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了,但是战士们没有欢呼。
夜幕深了,战士们将牺牲的战友的遗体整理好,将烈士们身上的鲜血擦干,换上最干净的军装,戴好军帽,默默地向倒在那里永远睡着了的战友敬礼。
全军就地扎营,安排了岗哨,张连长还不放心,在坦克周围埋上防步兵地雷。今天的战斗中,他们将本来就不多的炮弹打得所剩无几,油料不足,而且这些“文革”期间生产的坦克,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妈的,担架队怎么还不上来?我看担架队的负责人应该枪毙!”步兵连长骂道,他的手下有几人重伤,虽然卫生员做了处理,但必须快送到后方去,不想看到因战场救护跟不上而在痛苦中牺牲。
“不要急,我己轻和后方联系过了,这里的情况首长已经知道,他们已经派人过来了。”李思明安慰道。
“还是你们狼牙牛啊,可以直接跟首长通括。”步兵连长说道,旋而意识到话不太好听,“李队长,对不起,我这张嘴不太会说话。”
“没什么,可以理解!”李思明瞪了他一眼,“晚上也不要掉以轻心,敌人的特工很厉害,都是光脚的,走路都跟夜猫子似的!”
“是!李队长,今晚上由我们步兵和坦克兵负责站岗,你们狼牙好好休息吧,听说你们自从开战以来。就一直在敌后,一定没睡过安稳觉!”步兵连长说道。
李恩明正准备拒绝,但看了看身旁,狼牙队员都靠在村庄的已经倒塌地墙体边,合衣睡着了,他们睡得很香,第一次在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情况下进入梦乡。他们太累了,需要足够的睡眠来休养生息,李思明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只好点头称谢。
夜色如水,远方的枪炮声时不时的响起,在这战地的夜色中,李思明靠在墙上,仰头注视着天空,纯净如洗的天空,点缀着璀烂颗颗的星辰。今日的星辰看上去与昨日地星辰没有什么两样,但天文学家告诉我们。宇宙每天也在变化。有的行星消亡,有的恒星被时间的黑泪吞噬,世上的人类每天也是在繁衍和杀戳,诞生和消亡。
远处间歇的炮声似乎成了摇蓝曲,队员们充分事更着这激烈战斗后的宁静,李思明甚至听到有人在睡梦中还在喊着“杀……杀”。李思明却睡不着,自从开战以来。他的睡眠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少,他不是不想睡,只是一闭眼就会惊醒,夜里几次被敌人偷袭,让他心有余悸,自己身上背负地责任更是让他不敢掉以轻心。通常他只会在大部分队员醒地时候,眯上一会儿。
深夜。担架队上来了,步兵连长并没有像他在入夜前所说的那样发火,更不可能将担架队拉到一边枪毙,还一个劲的感谢担架队,如同普通市民生病了。去医院看病一般,一个劲地奉承大夫,其实人家担架队不是不想上来。他们一路上也是翻山越岭,有时还要与打游击的敌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战士们与子弹赛跑,他们是在于时间赛跑,没有人愿意看到英雄战士的血流光而死。担架队根本就不停下歇一歇,连夜抬着烈士遗体和重伤员往后方野战医院赶去,希望他们能尽快赶到中转站,那里有汽丰可以用来运输。
清晨,李思明像往常一样在别人逐渐醒来的时候,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有一支狼从身后扑了上来,狼爪甚至搭在了他地肩上,正如当年在大兴那个除夕之夜所遇到的那一摹,在这异国的土地上重新上演。李思明猛得一甩,记得当年是持步枪上的轮刺反身一捅,现在腰上桂着一犯伞兵刀可用。
“啊!”李思明听到身后一声惨叫,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有人只是拍了拍他的左肩而已,那犯伞兵刀差点已轻刺到了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敌人摸了上来呢!”李思明连忙赔不是。
“没关系,还好差了一点,不然我可就光荣了!”对方笑着道,可是脸色却很不自然,刚才他分明看到了李思明转头的一刹那间的眼神,如他手中地刀一般锋利,刺痛了他心房的最深处,让他忘记了躲闪,几乎跪倒在地。
“你有什么事吗?”李思明问道,对方并非是穿军装的,这让他有点奇怪。
“是这样的,我们民兵为战士们准备了一个热乎乎的早餐,慰劳慰劳同志们,我看你还在睡觉,就来叫你!”民兵说道,原来他是民兵,只是这民兵跑得比大多数士兵还要远。
李思明四周看了看,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休息,狼牙队员都知道自己地“恶习”,所以都没有来打扰自己。
“那谢谢你了!”李恩明道。
“没什么好谢的,都是自己人嘛!”民兵笑了笑。
“你们民兵跑得可真够远地!”
