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大本营……最高统帅部新一号指示……”
位于科斯佳洛夫城外的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内,这儿的主人手拿着一张薄薄的电文,却听不见他下面的声音。身边的幕僚都急切地看着他的神色,听听接下来的内容。可是,他们的总司令已经很难再说话了。
终于,保罗·瓦尔斯特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周遭的军官们。他动了几次嘴唇,才迸出一句不完整的话:
“要、要……要求我们……我军……死守科斯佳洛夫……”
没有说出主语,可是这个简陋指挥部里的军官们都清楚,发布这一道命令的人是谁。集团军参谋长鲁道希·舒密特看着总司令那张全是死灰颜色的脸,心里也在不停地往下沉。
“总司令……”
似乎除了这样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到办法来安慰和他们心情一样——甚至是更糟——的瓦尔斯特。自从九月开始,集团军的兵力就一直消耗不断,而如今随着敌人的增援日益众多,他们的兵员却在锐减。向后方请求支援,却往往没了下文,而盼到的,却一律是“死守此地”的命令。眼看着城中的兵力无以为继,心急如焚的保罗·瓦尔斯特接连向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发出增援请求,但结果依然如固。舒密特鼓起勇气,朝总司令说:
“阁下,您必须要将这儿的情况如实汇报啊!不然的话,他们只会以为这儿的情况没有改变,所以是不会增兵的!”
如果是在以前,有人敢这样当面质疑上级的做法,那么即时被实行军法处置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可是现在,大家都似乎沉默着,看向那个念完电报就不再说话的总司令。由于担心过多向大后方阐述战场的情况、会被上级斥之为“无能”,所以瓦尔斯特并不敢向大本营全盘托出此地已经逐渐陷入敌军包围圈的事实。但是即使如此,大后方最高统帅部那依靠他们所谓情报而得来的乐观,却依然如故。要打破那位领袖的乐观和好心情,瓦尔斯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说了也没用,”瓦尔斯特强忍住脸上的肌肉抽搐,“他们不会相信的。所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靠自己,这听起来多么的冠冕堂皇。可是谁又能想到,在这句话背后,现在科斯佳洛夫城内的奥军,已经伤亡超过四成了呢?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连自己都尚未依靠了。
“把地图拿来!”
没有向自己地幕僚多作解释。瓦尔斯特继续投入到工作中。研究要如何解城中部队之围。仅仅在几个月之前。奥登尼亚地军队还在这座城市中所向披靡。将路德尼亚人几乎完全赶到南岸去。可是现在。情况却开始出现了相反地迹象。敌人开始攻过来。而自己地部队却不得不渐渐后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敌军不是已经支持不住了吗?我们地人没能拿下河岸。这就导致了敌人陆续增兵吗?瓦尔斯特内心地焦虑不在任何人之下。可是他不能跟别人说起、也不愿跟别人说起。他是这个集团军地总司令。他必须得保持坚强。
看着上司地侧脸。集团军参谋长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对。对于他来说。要跟首相那边直接摊牌。这简直是不可能地事!”
如今已经是创世历1087年地11月底。离明年只剩下一个月左右地时间。路德尼亚再次成了大雪纷飞地世界。与去年一样。急速下降地寒冷气温冻坏了不少奥登尼亚军人。虽然有了去年地经验。也让他们知道了在这么可怕地天气下该如何自保。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以伤病和严寒地折磨下。加入成为冥府地一员。奥军已经不复去当时进入科斯佳洛夫城地威风凛凛了。
在到前线阵地视察时。几名总司令部地参谋看到各路从城中撤下来地伤员及少数部队。他们都是就剩下这么一丁点可怜地兵力。根本无法守住阵地。迫于无奈才选择离开。而那些伤员们凄惨地状况。更是令这些军官们心情无比沉重。在回程地路上。他们都说起向大后方摊牌地事。只有强烈要求。才能让最高统帅部明白前线地糟糕情况。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得说服一个人:保罗·瓦尔斯特上将。只有他点头。他们才能派遣代表回大后方。这个任务。被交托到参谋长舒密特地手上。最近他地心绪与同事们一样。都已经跌落在谷底。不过为了战事、为了那些士兵们。他愿意一试。
在来到总司令休息的临时指挥所那儿,舒密特却没看到一个高级将领在。他向卫兵询问,得知总司令有可能是在地下室里休息,于是他就往那儿走。推开地下室沉重的双扇门,舒密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雪茄味。他晃晃脑袋,以为自己是不是闻错了味。要知道这里可是战场啊,怎么可能会闻到这种高级雪茄烟的味道呢?!不过,事实证明这位参谋长的嗅觉没有出错,室内确实弥漫着一股烟味。而在里面吞云吐雾的,正是集团军的总司令以及他身边的两三个心腹将领。
“哦,鲁道希,是你来啦。”
隔着那紫色的烟雾,舒密特几乎看不清总司令的神情。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来,你也坐下,好好休息休息吧。”
“阁下,您这是……”
“换换脑子,睡又睡不着,干脆这样坐一会儿也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雪茄烟的关系,瓦尔斯特现在看起来跟刚才那个焦虑紧张的总司令很不一样。“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有事……我问您这是在干什么?”舒密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声调。“前线将士们还在死亡线上挣扎,可您呢?您躲在这里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