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莫天悚才重新看见玉姑,恢复俗家的打扮,不再是脂晏道长了!莫天悚便觉得不太妙,暗忖玉姑和杭诚的关系看起来真是不错,不妨再做一次冰人,玉姑一走就去找关哓冰。
关哓冰的泼辣处丝毫不在何亦男之下,没等莫天悚说完就拿出一把扫只管朝莫天悚的脚边扫去,冷冷地道:“玉姑进京不久便认识杭大人,若喜欢杭大人,早就搬去杭府住了!不好意思,我们这种下等的地方,会污了你堂堂骥睿伯大爵爷的脚。麻烦让让,我打扫干净,爵爷下次才好来。”
莫天悚狼狈得很,朝一边的屈宜勖投去求救的目光。可屈宜勖严重惧内,直接扭头当没看见。莫天悚还惦记着回去布置人手,没空多耽搁,灰溜溜地走了。
最熟悉京城情况的人是谷正中。莫天悚回去后先派一个人去云南送信,然后急忙将谷正中从义盛丰召回来,让他把义盛丰暂时交给文功林去处理,全力以赴查户部的事情。
何戌同也觉得问题很严重,犹豫着和莫天悚商量,让何亦男也帮忙调查。
何亦男在家里过得很不愉快,也不象倪可那样靠针线就能打发日子,非常喜欢串门子。她性格爽直,喜欢打抱不平,和京城里所有豪门望族家里的太太小姐都很熟悉。上次袁叔永给猫儿眼出主意就是去找她,果然让猫儿眼非常顺利进入杭府。让何亦男从侧面打听,不容易引人注目,说不定就有意外收获。
莫天悚考虑片刻就同意了,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去告诉你姑姑,千万要不动声色。此事若是闹起来,让皇上察觉,插手派人调查,即便是什么也查不出来,还是会影响云南的局势,进而就会影响海边的局势。”
何戌同点头道:“三爷不说我也明白。听我师傅说,朝廷有意调成花将军去福建。若圭州成璋大人出事,调成将军去福建一事肯定泡汤。”
莫天悚诧异地问:“昨夜桃子去罗府探听到的消息?他怎么没告诉我?还有其他消息没有?”
何戌同愣一下,低头没出声。
谷正中道:“小同是听我说的。罗天还说皇上准备调夏锦韶去湖广,让范书培去漳州。”
莫天悚喃喃道:“让范书培去漳州?他会海战吗?皇上怎么会动这心思?小同,你先去找你姑姑。谷大哥,你把昨天你们见罗天的情况详细说说。”
谷正中昨夜听得心不在焉的,且莫桃和罗天谈的大部分是海边局势,他一点也不熟悉,说不出多少内容来,只是绘声绘色将偷听的“女贼”描述一番。
莫天悚也觉得女贼古怪,其他的却不得要领,没心思再管其他事情,反正天色已经不早,收拾东西回家去找莫桃。
莫桃如此巴结地带莫霜飞去玩儿,主要是惧于何亦男,也是可怜玉姑,想帮莫天悚说说好话,期望小女孩小人大量,能同意让玉姑进门。不想莫霜飞玩得高兴,此事却是没得商量,告诉莫桃道:“那个人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兴致再玩下去,立刻嚷着要回家。莫桃和倪可相视苦笑,只好回去。
因此莫天悚回去的时候,莫桃他们已经回来好一阵子,莫霜飞的脸色又很不好看。莫天悚啼笑皆非,冲莫桃瞪眼道:“多少大事我都忙不过来,拜托你别管这样的小事好不好?”
莫桃嘟囔道:“家和万事兴,这怎么是小事呢!”
莫天悚不耐烦地道:“总之以后我的事情你别插手就行!昨夜你和罗天的谈话被个神秘的女贼搅和了,你还去不去找他?”
莫桃道:“我觉得那女人就是罗天自己家里的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偷偷潜到房顶上去。昨晚我和罗天只说了一半。调成将军去福建最开始是罗天提出来的,罗天也不赞成范书培去漳州。我看罗天绝对不会希望这时候成璋出问题。要不,我再去找他一趟,至少问问今天上朝,范书培有何新举动,你看如何?”
莫天悚昨天不过是借罗天来摆脱莫桃,此刻可不愿意莫桃再去找罗天,点头大笑道:“你想去就去。大张旗鼓地去,别怕人看见的去!”
莫桃果然上当,皱眉道:“你想离间罗天和范书培、夏锦韶?天悚,义盛丰你已经拿回来了,何苦又去害罗天?”
莫天悚耸耸肩,无所谓地道:“那你就别去找罗天好了!对了,谷大哥这几天可能没空,也为免你太清闲,没事找事,义盛丰你帮我盯着一点,别让张惜霎再有事情。”
莫桃道:“好吧,义盛丰我来看着。天悚,你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去槐树胡同看看,好不好?”
莫天悚立刻想起曹横告诉他那中乙莫名其妙的希望,很干脆地道:“我没空!你也别去那里惹事!即便要帮无涯子去三玄岛,也得等你先把东星岛真打下来不是?”
