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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官的都不说普通话,说普通话的做不了大官!”汪邻憨憨地说了句笑话,继续道,“刘总当时说‘……我来外贸的时间不长,实际业务更是杆面杖当吹火,一窍不通。但我是有决心向在座的学习,协助老总,使公司各项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当时,在座的哄堂大笑。为啥?原来他的D县腔里,‘再上一个新台阶’,乍听,就像‘再找一个新太太’!”在座的也笑起来,小菲嘴里的饭喷了一地。
********正文*********
离人才服务中心不远的一家餐馆里,七、八个不相识的男男女女,一人凑二十元,点菜要了酒,算是集体请刘芮和汪邻的客。小菲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起先觉得双零公司怪怪的,后来又听出老板档次高,资历不浅,十年前就是科长,现在少说跑不了处长这个份儿。想想爸爸四、五十岁,还是文革前毕业的本科生,一辈子本本份份,正经得连大热天都舍不得脱下中山服,成天推着破自行车,车把上挂着老掉牙的“猪耳朵”黑包,张口闭口说,领导干部要起模范作用。可到如今,屁爬流的,只是在一家街办事处任副主任科员,说穿了,连个带长的付科都没有捞上,还津津乐道……反正报了名,凑几个钱,挤进去耗一顿,当自己蹊跷听故事,看人家当官有啥三头六臂的。如果公司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老板也有二下子,也值得自己大动干戈一番。无非要托几个熟人,拉拉关系,加上漂亮本身比才华还管用,况且自己并不笨,电脑又是赶时髦的活儿,哪个正宗的公司不用它,哪个水货公司不用它装门面。兴许那个老板也有可能是水货,说不定自己就能跟他装门面,想着想着,脸巨端端的红了……
话说回来,既然主意已定,她就随人家坐了下来,可还没有挨上椅子,她突然记起什么,老精世故地掏出电话本和笔,主动介绍:“各位大哥,我叫叶小菲,学电脑的。不怕你们见笑,连个名片都没混上。今日一见也是缘分,请留个地址电话的,兴许日后还能做同事哩。”话一出口,倒把互不相识带来的一点拘谨,一下子吹的无影无踪。大家七嘴八舌作了介绍,交换了名片。小菲拿了人家的名片,一愣一愣好自卑,喽,人家都是外贸的,羡煞死人的职业,一举一动,好讲风度,更有形象。
其实,这些人里,除任少楷略高一筹外,另外一男一女也惹人打眼。男的名叫丁辟,科长,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面庞坚毅方正。女的名叫袁艳秀,长相和名字差不离,艳美秀丽,小巧玲珑,如刚从蚌蜊里出来的水珍珠。
就这时,菜到酒满,刘芮率先举杯,说:“我喧宾夺主,先来一个开场白。我是专门负责人才流动搞档案管理的。比如哪位的档案卡在单位不放,来找我,保管手到擒拿。又如,拿到档案没有单位存放,你就交给我老兄,没话说,存在人才服务中心,国家认可又保险。”
“OK!”
“干!”
“真是横生的娘子竖生的官!”
在座的几个无不高兴,因为人才流动啥都不怕,就怕档案被卡,或没地方放,这下好了,无心栽花柳成荫,后顾之忧不再忧了。
刘芮待大家平静,用评书般的口吻说:“看官,你们想打听未来的老板,对不?他姓刘名中平,字号……很多,笔名不少。”小菲忍不住打断问:“他,还写文章?”她爱看书,听到“笔名”,自然比那几个人心急一些。
“不着急,后面给你回答的。我要讲的,是他外贸之前的二、三事。”刘芮喝了口酒,卖关子说,“二十多年前,我那时还在D县。不知在座的知不知?D县在全国有两乡之冠,电视台都认可了的。一曰华侨之乡,东南亚一带,摸错了的华侨,都有D县籍的;二曰状元之乡,出来混的,除我拙嘴笨舌外,大都是口若悬河,才气灵秀的。嘿嘿,言归正传,那年夏天,北京大学招生,在D县只有一个名额。不看是‘工农兵学员'不值钱,在误会的年月里,最吃香的也只有它。粥少僧多,托关系走后门的,如苍蝇闻到了臭肉。可臭肉没有用,名额由县委内定了,县头头们的子女都稍息。不说你们就明白,花落何家。”
丁辟正欲喝酒,听罢放下杯,眨了眨眼,言道:“他肯定是哪个省级干部的子女!既是D县领导的子女挨不上边,谁还敢到虎鼻子上摘果子吃?”刘芮趁隙喝了口酒,说:“我当时颇有同感。十年之后才知道中平几乎是孤儿,无倚无靠,贫穷得穿过女人的裤子,侧边开衩的,苦得靠沾熟盐咽饭。”丁辟眼一亮,抚髀兴叹道:“在人才学里,称之逆境成才。吃苦受难的人,成功率最多最佳。穷则思变,靠不懈的奋斗拼博人生。这就是俗话说的,人间的水太清,水就养不了鱼!”
