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翩然忽然挤到前面来:“天悚,你让开,我来看看。”
莫天悚忙让开地方。梅翩然扶起关晓冰,拔下她头上的簪子等物,解开头发,用手分开仔细看一眼,犹豫半天之后道:“你们来看,关姑娘头上有一个铜钱大的圆形花斑。这是中了五色蚨的症状。”
屈宜勖急忙上前一看,关晓冰的头皮上还真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圆斑,由五个不同颜色的同心圆圈组成,漂亮悦目,惊心动魄。满怀希望地问:“梅姑娘,你能看出来,也能解救是不是?”
梅翩然朝莫天悚看一眼,见莫天悚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低头苦笑道:“现在世上恐怕只有花蝴蝶才能让关姑娘醒过来。五色蚨是生长在飞翼宫里一种奇毒的草,茎叶花都有毒,最毒的地方是花。其花有盘子大小,有五个花瓣,每个花瓣一种颜色,暗合五行之数,艳丽悦目。最奇妙的是,这五种颜色的花瓣的毒性不同,茎叶的毒性也有少许差别,互相之间的配合可以转换毒性。其中最有效的调和之法有十三种……”
屈宜勖急道:“哎呀,梅姑娘,一会儿再说那些不迟,你先说解药是什么。”
梅翩然看着地面,心虚地小声道:“解药是五色蚨的根。五色蚨的根上有五个也是不同颜色的鸽卵大块根,根据不同的调和方法,调和这五种块根,就可解开五色蚨的毒性。我手里有块根,只是每种毒性的症状都是一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组合块根。”
莫桃沉声道:“凌辰,你去把花蝴蝶抓回来!”
莫天悚有些冒火地道:“不,桃子,我们一起去!”拉着莫桃气冲冲地走出去。凌辰等一干人也都急忙跟出去。
莫桃诧异地问:“天悚,你怎么了?”
莫天悚缓缓道:“还记得当初吴妈骗爹的毒暗器名字吗?”
莫桃点头,也是神色大变,咬牙道:“五花弹!当初爹一定是以为上面喂的就是五色蚨!”
莫天悚恨恨地道:“弄这种害人的东西。我饶不了花蝴蝶!”
莫桃却下意识地回头朝梅翩然“看”去,暗忖当初若不是梅翩然吃掉药参,莫少疏说不定能挺过去。
莫桃早就失明,眼睛又是包着的,但梅翩然还是吓一大跳,躲在和戎后面,心虚地嗫嚅道:“桃子,你别这样看我。当初我是把解药也给了罗天的。”
莫桃愣一下,没听明白。
莫天悚倏地转身停下,双眼喷火,失声叫道:“翩然,你是说罗天毒死龙血真君的就是五色蚨?后来蕊须夫人解开了内丹上的毒性,说明五色蚨是能用其他办法解开的。”
梅翩然显得很慌张,嗫嚅道:“我……”忽然飞快地跑开了。
莫天悚急忙追过去。其他人也要追,莫桃却拦住大家,低声道:“你们都跟去,梅姑娘能说的话也不会说了。”
凌辰迟疑道:“那我们还去不去找花蝴蝶?”屈宜勖叫道:“当然要去找他!”
莫桃沉吟道:“我们这样找上去,花蝴蝶不一定肯说解药在那里,就算说也有肯定有条件。凌辰,你先去找谷大哥想想办法。”
梅翩然一直朝没有人的地方跑,忽然一头撞在莫天悚的胸膛上,一把推开莫天悚,换一个方向又跑。莫天悚再次追上去,一把抱住梅翩然,感觉梅翩然浑身都在颤抖,心疼地叫道:“翩然,你究竟怎么了?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梅翩然再次推开莫天悚,站得远远的,才小声问:“天悚,你会不会不理我,从此不要我?”
