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琛既无法打破这沉默,也不想打破这沉默。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对方,只是脑海中却好像将这个房间与自己在莳萝谷宅中的房间联系到一起。在多年以前,当他与琴还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美丽的妻子曾经穿着漂亮的睡裙,站在自己面前。只是现在当他回忆起来的时候,妻子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琴站在门边,看着自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是谁?尤琛眼前出现了一张脸,这张脸与现实中眼前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在想象中的这个画面,令他感到不安,但同时也感到激动与喜悦。那张脸离自己更近了、更近了,更近……直到自己可以低下头,甚至可以嗅到那张脸、那乌黑的长发、那曼妙的身躯中散发出的香气……
“……尤亚,尤亚?”
回过神来,尤琛才发现罗蕾莱在另一边看着自己。刚开始时,他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看出自己走神,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罗蕾莱并没有起疑心。她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尤琛也还是那个答案,只是不解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
“不,我不会让人到我的房间里来的,原本就不会,现在更加不会。你到底怎么了,罗尔?”
罗蕾莱轻轻咬着下唇。“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本来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不过又总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在两点以前,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也就是你回来前大概一个小时,有人进过你的房间里来。”
尤琛站了起来,他盯着罗蕾莱,问:
“你是说真的?”
对方点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会不会让你的下属进你的房间。要拿些什么或是送什么东西给你。”
“不,我没有那么做。文件也好,吃的东西也好,都不必送进我的卧室里。就算是扫除我也免了。因为这样做太冒险。在营里,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进这个房间。”
也许在自己来到之前,尤琛还会允许勤务兵为他地房间做一下打扫;可是由于自己在阁楼上,所以尤琛为了保险起见,连这些例行工作都禁止了。罗蕾莱知道,对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让她被外人发现。只是这样一来。就更让她担心了。因为之前在这儿徘徊的脚步声,已经可以确定是属于那个偷偷潜入的人!他来这儿,即使不是作奸犯科,但很明显也是不愿被人发现他的踪迹。
“罗尔,你听清楚了吗?真的有人来过我地房间?”
“是这样。原本我还不能确定。可是之后我才明白。那是真地。”
于是。罗蕾莱将自己本来在做梦。梦中听到一些声音。当醒来后才发现又听到那些脚步声。直至楼下地人离开----当然。她没有说自己做了个怎样地梦----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尤琛听完后。双臂抱在胸前。过了一会儿才说:
“对。我也知道。人即使在做梦地时候。听到地声音动静也是现实世界中存在地。更何况。你在醒了地时候。那脚步声还在楼下。在我地房间里……”
两人彼此注视着。心里都抱有同一个念头。还没等罗蕾莱开口。尤琛就去检查了自己地行李和床头柜抽屉里地一些本子。什么都没少。看起来也不像被人动过。他看着罗蕾莱。解释道:
“我这儿不可能放有什么重要地东西。要是有人想找情报之类地。应该到二楼才对。这儿只有我地一些私人生活用品。真搞不懂……”
尤琛甚至将自己地被子和枕头也掀开。检查了床铺还有床底下。照样没有任何发现。他看着布满灰尘地床底。头也不回地说:
“这儿没有入侵的痕迹,或者有人进错门了?”
表面上看来词句轻松,但听到尤琛的语气就知道,他对这件事地看法可一点都不轻松。
“那个声音,当时我也以为是做梦而已。不过之后,我真的听到了它……三楼其它房间的人回来了吗?”
“巴列茨现在还在楼下呐,哈根也一样。他们没有上来三楼,更没有走进我的房间。应该是别的人。”
尤琛还在思索谁有可能趁着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来到楼上溜进自己的房间,与曾经的推断一样,只有营部的人,才有可能掌握自己地出入时间,从而找准机会进他地房间。不过在自己回来之前,就有一部分军官已经先去休息了,只剩下小部分人还在值班。要是那些人当中有人装作先离开,但随后又回来并且借着自己熟悉地形的关系溜进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地……
“总之,先检查一下你房间里有哪里异常吧。”
对于罗蕾莱的意见,尤琛表示同意。于是他们就在房间中到处观察起来,尤琛又仔细检查自己地行李、衣物,还有那少数无关紧要的文件纸张,罗蕾莱则留意着地板上的脚印,看看它的主人究竟走到过哪里,对脚印周围的摆设或家具更是一件也没放过。
看完自己的东西,确认没有被人翻动、掉包的痕迹后,尤琛吐了口气。他正想对罗蕾莱报告自己的这一检查结果,眼睛却注意到在卫生间外除了自己的鞋印外,地板上还留下了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在自己那带着泥的鞋印下面,还有着更浅痕迹的鞋印。虽然靴印与大小与自己的差不多,但是从颜色和痕迹来看,显然并不属于自己。它快消失了,但也在消失前表明:它的主人确实曾经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罗蕾莱被尤琛碰了碰手臂,才注意到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她仔细看了看那儿的鞋印,又低声问对方:
“会是你的吗?”
