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模型砌好了,而埃文则摆弄着车厢,使它全速前进。一旁的约翰因为跟不上火车的速度,摔了一跤,他坐在地上,扁扁嘴哭了起来。罗蕾莱赶紧扶起他,尤琛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却没有安慰他,只是说:
“约翰,要是你跟人玩非得哭的话,那么你还是自己一个人玩吧。”
他也没有理会小儿子,继续和长子埃文摆弄模型。看到父亲不理自己,约翰感到很委屈,不过他一个人哭得没了意思,所以也就渐渐收声了。罗蕾莱看着尤琛,颇为意外。她没有想到这个疼爱儿子的父亲,居然会在小儿子准备大哭一场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了他。如果换成是琴在这里,一定心疼得抱着儿子安慰他,不过这样的话,日积月累下来,孩子的个性恐怕也会变得娇纵起来,更难管教。罗蕾莱虽然不说什么,不过在心里她更倾向于尤琛的这种方法。在她的鼓励下,约翰擦去泪水,又走到父亲和哥哥的身边,继续弄着火车模型。父子们开心地让自己砌好的火车到处乱跑,而罗蕾莱则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
也许是跟孩子们玩累了,尤琛坐到一旁的靠背椅上。他眼也不抬地问身旁的罗蕾莱:
“听说你是琼推荐来的,是吗?”
罗蕾莱点了点头,刚想起对方没有看向这里,所以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反应,又想赶紧出声。可是尤琛又打断了她的话:
“琼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忙着偷懒吗?”
听他的语气,和琼可以说是非常熟悉,所以才用这种口吻调侃对方。不过罗蕾莱却多加了一层解释:此人本性一向如此,所以即使是说起朋友来也不例外。
“她已经回兰尼亚去了,听说在那边新闻总局有个计划要她主持。”
尤琛无声地一笑。“以她的个性,就算别人命令她做什么事,她也会照样逃跑。如果真要她干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琼多半会马虎了事。”
真是一针见血,罗蕾莱想,要是琼本人在这里听到这番话,恐怕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这是事实吧。尤琛把视线从孩子们的身上转到这个女孩脸上,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是在希格中学任教的吗?”
罗蕾莱现在想起那段过往,已经没有什么失望或痛苦的感觉了。“是的,不过准确来说,我从没在那里教过一天学生,只是在图书馆里打发日子而已。”
“图书馆吗?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老样子,先生。不过我想那些原本的藏书都被销毁大半了,只剩下教育局要求的书籍还放在那里。可能学校得花上一笔钱来购置新书吧。”
尤琛注意到她平淡口吻下的惋惜,打趣地一笑。“这么说来,我给那里捐赠的书也多半没有了。真是遗憾,我们家捐出去的,可都是些珍藏版本的书籍呢。”
“这个确实可惜。”罗蕾莱听到他提起珍藏本,又想起那些无辜书籍的命运,心中有些不快。“您家的珍贵书本一定不少吧。”
这本来只是她的恭维话,不过尤琛却露出半是讥讽半是不在乎的笑容。“是的,不过大半都是些现在市面上没有的**了。就因为它们有一个外国国籍的作者,所以我只能把它们藏在家里。”
看他的样子,好像就算被人举报收藏非法书籍,他也不会动摇。罗蕾莱对他的态度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酷爱书籍,觉得像他这种人即使军阶再高也未必会懂得书中的妙处。
“书和人一样,生活绚丽的花朵只是表面,多少鲜花凋谢了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您的藏书恐怕也是如此。”
尤琛盯着这个不动声色的年轻女家庭教师。“只有很少的结了果,而这些果实中又只有极少的能够成熟!不过,果实虽少毕竟还是够用了。”
罗蕾莱感到有点吃惊,因为她刚才引用的是奥登尼亚《少年之烦恼》长诗里的句子,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马上接了下去。也许他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在这方面也是涉猎甚广?罗蕾莱一时拿不准,回视着男主人。尤琛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又看看还在玩耍的孩子们,问道:
“该准备午饭了。”
经过这一次,罗蕾莱认为自己可能是太小看这个主人了,所以以后得更加小心应付才是。因此凡是尤琛和她交谈的时候,她都比以前更谨慎小心,不让对方捉到什么错处。罗蕾莱是担心,万一自己以后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出一些外国著作的句子,身为禁卫军的尤琛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视为国外敌对势力的间谍或者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罗蕾莱的犹豫和警惕,尤琛在和她说话时,都尽量挑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而且所交谈的内容也无可厚非,都是些家常事务而已。罗蕾莱对此松了一口气,感到这样自己会更自在。她不需要主人对她的客气或是礼貌,只要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就好。
不过没过多久,有一件让罗蕾莱头痛的事情发生了。尤琛从军队里带回来一条牧羊犬,毛色以黑白黄为主,十分可爱而且听话。据尤琛向家里人的介绍,是他在曼尼亚战场时的好伙伴,而且这只叫帕蒂的狗帮了他不少忙,所以现在他也把它视作家人。琴虽然认为这条狗要是不爱干净弄脏家里就麻烦了,不过还是同意丈夫把它带回来。至于两个孩子,更是高兴不已,因为这条牧羊犬成了他们的好玩伴,不管到哪儿他们都带着帕蒂去。可是罗蕾莱却对这条狗没什么好感,她不是害怕它,而是不大想接近它。所以孩子们想和帕蒂一起玩的时候,她多半都带着他们出去,而不想那条大狗在自己面前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