莫桃低头道:“袁叔永和元亨目前都在槐树胡同,我想去看看他们。罗天要我写信给爹,让元亨传爹的衣钵。你觉得可不可以?”
莫天悚嚷道:“你别去听罗天的摆布!不定他又安着什么心呢!元亨给龙王下毒,一下就是好几年,你当他是好人善主?万一他再给你爹下毒,怎么办?”
莫桃道:“我就是吃不准,才想拉上你一起去。爹和八风先生的年纪都很大了,我们又从来都不在他们身边,我早想找个人去陪陪他们。元亨的身世满可怜的。”
莫天悚摆手道:“别说那些,没用!我事情还多得很,你先出去,喜欢就去罗天家里串门,不喜欢就去练你的无声刀,只要别惹事就行!”
莫桃很不满意,还要再说,何戌同过来道:“三爷,覃玉菡和黑雨燕求见。”
莫天悚大喜道:“快请他们进来!”又挥手道,“桃子,你可以走了!”
莫桃无奈,只好离开。出来后再不愿意去找罗天,又没其他事情好做,想起好长时间没检查过何戌同的武功,居然抓住何戌同去了练武场。莫天悚只求莫桃别去找罗天和无涯子,其他什么都好商量,立刻将何戌同让给他。
何戌同一直很崇拜他师傅,素来莫桃做什么他都觉得是正确的,唯独今晚觉得他师傅很没道理。他已经知道富荣的三多堂被莫天悚成功得到,料想黑雨燕和覃玉菡此来必然会谈到汇泰的未来,很希望能旁听,学学莫天悚的应对手段,可惜他不敢反对他师傅!
师傅心里不痛快,遭殃的往往是徒弟。何戌同被莫桃折腾得腰酸背疼,过子夜才去睡觉。早上起来还惦记昨夜的情况,不等他去打听。莫天悚就把他叫去,告诉他泰峰目前已经拥有汇泰五成股份,让他立刻安排几个人去汇泰。
年底钱庄的业务本来就繁忙,泰峰钱庄又是新开张的,不少伙计还不是很熟练,就显得更是忙碌,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可是一听汇泰和泰峰合股了,还是人人兴奋。掌柜的立刻表示,即便是晚上加班,也要先把汇泰的事情办了,带着两个小伙计,自告奋勇要去汇泰。
何戌同不放心,和掌柜的一起去了汇泰。到那里一看,居然同样是人人兴高采烈。黑雨燕很高兴他能理解,只是奇怪覃玉菡居然也不生气,热情洋溢地很是配合,不免奇怪莫天悚是如何办到的,更是遗憾昨晚没能听见那关键的谈话。
汇泰一共有六家分号,因覃玉菡还保留有五成股份,莫天悚并没有要求钱庄改名字。有了这六家钱庄,再加上泰峰原来在杭州、苏州、扬州、京城的四家分号,莫天悚一下子就拥有十家钱庄,从此跻身大钱庄东家的行列中。
谷正中在京城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接到任务就找了个合适的人去跟踪云南来京的计吏。他从前做贼的时候就和京城很多高官家里的下人关系很好,料想夏锦韶必定也很关心朝廷和云南的事情。谷正中便去找范府下人闲聊,不经意间说起夏锦韶。那人显然知道最近范书培和莫天悚的关系很紧张,显得很警惕,急忙岔开话题。谷正中耽搁一上午,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就了解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莫天悚的直殿将军仅仅是个虚衔,没上朝的资格。夏锦韶不是京官,没皇上的召见,同样是没有上朝的资格。莫天悚不要莫桃去找罗天,不是说他就不关心朝廷上的事情,历勇收到皇上的警告,不敢再随便来找莫天悚。好在还有杭诚在。刚刚下朝,杭诚便派人直接找到莫天悚,把朝上大部分事情告诉他。
范书培直接参了云南布政使和圭州知州一本,罪名正是贪污。杭诚一看无法拖延,也压不下去,只好上本力保,和范书培在朝堂上几乎吵起来。皇上下旨让大理寺严查。
大理寺卿左仕路是范书培的好友。杭诚很着急,上本反对,另荐自己的好友刑部尚书来审理。皇上不同意。
罗天不知道是何居心,上本说案情重大,理应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并荐大理寺卿左仕路主审,刑部右侍郎盛桢和左督御使虞亮陪审。后面这两个人都属于中立派,和哪边都不亲近,自然是比左仕路一人审案好得多。杭诚急忙赞成,范书培又不同意,两人又吵起来。
贪污案要不了多久就出一宗,皇上开始也没觉得这是一个大案子,看案子还没开审,朝堂上已经有三个尚书吵架,觉得蹊跷,便同意了罗天的提议,并下令杭诚和范书培都不得插手,把云南所有的文册都交出去。
莫天悚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本假账册是范书培伪造的。范书培去云南征兵的时候,早把二公子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只觉得这一手高明得很,而从以前他所接触过的范书培并没有这样高明。想了半天,还是没敢在这敏感的时候去插手云南的案子。心里可是气得很,把黑雨燕找来。扬州直隶京师,年关也派计吏来京城交账。莫天悚找不着可以出气的人,便把扬州的江知府想起来,令黑雨燕也去扬州的账目上做点手脚。
