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北在心里吐槽,果然所有的隐秘行动计划能顺利执行的都只有前半部分么。
不管心里怎么想,徐向北神色如常,一边装模做样的在那“啊,对,是这么回事”,一边把手伸向自己上衣的那个小口袋。
而这边,无能的典狱长依然不知所措,可是那中校却开始暗地里行动。之所以没有立刻大叫出来“你是奸细”,是因为他考虑到了此时的力量对比:除掉没用的典狱长,己方只有二人,和对方的战力差不多——这还是排除掉此时在场的女人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不过让中校先生不敢贸然行动还有另一个缘由:万一跟着这个冒牌翔士的少女真的是羽翼怎么办?那中校可不知道辛德蕾拉的战斗状态防御力为零,完全靠机动来自保,所以他按照常识,认定辛德蕾拉一旦和徐向北同契,以他自己和囚室门口那大头兵的力量压根打不破辛德蕾拉的防御。
不过他好歹是混到了公爵卫队的校官,不利的状况并不能让他束手待毙,他悄悄的将手收到背后,缓缓的摸向公爵卫队的士兵们人手一个的对羽翼用装备:隔断器。这个手环状的小东西,只要将它套在尚未与翔士结合的羽翼手上或者脚上甚至脖子上,就能通过干扰羽翼的光魔回路,阻止她和翔士同契,而手环的特殊设计,使得它的开口一旦闭合,就必须破坏整个手环,才能再次打开。
但是徐向北这边的动作更快一步,徐向北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不是手帕不是烟卷也不是手枪,他掏出了芙铃。
小妖精刚离开徐向北的口袋,一道第八色的光束就直刺守卫在门口那名卫兵,光束顺着卫兵的喉咙划过,切断了卫兵的颈部大动脉,放出来的鲜血把囚室的大门喷得一片殷红。
看到这个状况,那卫队中校没有半刻犹豫,刷拉一下从背后抽出像手铐一般分成两半敞开的手环,也不呐喊,径直向着辛德蕾拉发力,猛冲了过去,却被一旁伸出的脚绊了个仰八叉,徐向北的“副官”一个飞扑压了上来,拽着他的肩膀往后一拧,中校惨叫一声松开握着隔断器的手,那手环状的东西在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左右两边因为惯性合到了一起,一路滚到辛德蕾拉的脚边。
少女低头看了看脚边的东西,抬起脚轻轻一踹,把它踢进囚室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候,多菲雷亚被打斗的声音惊醒,王女抬起小小的脑袋,睁开还有些朦胧的睡眼,却在看到室内情景的瞬间,瞳孔骤然扩张,脸上的睡意也在一瞬间一扫而空:“是你!夏亚!”
“哟,看到我高兴吗?”徐向北对多菲雷亚露出爽朗的笑容。
“这、这……”多菲雷亚仿佛一下子无法接受这过于意外的展开,拼命眨巴着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反复打量着徐向北,小嘴张得老大,“你疯了!”
“你觉得我像是正常人吗?”徐向北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我要是不疯的话,你早就死在布里多瓦的帝都了,与其在这感叹,不如多想想如何避免再次被抓的好吧?”
听完徐向北的话语,多菲雷亚低下头,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这个、对不起……”
“道歉的话待会你可以跟议会派的各位说个够,现在先跑路。”徐向北冲芙铃一挥手,小妖精二话不说开始烧多菲雷亚身上的镣铐,“烧快点,用对舰光束。”
“了解!”小妖精欢快的应答声刚落,照亮囚室的第八色光芒的亮度骤然提升了一个数量级,伴随而来的还有多菲雷亚的惨叫(“烫啊!”“你想连我也一起烧死啊!”)。
三下五除二料理完多菲雷亚身上的锁,徐向北转身,对依然扑在地上牢牢压制住那位公爵卫队中校的议会派小伙子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干掉他,留着是个隐患。”
小伙子点点头,刷拉一下从自己的长筒靴里抽出匕首,像是杀鸡似的麻利的往中校的脖子上一划,殷红的血液一下子就浸透了囚室的地板,从石板的缝隙间渗入地下的泥土之中,看着那血液的样子,徐向北不免猜测,自己刚进地牢时在空气中闻到的血腥味,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说,有时候我觉得你还真是冷酷啊。”多菲雷亚摸着自己被镣铐夹得通红的手臂,皱着眉头盯着地上中校那还在不断淌血的尸体评论道。
徐向北也不答话,只是耸了耸肩,随即蹲下身子,一把拽起已经软瘫在地上的典狱长,拽着他的衣领一直把鼻子顶到他的脑门前。接着徐向北用他最凶狠的语气对典狱长低声喝道:“听好,胖子,接下来你还要配合我们,否则的话你会似的比他俩更惨!”
