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翩然道:“其实你应该猜到的。弥补二爷天一功漏洞的就是娄泽枫念的那几句口诀。正宗天一功以‘实’胜,但龙王也非常厉害,玉面修罗不拿点真东西给他,绝对骗不过他,因此二爷会的天一功也是最上乘的功法,和正宗天一功殊途同归。娄泽枫的口诀很可能是师父说给他听的,口诀中说‘虚之极而无极’,我是没办法体会的,但正是二爷所需要的。所谓‘浑人我,同天地’就是二爷练习到最高境界的描述。他已经在弥补破绽。我上次遇见他,虽然知道他的功法破绽所在,还是没办法赢他,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该察觉自己功法的破绽了。那天是二爷自己心里愧疚,先放手的。我知道你宝贝你的兄弟,后来没有提过此事,也是因为二爷已经在修补破绽,假以时日,他根本用不着怕龙王。”
莫天悚放心不少,赔笑道:“原来又是我错怪你。对不起,我认罚就是,随便你怎么罚我都可以。”
梅翩然没好气地道:“罚你?我可不敢。不定什么时候你真生气了,就把我套住了。离开扬州的时候,我看见青城派的尹光道和关石天追来,心里真的很害怕,顾不得脸面主动去找你。你明明清楚当时师父没想到二爷会离开你先去上清镇,他们是师父叫娄泽枫派来保护你和二爷的,偏偏就是不告诉我。我当时也真是傻,就没有想过,以你思维之缜密,行事之周详,怎么可能对那两个凭空冒出来的道士不闻不问!又怎么可能放心丢下你最心爱的荷露给那两个道士,仅带着倪可一人逃走!”
莫天悚大叫糟糕,梅翩然不会想算老账吧?谄媚地笑道:“我们两个是半斤对八两,都差不多。这也是心心相印的一种表现。”
梅翩然冷冷地道:“我对着你是小巫见大巫,甘拜下风。后来我去问了沙鸿翊,还不敢相信,可是你去青城山居然说什么也不愿意去青城派看看,不是不打自招吗?你为给桃子保守秘密可以自囚进京,替沙鸿翊承担一切罪名,连我去劝你都不肯回头。那你想过我没有?唐士侠的降头术非同小可,那次有多危险?万一你真出事,我怎么办?”越说越伤心,眼眶也红了。
莫天悚急忙检讨:“总之是我不对。要不你再打我八十板子如何?”
梅翩然怒道:“然后你好又去找个俏丫头回来给你上药,上着上着就一起上床了!”
莫天悚头疼之极,双手放在嘴巴边,高声吼道:“天下人都听着,是莫天悚对不起梅翩然!”
梅翩然吓一大跳,叫道:“喂!你疯了,叫得那么大声!让人听见怎么办?”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还好,今天莫天悚原本就准备谈一件秘密的事情,没让人跟着,选的地方也没有人。
莫天悚笑一笑,道:“答应我,真的不生气了,不然我就去金銮殿给你赔礼。叫皇上日后也监督我。”
梅翩然忍不住“噗哧”一笑,嗔道:“皇上干脆别处理国家大事,一天到晚就只顾着你的女人算了!”
莫天悚拍着胸口道:“笑了,笑了!这次你不是假装笑的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次在卡瓦格博遇见雪笠了。原来她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她和孟绿萝在一起,一定可以回飞翼宫去。你高兴不高兴?”
梅翩然愣一下,皱眉道:“从前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莫天悚举手道:“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翩然,这没什么,只能让我更喜欢你。只是雪笠可真漂亮,没给大哥作丫头,怪可惜的。”
梅翩然闷闷地笑道:“那样漂亮的一个女人,该给你做丫鬟才是。唉!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回飞翼宫了!”
莫天悚笑道:“那可不一定。我还在卡瓦格博见着我的小姨妈了,帮她一个大忙呢!你想回去,日后我陪你回去就是了。”
梅翩然诧异地道:“小姨妈?”