莫天悚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一点也不明白。要是花蝴蝶掌握着你什么秘密,我抓住他就杀掉他,绝对不多问一个字。”
梅翩然摇摇头,凄厉地叫道:“五色蚨是有解的!当初那支药参就是五色蚨的解药!我看见蕊须夫人解开内丹上毒性就知道了!当年是我害死你爹的!我离开巴相后就再也没有想见你,是你又找到我的。”叫完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上。
莫天悚又难过又心疼,过去抱住梅翩然柔声道:“傻丫头,爹中的是九幽之毒,得到药参也没有用。”
梅翩然抬头看一眼莫天悚,反身抱住莫天悚嚎啕大哭。
莫天悚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不免也想起很多往事。得到《百毒真经》以后,他一直没找到当初至关重要的药参配方,此刻才知道药参很可能是莫少疏离开飞翼宫以后自己研究出来的,就为能在关键的时候抵御五色蚨。拿给曹横保管多半只是一种笼络曹横的姿态,要不就是为掩人耳目。当年莫少疏真可谓是机关算尽,阴差阳错还是没能救回自己。梅翩然也是多心之人,在巴相想到这些以后便觉得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毅然决然服下玉洁冰清咒,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打算为心上人最后再帮一次忙。太湖事毕,她还一直背负着一个大包袱,以至于几次三番地推脱。
良久,梅翩然终于哭累了,又抬头看看莫天悚。莫天悚忙笑一笑道:“傻丫头,为你我连龙王都放过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以后有什么别藏着,都告诉我好不好?”
梅翩然点头,还在抽噎,含混不清道:“我就怕你知道以后不要我。又怕你和我成亲后再知道就更难过,在京城接到你的信我都不敢回云南,要不哪会轮到央宗做正房。”
却将莫天悚说笑了,用力在梅翩然的鼻子上刮一下:“你羞不羞?央宗都有好消息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你有没有消息?别让央宗给比下去。”
梅翩然的脸倏地一直红到脖子根,推开莫天悚起身又跑掉。莫天悚失笑摇头,只好再次追在她身后。
梅翩然收藏有五色蚨花瓣的干粉,也收藏有五色蚨的块根,和莫天悚一起回到屈庄从行礼中找出来。莫天悚看了看,又用指甲挑一点各个颜色的花瓣粉都尝了尝,觉得花粉的毒性是有一点差别,但并不大,斟酌片刻开出一张药方。屈宜勖拿着方子亲自去抓药,又亲自照料火候煎好,再亲自给关晓冰灌下去,最后亲自守在床头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关晓冰终于醒了,睁眼就道:“咿?你还没有回去?二爷、三爷,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屈宜勖大喜若狂,回头嚷道:“三爷,她醒了,她醒了!”
莫天悚失笑道:“我也看见了。桃子,我们先出去。”
莫桃莞尔道:“绑架人质的事情我也经历得多了,只有这次最可怕!简直可说是内外夹攻!还好是内外都是大团圆结局。”一说梅翩然的脸又红了,抢先跑出去。众人说说笑笑也跟出去,梅翩然居然不在。小四说她回屈庄了。莫天悚没说什么,莫桃却叹息一声。
和戎和格茸又重新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凌辰去找谷正中还没有回来。莫天悚自己动手抱来一坛子酒和莫桃对饮。莫桃一杯接一杯喝得极快。莫天悚深觉不对劲,伸手抢下莫桃的杯子,皱眉道:“你怎了?一会儿等菜上来再喝好不好?”
莫桃苦笑,忽然道:“天悚,你说冰冰究竟是什么意思?先和罗天形影不离,现在又和龙跃一起出游?什么时候我和她也能像你和翩然一样?”
莫天悚愕然失笑道:“你成天冷冰冰的不给人家一个确定的承诺,反到怪起人家来了!龙跃还跟个孩子似的压根也不懂什么,抢不走你的冰冰。”
莫桃深深吸一口气,叹息道:“你对央宗不也冷冰冰的?但央宗连你的儿子都有了!我也没有给过田慧好脸色,但田慧送来的药却最多最勤。为何我最在意的那个人始终不肯全心全意对我?为她我连和戎也不想留下,她却跑去和其他男人出去玩。我不就是一个晚上没回来,她至于吗?”
