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向居住在奥登市郊这个安逸舒适住宅区的人们来说,如今的气氛,已经大不如前了。
其实早在胜利党资深委员休厄尔被杀害时,小镇上居民的眼光,就开始狐疑地扫视周围,担心自己的身边是不是就有杀人犯埋伏着。不过由于该区治安状况一向良好,加上政府对案件的重视,所以恐慌不久后便暂时销声匿迹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案件不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反而接二连三地发生,这让人头皮发麻,惊惧不已。其后,甚至连副首相家中也发生了命案、首相府秘书长家里收到了带有恐吓意味的断指信件,现在,更让这其中知道内情的人震惊的是,连首相的办公桌上,也赫然出现了一只凶手送来的断指!这样下去,谁还会安全?谁还能安心地过日子?尽管国家安全总局以及警察部门已经在没日没夜地进行调查侦讯,可是现阶段仍然无法取得实质性突破,这更让民众——尤其是那些奥登尼亚政府中的高官们——感到心有戚戚焉。
时间已经跨入深秋,在大街上行走的行人们,身上的衣服也从薄薄的夏装,改换为冬装。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在奥登尼亚首都市郊,那环绕着河边以及湖边还有树林的幽静美丽小路,已经不再出现往日那种屡见行人经过的画面了。由于担心杀人犯的出现,再加上警察局的劝喻,所以当地的居民都不敢在外面行走,生怕遇到不测。那些在镇上经营各类商店的人们,也开始悲哀地看到最近营业额的大幅下降。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还是要购买外,那些当地居民们,是能不出来就尽量不出来。要想改变这一局面,除非凶手落网。
位于这个风暴中心眼的莳萝谷宅也是如此。它的女主人虽然还是会到邻居家串串门,不过出入都由司机或是女家庭教师陪着。而外出购物的厨娘和女佣们,也不得不像她们的主人那样,乘坐着家里的轿车,集体到外面买东西,然后再尽快赶回来。大家都知道现在外面很可能流窜着一个——甚至是更多——的凶残的杀人犯,所以即使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也没什么人抱怨。
这天一早,琴吩咐管家把男主人的换洗衣物送到首相府那儿去——因为首相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身为首相副官又是调查参与者之一的尤琛当然也抽不开身。而埃尔文和约翰也向学校请了假,没有回去——他们的妈妈实在太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这段时期想让孩子们尽量待在家里。两个男孩没法去学校,早餐也吃得不怎么起劲,约翰甚至拿着银叉子甩来甩去。直到他妈妈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快哭了,罗蕾莱和琼逗了他一回,约翰才又开始老老实实地吃东西。
早餐很丰盛,不仅有常见的香肠煎蛋,还有蘑菇和咸肉还有腰花。因为琴相信均衡的饮食对人非常有好处,因此每次早餐上她都会吩咐厨娘西尔维准备蔬菜沙拉,并且要求孩子们必须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这倒没什么,只是餐桌上那沉闷压抑的气氛,让两个小男孩觉得很不习惯。大人们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只是叮嘱他们没有得到父母或是家庭教师的许可,绝对不能到处乱跑。
在用过早餐后,保姆迪拉带着两个孩子先到了育儿室,而罗蕾莱则留在起居室,一边看着琴和琼聊天,一边继续完成自己新开始编织的围脖。天气转凉了,于是她们的身上也换了装束,穿着毛衣和厚厚的绒裙。琴叹了口气,愁眉不解地对自己的朋友说:
“你瞧,亲爱的琼,现在大家都怕得要死,哪儿也不敢去。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快成蜗牛了。而且因为担心这里的治安问题,这几天已经有两个佣人向我提出辞职,不想在这儿干了。要是情况再这么恶化,我看咱们家迟早那些佣人都吓得走掉了。”
琼极力安慰对方,又指出现在政府正在全力调查此事。而且莳萝谷宅以及周围那些高级住宅匠保安都得到了加强,那些杀人犯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进来犯案。琴点点头,承认她也知道政府和警察部门正在努力,可是这样不能让她的担心有所减少。
“连尤亚也留在那边,不能回来。要是咱们这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个时候可怎么办好呢?!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人商量,还好有你琼,你能在这儿我起码不会觉得孤立无援。噢,当然,还有你,罗尔。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们了。”
两人都对她地担心表示明白。同时又表示她不必如此烦恼。事情总会过去地。罗蕾莱回到楼上。看着孩子们画画儿。保姆迪拉则到楼下休息。埃尔文画着花园里地那棵大树和秋千。还问罗蕾莱觉得怎么样、画得像不像。罗蕾莱笑着点点头。称赞他有进步。不过看到这个地点。仍然会让她想起那天深夜在窗边所看到地一切:苍白地黑衣女人、灰蓝地头发、冷冷地视线、没有一丝活人地感觉……至今这让她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不舒服。埃尔文和约翰在向家庭教师说着他们在学校地见闻。埃尔文指着自己地作品说:
“瞧。罗尔。我这个比前几天在学校画地还要好。可是教美术地汉弗莱先生却给了我一个高分。是A哦!要是这个让他看到。他一定又会说:‘大家要多向埃克学习。他用地颜色用地大胆、有创造性。’罗尔。什么是创造性?”
