兄弟苟活以世强上千倍不止!”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英雄气概十足,众人只听得面红耳燥,俱都低头不敢吱声。
阳有仪鼓掌大笑道:“好!说得好!人生在世,就要有这位兄弟的气襟,个个都光明磊落,何愁天下不平?”
甲大轻咳几声,有些窘道:“阳兄弟此言,让老汉实在害臊,本帮兄弟,如此行为,实在是……唉!让阳兄弟见笑了。”
丁四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听得甲大如此一说,更是怒不可歇,一眼瞧见那四手雕像,面上似笑非笑,吼道:“马帮小人甚多,别人笑话不算,你这泥菩萨也敢笑话,老子拆散了你!”话声中,已是飞身而起,一脚就将那泥人踢翻了下来,这泥人因多年无人修缮,土质早松,一摔下地,顿时变成一堆**泥。
雕像才一落地,已有人惊叫道:“这泥像下有个洞!”
众人听到那人呼声,忙定眼瞧去,可不是么?雕像原先所在之处,竟呈露出一个大洞来,众人又是一阵*动,个个面露喜色,既然有洞,正好躲避这要命的冰雹。丁四抢先来到洞前,往里瞧了瞧,道:“黑黝黝的,看似很深?还有阶梯往下连着,原来这破庙竟还有这去处,在此地行了那么多年马道,在这庙里也待上不止一回了,竟没发现这个道道,当真是走了眼了。”甲大诸人也抢步赶来,瞧了半响,个个是称奇不已,感到突兀之极。
屋顶**越来越多,再晚一刻,只怕就遭冰雹之厄,可瞧这洞的建造时日也是不短,封了那么多年,里边霉腐之味甚浓,早形成害人的毒气,只是如今手头无火,散不了气,下不下去,甲大也一时没了主意,沉吟不决起来。
阳有仪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保持洞口气息流通,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身子体格都强于常人,进去避它一阵也没什么不可的,若是个个都怕,我先进去,若是没事,大伙再进如何?”
甲大听着屋顶咔嚓声是越来越响,心知形势紧急,已耽搁不得,但叫一个外人为马帮冒险,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江湖同道笑掉大牙?心思转了半响,咬一咬牙,已是纵身跳了下去。眼见甲大亲身犯险,众人俱又同声惊呼,丁四毫不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众人忙忙就想上前,阳有仪身形一展,已拦在众人身前,笑道:“这屋顶还能撑上一会,先瞧瞧他们两人无事再说,就算赶着送死,也不急在这一时。”众人忌惮他功力高绝,再说也觉得他言之有理,也只得停下脚步,个个伸长耳朵,屏心静气听着洞里的动静。
待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这时辰虽不长,但对众人来说,却如同过了一年般漫长,正是个个心急如焚之时,才见丁四从洞里露出头来,深吸了一口气,道:“里边霉气虽浓,但勉强还可以呼吸,应无大碍,大家伙快些下去。”说着跳了出来,招呼众人赶快进去。
阳有仪待众人都进得七七八八了,转回头来低声嘱咐他的两个同伴道:“手头没有火具,下边漆黑一片,情况不明,还是小心为妙,都把天眼开着吧!”两人点头,各自念咒一番,开了天眼地耳之功。
虫夫人走过三人身前,似有意又无意自言自语道:“避雨可以,可莫进去太深了,进去深了只怕有命进无命出啊!”阳有仪听着她话里有话,正待详询,已见她钻入地道之内。
那青年皱着眉头,道:“这老太婆周身透着股邪气啊,有些古怪!”
阳有仪道:“莫去管她,瞧这老婆子也和那群人不是一路的,咱们能不生事尽量不要生事,且先走一步瞧一步得了。”两人点头称是,跟着阳有仪步入地道之中。
他们前脚才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屋面不堪重负,已是塌陷下来,将整个洞口盖得是严严实实,天地间,仍是大雨磅礴,冰雹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