莫天悚头疼地道:“你胡说什么呢?”莫桃深深叹息,伸手一摸,干脆抱着酒坛子喝起来。莫天悚头疼得厉害,急忙岔开道:“我想给全真道一点厉害瞧瞧,你觉得如何?”
莫桃砰地放下酒坛子,皱眉道:“你最少得去找龙帮主打听一下全真道来此的目的,再决定动不动手。对了,龙帮主还让你想办法把关姑娘和屈老太爷之间的死结解开,再帮帮俞力。”
莫天悚叹息道:“我们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叫人头疼的了,别去管人家的闲事好不好?晚上你陪我一起想办法去抓个全真道的小道士,好好问问玉石板的事情,然后栽在花蝴蝶头上,看看花蝴蝶和全真道怎么打好不好?”
莫桃却不大能提起兴致,也不像从前那样反对,只是闷闷地随便道:“玉石板真的在全真道手上吗?干脆叫谷大哥去把玉石板拿回来,我们直接去灵宝得了!”
正说着,谷正中和凌辰一起带着花蝴蝶回来。谷正中丢了三四个瓷瓶在桌子上,气哼哼地道:“三爷,你最精通药物,看看哪个装的是解药。”
花蝴蝶面色灰败,豁出去地昂首道:“即便是梅翩然也认不出五色蚨的解药!莫天悚,你带我去灵宝,回来我给关晓冰解毒,不然你们找到她也没有用。”
莫天悚失笑道:“呵!瞒硬气的!”正好和戎端着一盘炒菜出来。莫天悚指指后面道:“和戎,去把关姑娘和屈公子请出来报仇。”
和戎先上去给花蝴蝶一拳,气哼哼地道:“你害得我担心,又害得二爷担心,我先报报仇!”这才心满意足地朝后面走去。
莫天悚莞尔,越来越觉得和戎可爱,对着她的时候永远不用像对着梅翩然那样费心思。
片刻后却只有屈宜勖出来,看见花蝴蝶气得要命,扑上去就打。花蝴蝶不敢还手,没两下就鼻青脸肿了。
谷正中觉得不对,忙把屈宜勖拉开,迟疑道:“孙少爷,怎么了?”
屈宜勖还气得呼呼直喘气,哭丧着脸道:“晓冰说所有的麻烦都是我带给她的,今后再也不见我了!三爷,你办法最多,快给我想个好办法啊!”
花蝴蝶冷笑道:“三爷,你以为这样我就告诉你哪一瓶是解药了吗?”
莫天悚正头疼,一听就火冒三丈,笑着淡淡道:“凌辰,带他到外面去多长点学问。”
花蝴蝶大惊道:“你们不要解药了!”抬头却见和戎拉着关晓冰从后面出来,不禁瘫了。
凌辰一把抓住他朝外面拖去,笑嘻嘻地道:“所以让你长学问,天下什么毒是我们三爷解不开的?小子,谁让你不老实呢!”
花蝴蝶大叫道:“等等,三爷,你想不想知道冥剑冢里有什么?”
莫天悚笑道:“我若是连冥剑冢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还是可以放心享用……”刚说一半就意识到这句话不能随便说,急忙住嘴。不过关晓冰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还是变得更不好看。莫天悚尴尬地笑一笑,朝凌辰挥挥手。
凌辰又拖着花蝴蝶朝外走。花蝴蝶声嘶力竭地叫道:“三爷,我还知道一个秘密,保证这个秘密天下只有我知道。”
莫天悚一点也不感兴趣,笑道:“你的秘密要是告诉我,天下不就有两个人知道,那还叫什么秘密?”
花蝴蝶已经被凌辰拖到门口,绝望地大叫道:“龙城有一株乌昙……”莫桃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反手射出,把花蝴蝶的嘴巴塞得满满的。紧接着起身跃到门口,无声刀劈下,却听“当”的一声,被莫天悚的烈煌剑挡住。莫桃抽刀又劈,沉声道:“天悚,我绝对不会再去碰一下乌昙跋罗,也不准你去碰!”