“这不稀奇,不是我吹,从这往北走五公里,从那里一直往国境线,你见不到一个越南人,全是中国人。咱民兵、民工的数量不比解放军少,整个前线成了我们的大后方!你们在前方打仗绝对放心!”民兵侃侃而谈,似乎他就是后勤总负责人。
早餐是一锅粥,真难为民兵居然能持这些东西带来,战士们吃得那叫一个香,吃了这么多天压缩饼干,狼牙队员还吃了那么多生的野菜和小动物,能吃上香喷喷的粥,才觉得自己原来还是个有正常食欲的人。李思明觉得,即使是当年吃地“忆苦饭”。也比生的东西要强。
民兵们正和战士们围着那敌人的尸体在那里评头论足,有的战士在那里将战斗过程说得天花乱坠,比说书的还要精彩。
李思明就着咸菜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刚才那位民兵又过来了。
“听说你们是狼牙特种部队?”民兵套近乎道。
“是啊。”李思明道。
“你们的大名我们听说过,13军还有昆明军区都不止一次通报嘉奖。你们在敌人后方那可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啊!”民兵说道。
“是吗?不过这‘如入无人之境’是夸大其词吧?
“这您就谦虚了,你们昨天傍晚的这一仗可是实打实的一个大胜仗民兵说道,“哦对了,听说您曾轻也是一位知青,还是北京的?”
“你怎么知道?”李思明奇怪地问道。
“是你们狼牙地徐风跟我说道。”民兵有点洋洋自得,好像没有什么他打听不出来的。看来徐风需要敲打敲打。至少保密条例得抄个十遍。
“听你口音,好像也是北京的,你怎么在云南当民兵,也是知青?”李思明问道.
“是啊,15中71届的,我姓张.你呢?”
“真巧了,我是72届的。不过我不是15中的。我姓李。”李思明更奇了,顺便撒了个谎。说实话,来到这个时代,同一中学同一届的他也不认识几个。
“啊这样,怪不得以并我怎么没见过你?”张姓知青民兵遗憾地说道。
“你怎么想到来云南当知青,咱们北京的知识青年去北大荒、内蒙古建设兵团地居多啊。”·
“我当年倒是想去北大荒,特别是珍宝岛那里。可是老毛子太乖了,咱地一腔热血报国无门啊。于是咱就来云南,这里离美帝近点不是?说不定美帝打过了红河,咱这一百来斤不就是派上了用场?”张姓知青民兵感叹道,“没想到美帝这么软蛋,也不考虑一下我们知青的伟大志愿,这么草草地收场回老家了。”
“现在你不是实现了吗?”李恩明忍不住笑了。他想起了猴子那个当年写血书想去珍宝岛的上海知青。
“实现是实现了,可这让人无法接受。本来我们办好手续准备回北京了,这‘同志加兄弟’之国如今也敢动咱一动,这可是太岁头上动土。这我们可不答应。所以我拉了一帮人,打出我们农场知青民兵的旗帜。也过来了,只是路上碰到一两个受伤的越南兵,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张姓知青民兵遗憾道。
“原来你们是私自出国的?”李思明吃惊地问道。
“这个嘛,也不是个别现象,你到红河边上,老街那边去看看,是有组织过来地民兵、担架队还有送弹药军粮什么的,能有8成就不错了,剩下的都是我们这样的。“张知青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我吹,我们知青民兵的军事素质也不是盖的,哪里需要我们,我们随时可以顶上,绝没没人拖你们解放军后腿!”
“可这是最前线,你们可以在稍后方的补给线上警戒也是不错地嘛。”
“瞧见了没有,我身上背的什么家伙?”张知青拍了拍身上的枪,“这可是冲锋枪,比你们不差!”那是一把63式冲锋枪。
“那你怎么上来的?没人查吗?”李思明问道。
“有,当然有,不过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咱抬着担架、弹药不行吗?再说你们打仗总需要有人替你们抬伤员,掩埋敌人尸体地吧?”张知青答道。
李思明不去管他,因为在竹林中有一群人吸引了他的目光。昨晚天黑他没有注意到,在青翠地竹林下,有一个大土包卧在茅草丛中,那是一个坟墓。那群知青民兵围在墓碑静,在坟静有一个一人高的墓碑,上面写着中文:中国援越知青之墓。李思明转到墓碑后面,上面的字迹斑驳。已经模糊不清,上面记述着从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中国知青援助越南人民修建防空设施抗击美帝国主义,英勇牺牲的事迹。
张知青和一群知青民兵,注视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墓碑,良久无语。这些躺在异国土地上的知青是怀着最崇高最朴素的理想主义而来,在那激情燃烧的年代,他们将自己的汗水和生命奉献给了理想。
李思明不知道他们在生命终结的最后时刻,是否对自己的付出与成就威到欣慰?后人总是站在历史长河的终点来看问题,而历史人物则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历史的大潮中去。正如自己身后年轻的战士们,他们带着对租国的忠诚,用枪和炮维护着共和国的尊严,用流血和牺牲谱写着战士的豪情。如果这些战士们在年老的时候,他们回头想想,则一定会自豪地说:我曾轻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与兄弟们并肩作战。
这一场战争,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同时预示着一个新时代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