莫天悚道:“就是孟绿萝啊。她是我爹正牌夫人的妹妹,我不该叫她小姨妈吗?她也很美丽呢。只不过她和你师父一样,喜欢带一块面纱把脸遮起来。雪笠倒是没有带面纱,可是更过分,带着一张卓玛的人皮面具,丑得很。不过她的演技倒是不错,开始的时候,我真以为她就是卓玛呢。还记得当初光听声音,我还把翠儿认成你了。翩然,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梅翩然摇摇头,情绪明显低落下去,闷闷不乐地轻声道:“你又绕一个圈子来套我的话。雪笠一定是在土司太太那里学会最正宗的天一功,因此可以变化成卓玛。我还不行。这种变化是很麻烦的,她脸上带的那张人皮面具也真是卓玛的面皮做的。她说不定压根就不认识卓玛,却能把卓玛的一切摹仿得惟妙惟肖,乃是因为她曾经喝过卓玛的鲜血。水青凤尾终究是一种邪恶的种族。”于翠儿却只字未提,不过莫天悚不好再问,暗忖如果真的是龙王化身莫桃,用的多半不是天一功,仅是寻常的易容术,只是由于龙王和莫桃很熟悉,而尉雅芝又只见过莫桃一面才没有破绽。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岔开说起轻松的话题。
但梅翩然的心显然被搅乱,再没有踏青的兴致,忽然道:“勋阳地区人员杂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派去的人不一定能深入山区。不如让我先行一步,摸摸平王的内部情况。”
莫天悚点点头道:“也好。这次的差事麻烦得很,我也没有把握,情况是知道得越详尽越好。你过去以后,关键是要留意平王和项重手下重要人物彼此间的关系,他们各有何弱点。不过你还是该等桃子来了之后,大家见上一面再走。”梅翩然点头答应。两人拨转马头,朝回走去。
央宗从宫里回来后很高兴,拉着莫天悚兴奋地道,皇上见到霹雳神弩后很高兴,将莫天悚请乞的二十万亩土地还加了五万亩出来呢。莫天悚勉强做出也很高兴的样子,吩咐厨房多做好菜。晚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自己也有些奇怪,他和卓玛并不熟悉,又早猜到卓玛已经遭遇不幸,证实噩耗何以会如此伤心?
莫桃和凌辰是第二天下午到的,和戎也还跟着。莫天悚很惊奇,又见莫桃还是不怎么搭理梅翩然,一把将莫桃拉到一边,让梅翩然趁机走了。莫天悚笑着打趣道:“是你舍不得和戎还是和戎舍不得你,怎么没让和戎留在成都?”
莫桃没好气地道:“去你的,越来越龌龊了!是和戎说机会难得,想到处逛逛。凌辰舍不得她的烤肉,答应带着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天悚大笑道:“我说什么了,你就说我龌龊?该不是你自己想得太龌龊了吧?”
莫桃失笑,岔开问起今后的行程。莫天悚告诉他,暂时没办法去灵宝县也没办法去上清镇,得先去勋阳。莫桃也觉得勋阳很麻烦,没用莫天悚劝说,就答应一起去勋阳。
凌辰带来不少例报和春雷收集的很多药物。莫天悚先翻看药物,并没有新鲜的,和他们在巴相的时候各地献上来的差不多。例报也无大事。田慧报告说海州府的药铺已经成立,安排的全部是各地抽调的高手。只是莫离先一步到达海州府,早成功渗透进当地的大帮派和官府里,他们要是也渗透的话,一定会和莫离发生接触。田慧想和莫离联手。莫天悚考虑半天,还是给田慧写信说尽量不要和莫离接触。
皇上听说莫桃的眼睛出事,特意派出两个御医来莫府。莫天悚寄予厚望。御医诊断后却连药方都没开一张。气得莫天悚够呛,就是莫桃的笑容也明显少很多,又开始拒绝吃药滴眼。莫天悚暴跳如雷地吼道:“不能放弃!桃子,我们不能放弃!不放弃就有希望,你懂不懂!”莫桃点头,还是把药吃了,忽然道:“也许冰冰能有好办法。”莫天悚忙道:“去接她的人走了快一个月了,可能就快回来了。”莫桃默然,昆仑山路途遥远,再有一个月可能才会有消息。
莫天悚不甘心,又跑去梅翩然那里陪着小心,说着好话问她有没有好办法。梅翩然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又很为难地小声道:“三玄岛有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飞翼宫中传说乌昙跋罗花的花粉有效。但这仅仅是传说,最近几百年都没有水青凤尾被修罗青莲毒瞎眼睛,谁也不知道传说的真假,而且世上大概也没有乌昙跋罗花了,再说二爷和水青凤尾毕竟有区别,且他事先是吃过乌昙跋罗花的,更可能找来乌昙跋罗花的花粉,他也不肯用。”