莫天悚还是不肯让开,急道:“凌辰,带花蝴蝶出去问清楚。”凌辰正有些发晕,答应一声忙再把花蝴蝶朝外拉。
莫桃淡淡一笑,忽然收刀,左手翘起漂亮的兰花指,温柔地朝前缓缓一推,竟然推出一个金光灿灿的莲花宝座来,而莫桃就盘坐宝座之上,浑身光焰腾腾。酒肆中的人全部看呆了。莫天悚感觉不到一丝莲花宝座应该有的祥和,反而觉得上面的莫桃杀气腾腾,每个莲瓣都是一把尖刀,跳起来朝莫桃刺去,岂料居然没有遇见任何阻挡,空空穿过去,落在酒肆的后面,莲花宝座居然仅仅是一个幻影!
莫天悚大惊,落地后回头也不见莫桃的影子,急忙冲出去,就见花蝴蝶已经身首异处,头滚在一边。凌辰浑身鲜血,木呆呆的还抓着花蝴蝶的身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俞力带着一伙人站在不远处,也是人人目瞪口呆。
扶醉归虽然不在城里,但也在进城的大路上,幸好正值中午吃饭的时候,过路人还不很多,但隔壁的各家店铺都在慌慌张张地关门。莫天悚又气得心口疼,还是不能丢下这个烂摊子不处理,回头道:“谷大哥,去安慰一下他们!告诉他们花蝴蝶是采花淫贼,我们是在帮官府办案,花蝴蝶拒捕,不得已才将他正法的。”
莫桃悠闲地立在一边,雪白的衣服上一尘不染,笑着淡淡道:“天悚,这就是非法八式的最后一招‘慈航普度’。俞堂主也来了,你去招呼,我回去喝酒。”转身朝酒肆中走去。
酒肆里面的人早全体出来堵在门口,却没有一个人给莫桃让路。莫桃皱皱眉头,只好停下来。关晓冰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全部都滚出去!一个也别留在我这里!”用力把挤在她身边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朝外推。和戎和格茸不等她推就走出去,屈宜勖却不肯走,和关晓冰拉拉扯扯的,小四也跑过来给关晓冰帮忙。扶醉归门口顿时又热闹起来。
莫桃苦笑,掉头走了。莫天悚刚要追,看看俞力,又停下来,道:“和戎、格茸,你们送二爷回去!凌辰,收拾一下。”缓步来到俞力面前,抱拳道:“俞堂主,不好意思,花蝴蝶自不量力,居然利用关姑娘威胁我们,我们也是不得已才送他上路的。桃子好像是把关姑娘吓着了,我们换一个地方喝酒好不好?”
俞力下意识地朝莫桃看去。正好听见莫桃问:“吓着你没有?”
和戎有些兴奋,却不甚满意地道:“你动作太快,我都没看见。下次你杀人的时候慢一点,至少等我出来再杀!把你刚才用的那招教给我吧!龙城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愿意听见这个地方?”
莫桃大笑道:“别打听那些!我这招你是学不会的!”
俞力也看过不少血腥场面,可听了和戎这淡淡的两句话依然感觉毛骨悚然,抱拳道:“三爷,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招呼手下逃跑一样地走了。
莫天悚看着莫桃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凌辰过来,为难地低声道:“大白天的,我不好带着花蝴蝶到处走。”
莫天悚回头,见屈宜勖还在和关晓冰拉扯,过去将他们拉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关姑娘,你家里有没有麻袋之类的东西借来用用。”
关晓冰冷冷地道:“你把屈宜勖带走,我就给你们麻袋。”
屈宜勖急道:“晓冰,你要讲道理,今天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关晓冰指指莫天悚道:“他不是你招惹来的,怎么和你没关系?”
莫天悚去拉着屈宜勖,笑道:“屈公子,姑娘受了惊吓,你怎么也该给姑娘买份礼物赔礼。走走走,我陪你去买东西。”硬把屈宜勖拉走了,走几步又回头对凌辰道,“算了,别要麻袋了。你把花蝴蝶送官府去,告诉他们破了一个采花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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