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摔下的那声闷响,惊得胤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边高声呼叫“来人”,一边快步冲了过去,扶起横卧地上的胤祀。下人们来得非常之快,显然是早就得到了八阿哥的交待了,一听到九阿哥的呼声,立刻就进来了几个大夫和药童,手忙脚乱地给胤祀摸骨探伤。
胤祀痛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斗大汗珠,任由大夫们检查救治,却看着面露哭相的弟弟,慰道,“不碍事的九弟,断几根骨头只是等闲事,总比断头好吧?呵呵,八哥请教过跌打大夫,该怎么摔下来才不会碍大事呢。倒是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在老十四面前露了破绽!”
对八哥悍然断腕却强颜凛然之举,亲眼目睹的九阿哥,自是别有兔狐相怜的悲怆之情,可听了老八的嘱咐,不由的一呆问道,“八哥,我向来和你孟不离焦,王不离尾,这次你摔伤了,九弟我难道不也‘摔伤’一下?”
“不,你不能自伤!”
老八皱眉忍住大夫折腾的痛楚,解释道,“八哥这次不慎摔伤了,将会向皇阿玛请旨,去热河避暑山庄修养,让你随我去朝夕照料一段时间,想你我平日兄弟情深异常,皇上定会同意,百官们也决不会介意你九阿哥也暂时离开的。但是,倘使是九弟你也自伤了,就会有两个大大不利,一是,万一京中局势有变,我们两兄弟没有一个能动弹的,何其不利?而第二个不利的地方就是,你要真是也不能动弹了。十四弟就会以为他自己是百官们唯一的选择!他那要是**起来,欲迎还拒地提出些对凌啸地绥靖方式,会让百官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而你要是完好康健,咱们就能进能退。你到时候借机回京来几次,给官员们来些慷慨激昂的态度,时不时捅老十四一娄子,而你捅完娄子就回热河,就毫无招皇上嫉恨的危险,何乐而不为?也只有这样,才能给百官以强烈地对比感觉,让他们记挂住,我们兄弟才是最代表他们利益的不二人选,日夜翘首以盼我们的回归啊!”
云从龙。风从虎,老九没有想到,八哥竟然避祸都避得这么有学问。越发感觉到不枉自己跟他一场!两兄弟的计议刚定,大夫的检查也有了结果,八阿哥这次登山远眺的“不慎”,摔断了三根肋骨、左臂骨和髀骨,还真是对自己下手颇狠的。没有个几月的卧床疗养是绝对难以康复的。八阿哥忍着剧痛,让胤禟赶紧递入宫中,向康熙禀报这一不幸消息和请?疗养。自己则毫不作假地痛得晕死过去,等候父亲康熙派御医来做权威诊治。
九阿哥心领神会,连忙答应下来,对老八恭敬地一躬身,便辞出来了。他以气急败坏和悲痛欲绝的神色,在官员和宾客地注视和惊愕中穿过后厦大厅,迎面就撞见了收拾得神清气爽,护卫成群的老十四胤禵。胤禟也不傻于小机巧,揽住这小弟弟的臂膀。满脸急痛之色地说道,“老十四,九哥就不恭喜你荣封信亲王和执掌兵部大权了,八哥他刚才走华盖霉运,不慎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人事不醒了,唉,我要赶紧进宫去禀报皇阿玛,请他老人家派太医。。。。你先和各位大人去看看八哥吧!”
就算是凌啸那样地人,也不会预料到回国之初便有人算计,就更不要提十四阿哥初闻兄弟的噩耗了,自然是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老八的。看着胤禵和已经炸了锅的官员们向花厅奔去的蜂拥背影,老九知道,八爷党门人地“转移”,已然不着痕迹地完成了,日后的老十四,就等着官员们层出不穷地逼迫他来当首领吧!老九也不去想像,胤禵日后夹在凌啸和百官间的窘迫煎熬,心底暗笑一声,便急忙打马向紫禁城中赶来报讯。
一过乾清门,老九就被乾清宫那里传来地咆哮声给惊得一愣。里面康熙那独特的嗓音提示他,皇阿玛显然又怒了,不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会不会让康熙火上浇油呢?要真是火上浇油,那么,里面正承受康熙之怒的官员,可就要倒霉了。。。。。但情况却大出九阿哥的预料,一进大殿他就发现,乾清宫之中只有两人在,那就是父皇康熙和超亲王凌啸。而凌啸这厮,是出了名的老惹康熙咆哮如雷,却几乎没有倒霉过一次,这几乎是整个京师官场都熟知的规律了!
嘴巴都气歪了的康熙,一听说老八摔伤了正人事不醒,也是吃了一惊,连生气都忘记了继续,盯着九阿哥连声询问了情况,便立刻下旨令太医院马上派出御医前去诊治抢救,并严令将病情结果和脉案处方火速送来。康熙的关切之深,忧虑之系,满脸满口都绝对不是“添堵”,而是标准地舔犊情深,自然是让老九感佩不已,跪安出去张罗宣旨之事不提。
但正和康熙打擂台的凌啸却知道,康熙这般表演,绝对不是什么舔犊之情,而是。。。乐的!