莫天悚暗忖曹横说不定也是知道这个传说才只给莫桃吃叶子!直埋怨梅翩然不早说,管他传说是真是假,莫桃肯用不肯用,总算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当即传令各地人手到处去寻访乌昙跋罗花的踪迹,不过这件事自然是瞒得莫桃死死的。
所谓流民是指没有获得朝廷允许去其他地方生活的移民。这类人一般家乡没有耕地,或只有少量的土地,很贫穷,被官税私租以及高利贷压得喘不过气来,为获得自己的耕地,逃避繁重的赋役,寻找一片乐土,背井离乡变成移民。
荆襄的郧阳地区,在湖广、河南、陕西、四川四省交界处,延蔓数千里,山深地广,人烟稀少,尚未开垦的地方很多,容易获得垦田。这里的气候界于南北方之间,比较温和,雨量不少,可以种水田,也可以种旱地。南北各方面的人都可以来生活,发挥自己的特长,基本保持原来的生活方式,成为移民的理想的处所。人数越聚越多,渐达百万之众。由于缺乏管理,成为“盗贼渊薮”,混乱一片。官府禁止移民再进入该地区,已经进入的也派人遣返原籍。流民不愿意离开,奋起抵抗,又变成朝廷眼中的匪乱。皇上口中被镇压的刘仝其实就是一个流民首领。
“恻恻背乡井,迟迟行道侧。”但凡有一点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讨生活?将流民赶回原籍绝对是一件有损阴德的事情,莫桃也绝对会反对这种做法。皇上虽然有战报给莫天悚,但那是湘王的人写的,真假存疑。莫天悚收到勋阳的情况汇报后,眉头就没舒展过。这次的行动绝对是费力不讨好,赚不着银子不说,很可能和莫桃连好兄弟都没得做了。可惜他被皇上抓住,赏以厚赐,乐意不乐意,都必须去勋阳。
勋阳的真实情况莫天悚自然不敢透露给莫桃知道,只希望永远也别到勋阳。莫桃着急去上清镇和灵宝县,路上却催得很急。离开京城六天以后,他们就踏上了勋阳的土地。
剿匪的官兵一共六万人,其中湘王的护卫兵有五万,另外一万是屯兵。湖广属于内陆省,原本是没有驻扎屯兵的,就是因为湘王护卫兵一直没有剿灭李匪,才从外地调来一万屯兵。屯兵进来后,县官不如现管,也归属项重指挥,等同于湘王护卫兵,正是皇上对湘王最担心的原因。
湘王为应付朝廷削藩,怕没借口留下护卫兵,在过年前就将围剿的官兵撤离勋阳地区,驻扎到襄阳城外。李佳原得以修养生息,勋阳也迅速恢复元气,比莫天悚想象的热闹很多,除了没有城墙以外,其他的应有尽有,甚是繁华。
投宿安顿下来以后,莫天悚一是心里发愁,拿不定主意是先去和官兵接触,还是想办法先去找李佳原;二是又好几天没见到梅翩然,躲在房间里亲热,顺便问情况。
和戎无忧无虑,也不觉得骑马幸苦,放下行李就拉着莫桃出门去闲逛。尽管莫桃很不喜欢,陌生的地方,凌辰还是和向山一起领着阿虎和阿豹远远地跟着莫桃。
逛一圈以后天渐渐黑下来,和戎道:“最近三爷整天阴沉着脸,回去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客栈。”
莫桃迟疑道:“天悚会担心的。别又让他出来找人,闹得人仰马翻的。”
和戎笑道:“凌辰和阿山今天可是一直跟着我们的,叫他们回去送个信就行了。上次在昆明喝花酒没喝痛快。刚才我们经过的那家绿腰院热闹得很,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莫桃愕然失笑道:“和戎,你可是一个大姑娘呢!”不过还是回头招呼来凌辰,说自己要去绿腰院吃完饭才回去。
凌辰变色道:“二爷,听说绿腰院今天被平王李佳原的元帅牛兴敬包了,你去恐怕不合适,再说你也不认识牛兴敬,人家也不见得让你们进去。”
莫桃有些犹豫。和戎抢着道:“二爷叫你来只是通知你一声,又不是问你意见的。你只需要回去告诉三爷就行了,不用你给二爷做决定。二爷,我们走。”莫桃莞尔,还是跟着和戎走了。凌辰气得跌足,还是只有叫阿豹回去报信,自己和向山、阿虎紧紧跟在莫桃身边。
