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虽不可救药,凌啸却不得不救!
不晓得是不是凌啸真的有将军煞气,替岳母们震住了陈年厉魂,也不晓得是不是康熙几晚上都没有安眠,乏累得身心俱疲,这一晚,康熙睡得很是香甜。
沉沉一觉醒来,已是朝阳映窗。
休息好了的康熙,已经没有了多日来的那种疲惫焦躁,昨晚的冲动,自然而然有所回潮。他躺在床上略一回思,却被自己和凌啸的谈话给吓了一跳,自己说要嫁掉儿媳妇?真要这么干了,皇家脸面往哪里搁去?好丢人啊!
康熙略觉脸上发烧,忽地想起凌啸一向是为王前驱的个性,顿时心里面一惊,这家伙该不是已经开始为自己嫁儿媳的事情开始行动起来,跑去上书房给王公大臣们吹绵绵风去了吧?想到这里,康熙再也坐不住了,一脚蹬上小太监们送上来的皂面熊绒靴,翻身就往西暖阁跑去。
都日晒屁股了,凌啸却是没走,伏在一方廷制八仙桌上睡得口水横流康熙听他鼾声如雷,愣是把自己命他去上书房理事的命令抛在脑后,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庆幸,刚想猛咳一声惊醒敢于怠慢圣旨的凌啸,忽地一眼看见八仙桌上的一本摊开的手札,康熙很是好奇,拿到手上细看,却原来是凌啸写给自己的一封信。
“皇阿玛明鉴:自雍正多行不义自毙、皇上应臣民拥戴重回圣阕以来。皇阿玛深自躬抑,不见臣工不理政务。天下皆以圣上沉缅感伤念亲为忧,而儿臣独独以绚蝶作茧、大鹏寓卵而视之,不以为忧反以为喜!何也,否极泰来者也。圣上之质,堪比陈蔡逆境之圣人。圣上之才,能媲观星叹渺之黄帝。待到破茧而出,待到裂壳而翔,必将光大华夏,耀闪古今!”
这顿开篇马屁,康熙看得忍不住有些脸红。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没办法,他就是这要强地性子!这些日子康熙绞尽脑汁,都找不到妥善处理戊寅之变的办法。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汉族的汉朝都被外戚王莽篡了。唐朝也被安禄山干得火气日下,自己两个月之内平乱,不算丢人。可惜,追求完美的他,不容得有一丝污点。只觉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心灰意冷得到了极点。
明明是没办法的自闭,凌啸却说把他说得那样深不可测,还有孔夫子之资质,黄帝之才干。这马屁也拍得太过了吧?康熙却哪里知道,他的脸红大可不必,凌啸只是借喻和激励罢了。在来自现代地凌啸眼里。孔夫子不过一应用哲学方面的思想教育家罢了,黄帝也只是值得尊敬其始祖辈分的原始领导人而已!论及才干资质,他们两个只是里程碑,却绝对不是无法超越的巅峰,否则一代不如一代的,社会还进步和进化个屁啊!
“皇上之最闪耀古今者,自尊也!唯其自尊,故阿玛克兢修身以立德、勤学格物以养才,立志于君子之君;唯其自尊。故上下五千年几百位帝王,皇上要与其比个高低、贤愚、明昏;唯其自尊,故以超宋明为的、以攀汉唐为标,励精图治日理万机苦心经营达致盛世!此自尊者,乃是自信之根,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人定胜天!此自尊者,亦是自强之源,君子自强不息,你狠他狠老子最狠,唯您独尊!昔者,横扫**一统江山,楚虽三户灭秦必楚,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唐风远布万国来朝,宋富天下四海来市,明耀海威碧海横行,凡此种种,皇阿玛有此一自尊,只需展翅一振,皆可吹灰之劳即达致矣!”
康熙一下子愣住了。
哪朝哪代都有议论当朝皇帝的,只不过,只需说好话罢了,凌啸的话也是好话,但康熙何等人,一眼就看得出凌啸是在就是论事,是马屁还是客观,他还是有看得出来的眼力的。同时,他不得不承认,凌啸也是有眼力,竟是把自己地性格看得这么清晰,“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你狠他狠老子最狠”,顿时禁不住大生知己之感。
只不过,凌啸的议论实在让他耳目一新,因为实在是惊世骇俗了。
自己的这种强悍个性,圣人经典上,称之为“妄人之癖”!和“君子温润如玉”的礼教观点严重对立,与“中庸之道”更是背道而驰,就连康熙自己,也是从来不敢和士大夫们提及,还时常用修身养性的功夫加以压制!不料,凌啸却把它拿出,冠以“自尊”之名,来大加讴歌,还把历朝历代地盛世成就全都归功于这种自尊性情之上,如何不让康熙瞠目结舌?!
人无疑是主观的。与生俱来本性,被圣人经典所屡加批判,却在凌啸这里得到高度认可,一时间,在康熙这岳父的眼里,凌啸这个女婿,竟是越看越欢喜起来。连凌啸这家伙睡懒觉不开工,他也马上释然于心,康熙甚至还忍不住指了一下西暖阁小榻上的缎被,示意太监们给凌啸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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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信有看头!