果然,一等老九的身影消失在天街上,康熙就眉角带笑,兴奋地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啸儿,八阿哥这一跤摔得如何?”
凌啸却十分鄙视康熙的喜怒无常。。。。。我不就是前来求证一下蔷妃说的《起居注》当日情况而已,你老人家御女无数不记得也就罢了,犯得着指责我凌啸查案子查到皇帝头上了,还一怒就罗里巴嗦了大半个时辰,居然扯到当年我不敢凌迟三阿哥的母妃上去吗?对康熙今天的莫名一怒,凌啸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但现在康熙的问话,他不得不答,却又不能答出康熙为儿子受伤而高兴的事情,以免有伤康熙的圣德,陪着小心。干脆装傻道,“皇阿玛,八阿哥这一摔摔得不轻啊,要不。儿臣代您老人家去看看八阿哥?”
康熙却比凌啸要纯善,根本就不装B,笑着一摆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看他是真的‘不慎’呢,还是真的出于谨慎而‘不慎’?没必要嘛!朕还不了解他这个儿子,心比天高摸日月,胆如鼠类躲雨雷!他啊,多半是被你流毒亲王给吓的,你也是名声在外。如今都可以吓人了!呵呵,好事一桩啊,你看。他也一锁头,其实就是闪了腰子,百官们反对咱们进军超越大计的先声吓阻计划,就会因为群龙暂时无首而破产,哈哈。至少现在迈步了!”
凌啸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陪着康熙欣喜万分。康熙的眼光竟是如此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局势变化的关键所在。凌啸也就无需在几天后再提醒他了,赞叹一番之后,当即揪出康熙对老八评价的那句话大加阿谀,“。。。好一句心”比天高摸日月,胆如鼠类躲雨雷’,真是道尽做大事业者需要谨记的要旨!皇阿玛,儿臣听闻之后,定当将此一句作为座右铭,时刻警惕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任前途何等的举步维艰,儿臣决计紧随您的脚步,向前向前再向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康熙龙颜大悦得纵声长笑,甩甩手道,“呵呵,莫要以为老八这一抽身,咱们就能放手不查了。那些家伙还是要赶紧抓出来的,智计百出之徒,往往会在你开弓之后,一下子整得你想回头都难呢!午膳朕自会赏至寿安宫的,去快速揪出那些害人精吧。”
凌啸瞠目结舌呆住了,-康熙现在笑得欢唧唧的,之前咆哮如雷地怒火早已经烟消云散,阴晴的变化之快,记事的忘性之大,让凌啸都有些担心,他是否进入更年期了!
想想康熙现在才四十五六岁地年纪,凌啸抛却了他进入更年期的荒唐想法,寻思,蔷妃已经露出了一个破绽,顺藤摸瓜之下,不仅有可能将宫中环节的奸徒一网打尽,而且也可能窥到宫外奸徒的冰山真容。机会如此难得,凌啸自然不能放弃求证,干吞一口唾沫,对康熙耿着脖子提醒道,“儿臣正是在查案啊!难道。。。难道皇阿玛忘了儿臣是为何而来?儿臣是想知道,当日蔷妃明显属于干政之事,不知皇阿玛还记。。。。。”
不提醒还好,他这一提醒,康熙立刻就惩红了脸,大怒骂道,“混球!你去查蔷妃好了,把熊氏严刑逼供一下不就行了,犯得着追根问底,窥视朕的私隐?朕。。。朕快要被你气死了。。。午膳不赏了,自己啃馒头去!滚!”
得,连午餐都吃不到好地了,好在康熙再次重申可以对蔷妃动刑的立场,要不然,凌啸真是会郁闷自己除了挨骂一顿之外,毫无收获的!见康熙暴怒至此,凌啸诚惶诚恐地叩头连称“不敢”,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怏怏退走。
孰不料,凌啸还没有跨过门槛,康熙又不忍他地郁闷惶恐模样,叹一声叫道,“回来!厄。。。。。啸儿。。。。案的时候,不要问当晚其他的事情。。。。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昨秋一场兴安岭一场大火。。。厄。。。那生长‘血沉’的山头被烧得干干净净。。。。嗯,你可明白?”
“惩死虎”绝种了?康熙真的步入了更年期?!
凌啸心中大吃一惊,忽地一下子明白过来,好多事情都迎刃而解。。。。难怪康熙一听到自己追问那晚之事就烦躁的,多半是康熙那天偶尔‘不行’,即使最终行了,心灵上却也大受打击,恍惚间连蔷妃那么明显的“干政”行为都没有心思注意到呢!
这一刻,凌啸真是傻眼了。
问出个这种隐秘,祸不可测倒是其次,关键是,对如何与有更年期综合症,却又手持生杀大权的康熙相处,他实在是没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