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收犯监狱的那天早上,清空朗日。****我和十几名已决犯被押上一辆依维柯警车,警车启动,离开二所院门的时候,透过警车的后门窗,我看到骑着助动车刚刚来上班的刘斌警长,他靠在墙边让警车过去,他一支朝车尾看着,我也向他看去,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我。别了,二所,别了,刘警长!我在心里默默说道。
车上的十几个已决犯相互之间都认识,他们都是从四楼下来的,只有我一个是从二楼直接走的。他们对我很感兴趣,一个cao着辽北口音的小子问我:“你也是东北的?你叫啥名?”
我说:“我叫何生,黑山的,你也东北的?”
他说:“那咱就是老乡了,俺叫常力,都叫俺大力,嘿嘿!”
我伸手和他握了下,我们手上的铐子碰在了一起,我说:“老乡好,叫我生子!老乡几年,什么案子?”
常力说道:“俺小案子,三年半,嘿嘿!你呐,生子!”
“我,比你多一点,五年,呵呵。”我笑笑说道。
前面挨着大力的一个小伙子说道:“俺也是东北的,俺跟大力是同案,俺叫刘风明,就叫俺小明吧,这位对面的是俺们的老板,叫常心雨!”
我欠身一一和他们握手,感情这哥仨是一伙儿的!其他的都是海港人,貌似不大愿意和我们这些乡勿宁(海港话,乡下人,海港人固执地认为所有海港以外的地方的人都是乡下人,绝对的贬义,他们骨子里瞧不起海港以外的人,尽管他们每个人追溯三代都是外来户)多搭讪,他们之间在相互联系,满嘴讲着海港话。
很快,车子就出了海港市区,新收犯监狱在海港的西郊,一个叫青浦的地方。
前面的几个家伙很兴奋地说道:“看、看!到了,到了!”
我透过镶嵌着钢丝的车窗向外看去,一座崭新的监狱就在前面,高墙电网,岗楼哨兵,一切都跟想象中的监狱一样!尽管在这之前我去过两次蓝桥监狱,但是蓝桥监狱是远东地区的百年老监,一切都尽量保持着百年前的原状。可是这座新收犯监狱确是崭新的监狱,海港市监狱管理局专门设立新收犯监狱,据说在全国也是创。
经过两道大门,押解我们的三辆警车全部进了院子,我们的依维柯后门被打开了,我和常力挨着门口,就先跳了下来,几个警官在办理着交接手续,一个盖子手持一个文件夹子走过来,对我们说道:“站成一横排!我现在点名,点到的向前迈一步。”
我们紧张地站成了一排,他开始点名:“常力!”
“到!”常力答道,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何生!”第二个就是我。
“到!”我也向前迈了一步。
突然那盖子走过来,伸手就给了常力一个嘴巴!他喝道:“不许东张西望!你看什么看!这里是监狱,不是菜市场!”
他后退一步,继续点名……
我盯着他的脸,这是个年轻的盖子,肩上只有一杠两星,二级警司,一张很是白净的脸,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德行!然而我错了,这还仅仅是开始,监狱和看守所的不同之处已经显现了,这里从一进来,人就莫名地紧张,尽管我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但是,从下车踏上监狱的水泥地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抖。
点名结束,意味着交接的结束,押送我们的车辆和盖子们离开了,我看到6续有警车进来,这一天是全市各看守所统一往新收犯监狱送已决犯的日子,一共有两百多名新收犯被送了进来。
接下来我们被带到一个楼下,按次序一个一个进去,里面是一排排的房间,我们先把我们从看守所带来的个人物品,就是每人一个彩条包全部交到大厅里面,我看到有十几个身穿灰色铁杠衫(囚服)的服刑人员在检查我们这些新来的犯人的物品。
nei衣nei裤、袜子和皮鞋被保留,外衣裤、皮带、日用品,包括我从看守所带出来的一床新的踏花被、一条毯子都被没收了,我想说什么,看到那些人都很凶的样子就没敢吱声,眼巴巴地看着我的东西被野蛮地丢到一大堆东西一起。
检查完毕彩条包里面的东西后,我们的彩条包被编了号,我的号码是379o7,这个号码也就是我的罪犯身份的番号,一直陪伴我度过整个刑期。
在下一个房间,我们被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狱医检查身ti。
我们十个人一组,进去站成一横排。一个狱医说道:“tuo衣服!全部tuo光!”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进到看守所那天夜里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喊声,也是全部tuo光!只是现在,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屈辱感,很痛快地就tuo光了衣裤、nei衣nei裤。
“身ti有疤痕的举手!有纹身的举手!有残疾的举手!”那狱医叫道。
我马上高高举起右手,我们十个人里面有五个举手的,我旁边的常力也举手,我看到他的肩头赫然纹着一只硕大狰狞的虎头!