来到绿腰院的门口,守门的看他们脸生,果然不让他们进去。莫桃摸出一个元宝来,道:“你怕大爷我没银子给你们?”守门的哈腰道:“不是这个意思。大爷见谅,今天绿腰院真的被人包了,只招待朋友。”
和戎近断时间也嚣张惯了,大怒道:“那你就是说我们不是朋友了!”上前就推守门的一把。守门的也生气了,怒道:“嘿!哪里来的一个泼妇!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有人闹事!”捋起袖子,也推和戎一把。门里又跑出来四五个拿着棍子的壮汉。和戎气道:“想打架是不是?阿山、阿虎,给我上!”也捋起袖子,抢先冲上去。
莫桃不禁皱眉,叫道:“和戎,我们回去吧!明天我再陪你出来。”和戎哪里肯听,早和几个壮汉打成一团。向山和阿虎怕她吃亏,也只得上前去护住她。
其余人等看见打架,一瞬间就围上一大群人来。凌辰偷偷拉拉莫桃,低声道:“这算什么?大姑娘想进妓院没进去,就在妓院门口和人打架,传出去和戎这辈子没法嫁人了。”
莫天悚的权势越来越大,莫桃做事反是越来越收敛,同样深觉不妥,正要上前去拉和戎,绿腰院又出来一大群人,领头的是个虎背熊腰,满面虬髯的铁塔般壮汉,身边伴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妇人,正是牛兴敬和绿腰院的妈妈柳青儿。牛兴敬怒极,大手一挥,更多的人正要一拥而上,柳青儿拉拉他的衣袖,笑道:“牛帅,大喜的日子,人家也是来贺喜的,何不让他们进来,岂非皆大欢喜?”
柳青儿原是大户人家的一个丫头,因生得美貌,被老爷看中,欲纳成妾。刚刚露出一个意思,正房夫人抢先下手,把柳青儿配给府中洗粪桶的杂役。柳青儿逃出来,流落勋阳,开了绿腰院。她年轻貌美,识文断字,很快成为勋阳地区的花魁,让不少人对她垂涎三尺。勋阳地区的头面人物都向想要得到她。不过她虽开着花楼,却不卖自身,周旋在官军和平王军队之间,借两边势利互相压制,小心守着自身清白。前段时间项重撤兵,她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项重走后不久,牛兴敬开始天天来找她。柳青儿无奈之下只有尽力拖延。今天牛兴敬包下整个院子,她已经是拖无可拖,听见门口有人闹事,可说是正中下怀,忙跟着牛兴敬一起出来,及时叫住牛兴敬。
莫桃也急忙叫住和戎,抱拳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和戎噘着嘴陪在莫桃身边,显得很不乐意。凌辰和向山、阿虎都跟在莫桃身后。
牛兴敬这时候才知道闹事的是个姑娘,哑然失笑,又见莫桃气度非凡,他身后的凌辰、向山、阿虎也都甚是沉着,一点也没有露出害怕的意思,心知莫桃绝非常人,有意结交,笑道:“大姑娘逛花楼,本帅到真是第一次听说。朋友这时候就走,岂不是让姑娘失望。不如进去,大家一起喝一杯,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和戎大喜道:“你可比你手下好多了!二爷,我们进去。”凌辰又不乐意,压低声音道:“二爷,牛帅可是平王麾下的元帅,咱们不好高攀。再说三爷还在客栈等着你呢!”和戎不悦地嚷道:“三爷还是驸马呢,是他高攀我们!”牛兴敬一愣,有点摸不清莫桃的底细了,迟疑道:“三爷是?”
莫桃莞尔,摇头道:“牛帅别见怪,我这妹子不会说话。在下九龙镇莫桃。三弟莫天悚,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来勋阳不过是给在下找眼药的。”
牛兴敬动容道:“原来是泰峰商号的二爷到了!你看我有眼不识泰山,二爷,里面请。”
凌辰很奇怪牛兴敬一个山区的土匪也知道莫天悚的名头,忙又拉拉莫桃的衣袖。莫桃也顾虑就这样和牛兴敬拉上关系,说不定会妨碍莫天悚的计划,还待推辞。柳青儿却只知道眼前来的人是牛兴敬也要买账的人,哪里肯放他们离开?娇笑一声,上前挽住和戎的胳膊,笑道:“他们男人就是麻烦,总站在门口没完没了地说。别理他们,姐姐请你喝酒。”和戎大喜,跟着柳青儿快步走进大堂中。莫桃苦笑,也只有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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