康熙乐滋滋地悄声回到东暖阁,一边端起热腾腾的**,一边目不转睛地接着读下去。
“然皇阿玛之蛰伏深宫,儿臣虽知您是伤痛娘娘们罹祸及二阿哥致残,夜夜担心圣体吃不消之余,亦夙夜痛恨自己之无能,不能为皇阿玛分担一二。今日忽闻皇阿玛言石玉婷改嫁事,儿臣心中之忧豁然开解。儿臣此刻咀嚼皇阿玛之言,有所悟,特请皇阿玛指点。”
呵呵,朕昨晚那是憋地,今天醒来还在后悔,这家伙却说有所悟。且看他悟到了什么。
“夫天地之滋养万物,以生死代谢、弱肉强食为铁律,而人为万物之灵,夺天地之造化,能知觉、能习学,能喜怒哀乐惧。能文化传承,诚天地先前所未料到,故人间除生死代谢、弱肉强食地铁律之外,便有了欢与苦,此已非上天所能驾驭帮助,唯有求诸己身。”
这有点跑题了啊!康熙一见凌啸不再接着认可自己了,看得有点漫不经心了,但很快,一段白话让他别有所悟。
“所以,阳光底下所有的痛苦。有些是能解救地,有些是不能解救的。不能解救的痛苦,把一切交给逝水流年,忘却!而能够解救的,无须管贞节牌坊。解脱为先,弥补继之,如实在无法弥补,拼尽其能加以超越,以更加闪耀地光芒。盖过瑕疵。世人景仰高山,不也常常只看巅峰?倘若有人责难其山涧沟壑很矮,那这人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看成是吹毛求疵!既往看太阳,对上面的暗斑大为不解,皇阿玛之言,也让儿臣豁然解开一长久疑惑呢:世人之中,何人谓之不光芒万丈?!儿臣愚钝,如有入魔着相之处,望皇阿玛训示。”
康熙拈信寻思良久,脚上却不觉走到窗前,眯眼向朝阳看去。不能说凌啸的运气不好。或者说是康熙的运气更好,虽然他这样裸眼看太阳的方法不太好,看得不甚清楚,但康熙毕竟是有点老花眼之人,细麻子、微翳子都不缺,太阳没斑都会被他看出斑来呢!
古人求道为学,讲究效法天地,康熙一见太阳都如此,对自己地苛求立刻就松了三分。不过,他终究是喜好完美的人,稍稍放下桎梏后,如果允许自己解脱为先弥补在后就算完事,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自渎”,绝不是他的性格!
如何超越前人前己,到巅峰、到光芒四射,已经成为康熙一种自渎包袱下的强烈冲动!
“呵呵,这小子想劝慰朕,还居然偏偏说是朕让他悟地。嘿嘿,超越两个字可是你说的,超越,超越……”
不管是康熙本自己想解脱,还是凌啸的话当了催化剂,总之,暂时得到解脱的康熙十分兴奋,一面激动又叫劲地自言自语,一面心中倍感凌啸的贴己知心,顿时横跨大殿,准备把凌啸叫醒开工。
毕竟,凌啸叫嚣地“超越”给康熙接受之后,那就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皇帝要超越的目标,说出来都磨死人,首先要磨的就是凌啸自己了!日上三竿还不去搞事,超越是睡出来的吗?!
但康熙刚刚跨进西暖阁,就听到一个含含糊糊地声音在梦呓,“福晋,不行,不行……”
康熙大吃一惊,望着这个呼呼大睡的家伙,不晓得凌啸是在说自己改嫁石玉婷的决定不行呢,还是在做着对自己儿媳妇不堪地春梦说不行,总之,康熙觉得凌啸口角的涎水很是刺眼,因为那让他老想起垂涎三尺这个词汇。不管自己最终嫁不嫁掉玉婷,凌啸这家伙是想都不要想的,毕竟,天家脸面在其次,关键在于,那样做,岂不是救了媳妇苦了女儿?!连康熙自己都在为凌啸庆幸,庆幸他说的是“不行”,要是说的是“行,来吧”,康熙自己都不晓得会不会狠狠揍他一顿。
好在,康熙也的确变得通脱了些,在忽地记起自己也好像梦到过石玉婷之后,他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万恶淫为首,却是论行不论心的,自己看上的儿媳妇,没人景仰是没天理的,凌啸和自己兴趣意识相近,梦到一下,连圣人都不会怪地。
一眼看到手中信纸,康熙的思绪又回到“超越”上来,马上伸手就去推凌啸,“起来,起来,快点起来。”
凌啸没敢在黄绫榻上睡觉而匍匐一晚上,加上绞尽脑汁写信,自然是没有睡好的,一转头埋进臂弯,咕隆着道,“姑姑,让我睡一……”
叔可忍,婶不可忍,康熙终于怒了。
他拿着那本写了信的手札,在凌啸脑袋上狠狠地拍下去。
“睡?!姑姑?睡!姑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