“是这个眼儿!”刘芮饮一口酒,不紧不慢边嚼了菜,边说,“那些年,我靠岳丈的威伥,在人事局跑腿打杂。一天上班,同事徐瑞白告诉我:“刘芮,局里又多了个真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就关切地问:“啥来路的溜子?'当时人事局的味口正,社会上形容是一类公仆,高高在上享清福,进人事局没来路只能摸摸门。就说瑞白吧,他爹当时任W城效区B县的一把手,我……岳丈,W城付市长。所以我问他有后台没有,徐瑞白说:“没来路,从北京调来的。'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了声:扯蛋。徐瑞白认真说:“骗你是长江的大爷,小王八!他是我去考核的,咱能诳你吗?嘿,要说有来路的话,是局长相中他的笔杆子!'我半信半疑:“是秘书型的,还是作天下文章的笔杆子?'他说:“后一类的。人家毕业不到三年,公开见报上杂志的,三四十万字,自愧不如啊!'‘是呀,人没有本事,辈份都有低,瞧咱这打杂的,走起来路,都是贴了墙脚跟的。'我嘴里应接不暇,心却一动,问,‘哪个大学毕业的?'他说:“北大毕业,又就读中科院情报研究生。'我问:“他叫刘中平,对不?'他惊讶了,嘴角挨上耳朵根,连声说:“对呀对呀!你们以前认识?'我说:“不,只知道他是十年前D县的头名状元,大名如雷惯耳,老师们上课常引以他上北大当榜样,来鞭策学生做饱学之士……咳,跑走题,还是说他来局里上班之后的事。他很有人缘,上上下下舵和,有时来了稿费,或多或少,一敲竹杠即中,从不小气贪腔,把钱看得只有针大!才能和思维超过常人,比如他和局长下棋钻桌子,倒霉的总是我们。'”
小菲心不知为啥捏的紧紧的,扬扬好看的睫毛,问:“你们给局长助战了,代他受罚?”刘芮仍是自饮自斟,说:“不是我们钻。局长输了钻桌子像话吗?只得我们举起桌子,局长只是弯弯腰走过去而已。这是笑话,言归正传。不到三个月,他被提了科长,接下结了婚,全局的人都去恭贺,喝了喜酒。”
一直听着话的袁艳秀忘记了吃饭,手举着筷子朝天,惊愕说:“扎扎实实的晚婚的模范!”刘芮红眼里开始露出白眼,说:“这叫事业有成在先,娶妻育儿在后,标准的三十而立。俗话说,越有饭吃,越是有汤泡,在局里没干多久,他一下又蹦进W城经贸厅,上了一槛台阶,提了付处长。此后我们就接触少了,偶尔在报上能看到他的名字。就在一个月前,他如神兵天降出现在我面前,来不及寒暄,好霸道把招聘你们的摊子,不由分说交给了我。小汪,我要说要讲的都倒了出来,下个回合请你分解了。”
汪邻平素不善言语,好半天才略带羞怯,说:“刘总在经贸厅吃的是政府的饭,我无缘接触,只知道他是摇笔杆子,在政策调研处任职。说不清是哪一年,在一次公司大会上,经贸厅一位付厅长把刘总介绍给我们,说:“这是厅里的才子,专攻理论研究的,从今天起,他兼任你们公司的付总经理……'”
彭蝶好几次插不上言,这一次他抢着问:“你是说他在厅里的职务还留着的?”汪邻点头说:“是的。后来才听人家传闻,他是W城组织部指定带职锻炼的对象,任期二年,工资关系都没跟着来公司。有的人传得更神,说他是厅‘三梯队'人选,这当然是后话。话得说回来,当时,刘总在会上表了一个态,满腔的D县地方口音,后来成了公司的‘国语'.”
小菲咧了咧棱角形的嘴唇,似懂非懂,说:“一个公司还分几种语言?国语不是普通话吗?”任少楷瞅了她一眼,滑稽地操了D县腔:“小妹娃子,经贸厅里头有个付厅长是D县人,说的不是D县口音,也不是普通话,用的是普通话的字眼,D县的腔调。厅里的人都用这种腔说话,我们称之‘国语'.刘同志哥,咱说的对不?”
刘芮红了整个脸,自嘲笑,说:“对对!我就啥都琢磨不过来,D县一带的人,在海外生活几十年,生活习性、习惯都可变可改,唯独一口音腔一尘不染,死人的改不了。”
“做大官的都不说普通话,说普通话的做不了大官!”汪邻憨憨地说了句笑话,继续道,“刘总当时说‘……我来外贸的时间不长,实际业务更是杆面杖当吹火,一窍不通。但我是有决心向在座的学习,协助老总,使公司各项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当时,在座的哄堂大笑。为啥?原来他的D县腔里,‘再上一个新台阶’,乍听,就像‘再找一个新太太’!”在座的也笑起来,小菲嘴里的饭喷了一地。
汪邻继续说:“刚开始,具体业务环节的确没入门。他总是笨鸟先飞,不怕丢领导的面子,好生生的学,接受能力强,尤其是理论与实际搓合在一起,一年后就得心应手了,比其它几个老板顶尖管用。二年过去了,不知啥原因,延长了带职锻炼的期限,他有点自暴自弃的,开始喝酒,常到货源工厂去打麻将。再过一段时期,中央组织部从十六个省市抽调付处以上的干部支援深圳,外贸有六位老板报了名,评议考核一结束,对方只要了他一人。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li>红杏八部:《倚墙候红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