“如果是我的,就不会这么干净。”
尤琛低头看着鞋印,往卫生间走去。一路上他非常小心,不去踩到那本已快消失的鞋印,但是打开卫生间的门,按下电灯开关之后。尤琛仍不禁懊恼地啧啧连声。因为卫生间地地板潮湿,已经将里面的什么鞋印痕迹通通都抹去了。剩下的,只有水渍而已。看来自己刚才进去洗澡,将那个外来者的痕迹也顺带破坏掉了。罗蕾莱倒不怎么在意那靴印的消失,她皱着眉。说:
“那个人干吗要进卫生间吗?”
“他总不可能是来借厕所地吧。”
尤琛如此挤兑着,走进里头察看。这个小小的卫生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破损的洗手盘、浴缸、看起来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住什么秘密。尤琛一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在洗手盆上方的镜子,边缘的油漆开始有点掉落了。尤琛打开镜子,露出后面地壁柜。那里面放着牙刷、杯子、一些药品、漱口水、还有一小袋糖。它们看起来就像尤琛离开前的模样,毫无特别。尤琛刚关上那面兼任柜门的镜子,又下意识地停住了。由于卫生间内水汽的作用,使得镜子变得模糊起来,上面也布满水蒸汽。而此时他看清楚了,那上面显示着一枚指纹。而他还记得,在临走前自己进来洗脸,曾经用手将镜子上的水汽抹去。当时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可是现在这指纹在表明,确实有人进来过,而且还动过卫生间里的壁柜。
“看来这位客人还对我的卫生间摆设非常感兴趣。”
尤琛再一次打开壁柜,认真地检查那里面的东西。除了牙刷杯子外。这里面地东西都是属于这所房子原来的主人。尤琛原本想让对方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免得他们要用的时候用不到----不过对方表示这些他们还有,不必拿走。不过,还有一样东西是自己地,那一小袋糖。在看过牙刷和杯子后,尤琛留意起自己放在里面的糖。那是酒心巧克力,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血糖低的时候补充糖份用的。它的外包装之前就已经被撕开,露出里面的糖纸。那层紧裹着巧克力的糖纸丝毫未动,但这让尤琛脸色一沉。
“怎么了?”
“你看这个,罗尔。”
在尤琛的示意下。罗蕾莱也把注意力投向那些放置在小塑料袋里的巧克力糖。它们都是叠好形成筒状。放置在那里面。尤琛摇摇头,说:
“要是我没记错地话。那么这最上面地那块糖,被人换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最外露的糖拿出来,然后指着它地包装纸,对罗蕾莱解释道:
“上次我拿起它上面的糖时,因为过于匆忙,将属于它地一小片糖纸也给撕了下来。要是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因为那被撕掉的糖纸一角在褶折底下。喏,你看,这块糖的糖纸却是完整的。”
罗蕾莱在看清楚之后,又看向尤琛。“你一般什么时候用吃这些巧克力?”
“早上,因为我那个贫血的毛病,使我不得不在一大早起床刷牙之后,就得补充点糖份。还记得吗,这是你的建议。”
女人转过头,不去与尤琛对看。她小心翼翼剥开那层纸,将巧克力放置在纸中央审视着它。看上去,那就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糖。尤琛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又将底下的糖也拿来打开,与这块巧克力作比较。比较的结果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猜这里面不是威士忌,而是一块宝石或是珍珠。就像在新年晚餐的传统项目:从火鸡里吃出幸运硬币。”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尤琛还不忘调侃自己、调侃别人。显然,他并没有被这块来历不明的巧克力吓倒。但罗蕾莱却显然不这么看,她一边审视着那块被做成圆形的巧克力,一边低声说:
“那个人花费这么大力气,冒险溜进你的房间,不可能只是为了看一眼你的巧克力。只不过,要怎么做,才能不惊动别人又能验出这里头的乾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