黑雨燕已经不是从前在江湖上奔波的时候了,做了多年的少奶奶,本事虽没完全丢,却也与从前比不得,加上她夫家做的乃是官家生意,很不愿意在这个正敏感的时候去户部偷账册来做手脚,为难得很。可看莫天悚脾气不好,她也不敢说什么,愁眉苦脸地回去了。
覃玉菡见了很奇怪,询问原因。黑雨燕便忧心忡忡地说了。不想覃玉菡哈哈大笑道:“这个简单。三爷终究还是将我当成外人,遇见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一声。雨燕,我们一起去找三爷。”
覃玉菡如此容易就答应和莫天悚合作,关键在他老爹身上。覃老太爷多年前就将汇泰的事情交给儿子处理,可并不是说他就不关心汇泰的事务。最近莫天悚东山再起,掀起一股狂飙,汇泰的生意一下子就变得很不顺利,叠遇打击,大客户不断流失。覃老太爷已经察觉不对劲。黑雨燕刚从成都回到扬州,他就把黑雨燕找去询问。
黑雨燕反正都要和覃玉菡摊牌,便把莫天悚的意思都说了。覃老太爷才知道最近生意不好的根由所在。覃老太爷是个很纯粹的生意人,一切以能赚到银子为目的,当初他不反对儿子和黑雨燕联姻,看重的就正是莫天悚庞大的势力以及精明的头脑。私下盘算,汇泰与泰峰硬抗多半是抗不过的,且莫天悚生意遍天下,不管是什么行当,都经营得非常出色,合股后可能比原来还赚钱。便告诉黑雨燕,只要能保留汇泰的招牌,彼此五五分账,他愿意和莫天悚合股,请黑雨燕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尽力周旋。然后又把覃玉菡找去,嘱咐他道,莫天悚的性格,自己人是怎么都好说,他也不会亏待,外人若是挡住他的道可就麻烦得很。既然要合股,即便是开始吃一点亏,也一定要让莫天悚感觉到诚意。
覃玉菡领命,和黑雨燕一起进京找莫天悚谈判。黑雨燕在一边不断给汇泰说好话。只要不妨碍他发展,莫天悚多数时候并不斩尽杀绝,能有五成股份觉得已经可以了,并不坚持一定要六成。至于招牌,反正他已经有泰峰钱庄,只要能得到实惠,更是觉得无所谓,唯一的要求就是今后要在汇泰安插一些人进去。莫天悚拥有五成股份后,这要求合情合理,覃玉菡也不反对。谈判非常顺利。因此何戌同没察觉覃玉菡生气。
黑雨燕和覃玉菡一路同行进京,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覃家,又怕覃玉菡和莫天悚对着干,加意讨好奉承,两人的关系居然恢复七八分。可算是意外之喜。扬州的江知府极贪,像个无底洞。覃玉菡和他关系的确是不错,但那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并不是说他就送得心甘情愿。既然汇泰和莫天悚合股,彼此的利益就是一致的,更主要的这乃是让莫天悚感觉到诚意的一个好机会。
到达泰峰后,覃玉菡将两个账本放在莫天悚面前的桌子上,笑着道:“三爷看看这个。”
莫天悚打开账本只看几页,心里就是一阵狂跳。原来这两个账本居然是多年来汇泰向范书培和江知府行贿的细账。合上账本道:“覃兄拿来的东西实在是太有用了!想我怎么谢你?”
覃玉菡微笑道:“若三爷觉得这东西还有用,可否将北爷借去的银子归还一半?”
莫天悚一愣,迅即大笑道:“那是小弟不得已才出的损招,既然我们已经合作,这笔银子覃兄即便不说,我也会让北冥全部还给你的!”
覃玉菡对莫天悚没有推脱,提得起放得下很有好感,摇头笑着道:“有一半足以。那一半酬谢北爷一场辛苦,也算是我加入泰峰的一点见面礼。听雨燕说,万俟老板也拥有万顺马帮一半的股份,依然可以负责泰峰在云南的全部马帮。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一样,也负责全部泰峰钱庄。”
莫天悚又是一愣,他素来欣赏精明的人,不喜欢笨蛋,最近又一直觉得人手很不够,更一直没找到一个总管钱庄的人,略微考虑就点头道:“当然可以!说实话,钱庄小弟还是外行,若能得覃兄鼎力相助,发展指日可待。但你既然要加入我泰峰,泰峰的规矩也要遵守才是。至于说北冥,难道他多交一个好朋友还不够?一会儿我就写信给北冥把银子还给你们。”
覃玉菡大喜道:“三爷真是爽快。这两本账册算是我给三爷的第一份例报如何?”
莫天悚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请覃兄先帮忙约范书培今晚出来见个面。等我仔细看完这两本账本,和小同商量一下,再重新安排钱庄事务,可不可以?”
覃玉菡本来也没指望莫天悚一开始就像信任万俟盘那样信任他,对钱庄安排没有意见,只是很不放心地轻声问:“三爷可否透露一下打算怎么利用这两个账本?”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