狱医挨个登记着,到了我这里,他问道:“侬哪能(你怎么了)?”
我答道:“报告警官,我的右肩有伤疤。”
他看了看,用带着胶皮手套的手mo了mo,问道:“枪伤?”
我回答道:“报告警官,是枪伤!”
所有人都朝我看,那狱医也没说什么,就记录了,让我放下了胳膊。每个人都检查好了,还是让我们每人原地蹦几下,确认有没有夹带违jin品,又检查了每个人的,询问是否有性病史、吸毒史以及各种传染病史。
繁琐的登记做完了,我们被勒令把所有身上的衣物全部丢掉,光着身子到下一个房间排队理光头。负责理的是几个服刑人员,我看到他们灰色的铁杠衫的左xiong前都挂着一个小xiong卡,上面有照片、姓名和番号,最上面一条是绿颜色的,有个“a”字母。
我们个个都被推了光头,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的盖子说这是为了监狱和个人的卫生,说避免把看守所的病菌带到监狱来。
接着我们被带到下一个房间,这里是个淋浴室,进门时每人了一条白毛巾,浴室里面有几块硫磺皂,我们被告知只有三分钟时间,一排正好十个淋浴喷头,我们匆忙进去,胡乱冲洗了,胡乱涂了很臭的硫磺皂,马上就有服刑人员在叫:“时间到了,快出来!快快!”
我们几乎是**跑出来,拿毛巾擦了,马上被带到下一个房间,从进来新收犯监狱到现在,我感觉就像上了一条流水作业的生产线,一切都是那么的紧张而有条不紊,后来知道,这些都是固定程序,新收犯监狱每隔一两个月就要集中接收一批新兵(在里面管新犯人都叫新兵,以至于后来在监狱里面大家都私下里相互称呼“战友”,我没有当过兵,据说,当兵的在头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中,也跟坐牢差不多),新收犯监狱就是干这个的,他们已经轻车熟路了。
在下一个房间,我们每人领到了两套春秋装,灰色的铁杠衫,和两双解放鞋。我们拿到了自己的彩条包,从里面取出干净的nei衣nei裤穿上,再穿上一套刚刚的铁杠衫,套上袜子、穿上新的带着浓重橡胶味道的解放鞋,现在,我们相互间看上去,一个个都是光头的新兵形象了。
我的囚服是大号的,穿在身上有些松垮,脚下的胶鞋也似乎大了一号,不过感觉还好,总比穿小鞋的好。
终于一切入监程序都结束了,我们被十个一组带进监房楼,我们被分在新收一大队一中队。说大队中队是习惯叫法,其实正规称呼是一监区一分监区,但是没有人这样叫,除非是正规场合,监狱搞大型活动的时候才这样称呼,平时就连警官们也说几中队几大队的,监区长都叫大队长,简称某大,分监区长就叫中队长,简称某中。
监狱里面是完全军事化的管理,一个大队一般有三到五个中队,一个中队有十几个监房,就是一层楼,一座楼就是一个大队,一层楼就是一个中队,一个监房就是一个组,一个中队有十几个组,每个监房十二张床铺(有的是十六张床),分上下铺,两排靠墙对着,一排三个上下铺连着,当中是两张长条桌子,桌子两边和床铺之间是两排十二个小板凳。
我们被带到一楼走廊,一大队的一楼就是我们的一中队了。
在走廊里,我们一共一百多人站成了两排,几个盖子站在前面,旁边还有十几个服刑人员。一个满脸凶相的老盖子,后来知道,他是我们的一中队队长,姓黄,都叫他黄中。
黄中背着手站着,也不说话,旁边一个手拿文件夹的年轻的警官说道:“等下我说开始报数的时候,前排右侧第一名开始报数,每个人在报数的同时要快向下一个人扭头,就这样。”说着他做了个示范动作,头快甩动马上再复原。
他接着说:“到第一排的最后一人,头向后甩,后排左侧的第一人接上,依次报到后面一排的最右侧一人,要大声报出数字,并同时举起右手,等到警官说好,或者手放下的时候再放下!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我大声喊道,喊出来才现,只有我一个人很傻地在喊,旁边的常力捂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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