胖子典狱长带着哭腔,连声求饶,表示他什么都愿意做。
于是徐向北命令他领路,从地牢里的刑具房又拿了一套枷锁,铐在多菲雷亚的手脚上,由于刻意选择了大一号的枷锁,必要的时候多菲雷亚自己就能挣脱枷锁的束缚。准备停当之后,由扮演徐向北副官的小伙子拉着多菲雷亚枷锁上的铁链,监狱长领路,徐向北和辛德蕾拉断后,一行人向着地牢出口走去。
一出地牢出口的铁栅,没等守在闸口外的三名士兵询问他们的长官身在何处,他们的脑袋和身体就在第八色的光辉中分家了,靠在通道墙壁旁的两尊盔甲人像上涂满了鲜血,宛如刚刚恶战归来的战士。
“你确定巡逻队要再过十五分钟才会巡查到这里?”徐向北看着横躺在地的三具无头尸体,再一次像典狱长确认。
“千、千真万确!”
“很好,”徐向北听完典狱长的回答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抓过在他身边乱飞的芙铃,塞进典狱长衣服的领子里,“记住,待会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小家伙就会直接在你领子里发难,把你的整个脑袋都给清蒸掉,你听明白了吗?不许发抖!”
被徐向北这一喝,典狱长全身猛地一阵,僵住了。
“放松点,伙计,像往常一样领着我们向外走,有人拦着就说这里的防务不合格,要转移到公爵府去由我亲自看管,明白了?”
胖子典狱长就像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头,直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凭他那比沈殿霞还粗一倍的脖子,怎么看都不可能嘛!
于是一行人拐出地牢入口前的通道,大模大样的走在主堡当中。
这一行人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这个时候,问题来了。那些士兵要都是起点的读者,徐向北这回就是死鸭子一只了,谁看不出来这里有问题啊。可遗憾的是,他们都不是起点的读者,公爵卫队的大多数士兵们的文化水平刚够看懂命令,偶尔有几个到成立读过些书的,看的还都是堂吉诃德他老人家最爱的骑士小说(当然,这个时候艾斯柯佳尼已经有了类似地球启蒙时代的文学和戏剧,但是会去看这些的都成了议会派),他们哪里想得到这“高贵勇敢的翔士大人”(这个世界翔士就相当于地球的骑士)竟然是个假冒的。
可也不是全部人都想不到,有那么两个士兵,在看到徐向北他们一行之后,立刻不动声色的消失在墙壁的阴影当中。他们都是公爵安插进自己军队的密探。
而徐向北这个时候也悬着一颗心,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平白无故沉重了许多,心脏也跳动的像个巨大的水泵——看起来大脑的沉着冷静并不能抑制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这时候徐向北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玩电脑游戏时的记忆,游戏是DOOM初代作,当时只有四岁的徐向北一直坐在叔叔的电脑前,咬着手指看着叔叔过关斩将,忽然,叔叔要接电话,就把键盘往徐向北的方向一推,说“你来接着玩吧”。那个时候徐向北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模一样,想起第一次闯荡电脑游戏世界时的自己那慌张的样子,徐向北觉得自己居然有点喜欢上现在这紧张的感觉了。
徐向北享受着全身血液那沸腾的感觉,跟着典狱长走出了主堡的大门。
他看到他的马车按照计划停到了监狱的大门边,穿着公爵卫队制服的车夫正和大门的守卫悠然的聊着天。
就要成功了,徐向北禁不住在心里欢呼,那种发自心底的紧张感又加强了数分,他强压着这兴奋感,镇定自若的回应着大门两侧守卫的敬礼。
就在这时,沉重而又急促的钟声在整个监狱中敲响,一声暴喝在徐向北身后主堡的深处传来:“抓住他们,他们是奸细!”