“就是指你地画和其他孩子地不同。画地更好、更加突出。就好比是你画地这幅画里地大树。画得就很好。”
罗蕾莱耐心地解释着。同时又不忘夸奖他地作品。埃尔文高兴得手舞足蹈。又说:
“我打算把以前地画作也拿出来。到时去学校参加年级地画作展览。老师已经答应要让我地画贴上去啦!罗尔你看那几幅行吗?”
他地家庭教师认真地看了看他以前就画下地几幅画。然后点点头。说没有问题。约翰也凑了过来。要哥哥教他。罗蕾莱把自己用过地一个小画夹送给埃尔文。希望他画得更好。可是高兴过头地埃尔文不会打开这个画夹。只能让罗蕾莱教他。当罗蕾莱把画夹打开。把埃尔文地作品放进里面夹起来之后。又对他说:
“以后你就照我这个样子,打开这个绳结,就可以打开画夹了。要是用得不大顺手,可以让迪拉帮你的忙。”
“我才不要让迪拉帮忙呢,她的手指脏,会弄脏我的画纸的。”
埃尔文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画夹。而他的弟弟则在旁边学着哥哥的样子说:
“脏脏!脏脏!”
罗蕾莱不大在意地笑了一笑,有时,小孩的要求往往比大人更高。“这是为什么呢?迪拉她也能帮且你们的,不是吗?”
“她老爱舔手指,弄得手指头怪脏的。那次到了宫里,我们在院子里玩儿,她以为我们没看见,又在舔了。”
过了一会儿,保姆迪拉进来了。于是埃尔文又和弟弟一起,研究这个家庭教师新送给他们的画夹,为了这件事高兴了一整天。虽然这天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可是孩子们的那种郁闷之情已经大大减轻了。
到了下午,在用晚餐之前,罗蕾莱按照惯例,到房间里更衣准备进餐。可当她一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那套衣服,却发现在柜子的层层衣服下,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罗蕾莱疑惑地拿起来一看,上面什么都没写,而里面的东西,却全是奥登尼亚军国防部陆军的作战计划书和标着各种记号的地图!罗蕾莱大吃一惊,也顾不上换衣服,赶紧拿出来细看。她越看越吃惊,因为这份档案,的确是奥军国防部对未来东部作战的战略研究计划,里面甚至还有详细的进攻方案以及各集团军群的数量。
罗蕾莱确实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伪造的之后,心里更加迷惑了。为什么自己的房间会有这种东西呢?这个看起来,是机密文件吧?可是它却……难道是那天?!她一下子想起那天夜里看到女佣希尔达在自己的衣柜里翻着什么,难道这个就是她塞给我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房间里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么肯定会被人当成是间谍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定以重罪!罗蕾莱心里七上八下,拿着这份档案却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拿出去销毁太惹眼了,还是等晚一点再说吧。她想了想,拿出剪刀把自己的那张厚厚的被子剪开个大口,再把这份档案塞进里面那层棉花之中。直到确定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了,她才用针线重新把被子的缺口缝起来。这样一来,很难看出这张被子有什么不对劲。
在晚餐的时候,罗蕾莱一直没有看到希尔达,可她明明记得对方今天没有休假。她故作不经意地问起琴,莳萝谷宅的女主人皱了皱眉头,说:
“对了,我好像也有一天没有看到她了。这个希尔达,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大家没什么兴致地吃过晚餐,虽然厨娘西尔维用尽心思做出一桌美味佳肴,不过吃的人却显然不大清楚吃进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罗蕾莱一直想着那个档案袋,她不希望让别人发现自己有这个东西,又很想找到希尔达,询问她是否把这些文件塞进自己的衣柜里。想问清楚她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又或者说,是不是想陷害自己。罗蕾莱想到最近希尔达的古怪举动,心里倒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搞不好是有其他人把这个塞到自己的衣柜里,而希尔达则是想找到这个文件。既然尤琛身为禁卫军的一员,又是首相的副官,那么如果说奥登尼亚的秘密警察会派卧底来监视这一家子,罗蕾莱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她的这些疑问,还是没能当面问清那个女佣。因为在当天夜里,和她同房的女佣就来报告主人和管家:希尔达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