背后的暴喝声刚落,一道第八色的粗大光芒就从典狱长的后脖颈透出,整个蒸发掉典狱长的秃驴脑袋之后扫到主堡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通红的、流淌着流质石英的巨大划痕。
徐向北一个转身,一把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卫兵手中的枪,顺势抽出怀里的匕首捅进卫兵的肚子里。
走在他身边的辛德蕾拉则在同一时刻转向另一边,长发飞扬间一把手枪已经出现在少女手中,她几乎是顶着卫兵的肚皮扣动了扳机,卫兵的后背被冲击力震动得向后弓起,一口鲜血从他的嘴巴里喷到辛德蕾拉的脸上,使得她那白皙的肌肤多了数分妖艳。辛德蕾拉也顾不得擦,一把丢掉手枪,抄起士兵那装好火药和子弹的步枪,抬手就往主堡里一瞄,一扣扳机摞倒了正在向这边冲来的士兵中的一个,她这一串动作,做得可比身体跟不上大脑的徐向北麻利多了。
辛德蕾拉这一枪,换来的是主堡内士兵们的齐射,还好主堡内部的走廊不算宽敞,展不开最够让全部人开火的火枪阵,加上滑膛枪那糟糕的准头,那炙热的子弹仅仅是让徐向北一行加快速度奔向等在门口的马车罢了。而芙铃回头射出的那一串光束,让主堡中追出来的士兵们老半天不敢从掩体后面出来。
就在徐向北他们采取行动的之后,这边马车旁候着的议会派的小伙子们也立马反应过来,展开了行动。马车车厢正对着监狱正门的那扇车门在“碰”的一声中被粗暴的踢开,紧跟在飞向一边的门扉后面从马车里飞出来的,是两个拖着引线的小木罐,这俩小木头罐子一落入守卫监狱大门的士兵之间就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装在罐子里了小钢珠和石头渣滓劈头盖脸的洒向守卫们,随后惨叫和呻吟几乎盖过了激荡在监狱中的警钟声。爆炸之后,原本在和守卫闲聊的那名议会派从地上爬起(他在罐子出来的时候就趴下了),扑到带岗军官那被钢珠戳烂了的尸体前,开始翻找大门的钥匙。
而此时马车正对着徐向北他们的那扇车门也哗啦一下打开,两名小伙子当中的一位跳下车了,举枪就射,另一名不断的从车里将装好子弹的步枪递给他。
就在这时候,监狱各处的守卫们终于都反应了过来,铅弹从城墙上,从塔楼顶端,从主堡的窗户里,从所有可能的地方射来,在奔跑着的徐向北他们脚边激起一朵又一朵的烟尘之花。
旺盛的篝火在各个塔楼上燃起,然后在镜子的反射下形成数道光柱,将徐向北他们和马车的周围照的如同白昼。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多菲雷亚一边跑一边把镣铐从自己的手脚上卸下,同时对徐向北大喊。
“坐马车跑路。”因为体力不行而吊车尾的徐向北同样大声喊了回去。
多菲雷亚惊讶得差点停下脚步:“你确定?”
“放心吧!”就在徐向北刚刚如此回答完,某个东西偶然间进入了他的视野。
三名公爵卫队士兵,推着一门蛇炮出现在监狱围墙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马车。而三名士兵中的一人,正将涂着沥青的火把伸向城墙上的火盆。
徐向北一边跑,一边指着城墙上的大炮高喊:“别让他们开炮!”
辛德蕾拉闻言一个急停,站在原地望向大炮的方向,同时对着马车上的两人伸出了左手。
可惜那二人并没有看到辛德蕾拉的动作。多菲雷亚一路冲到马车旁边,夺下举枪正要发射的年轻人手里的步枪,大喊一声丢向辛德蕾拉。
从辛德蕾拉接住枪到子弹射出枪膛,只用了短短半秒。铅弹贯穿手拿火把的炮手的头颅,带出一长条血线,他张开双臂向后倒下,可是他手里的火把,却被自己的同伴接过。
下一刻蛇炮发出轰鸣,实心的炮弹在尖锐的呼啸声中击中马车一侧的地面,在敲碎了一整块地砖之后,又像个皮球似的弹起,径直从马车车厢与马匹之间钻过,一片纷飞的木屑中,拉车的两匹棕色骏马高高踢起前腿,发出凄惨的嘶鸣,随即压断车辙倒向地面。
徐向北狠狠的啐了一口。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公爵卫队的士兵们紧接着推出了风琴管炮(一种将多门小口径炮连装在一起制成的速射武器,地球在启蒙时代初期出现过),爆豆子般的射击声中,徐向北一行人只得躲到马车后面。
“现在怎么办?”多菲雷亚指了指已经打开的监狱大门,“用自己的腿跑路吗?”
徐向北摇了摇头,指了下正在马厩那边集结准备的骑兵们:“没用,监狱附近的街区很快就会被骑兵封锁,用腿是跑不掉的!”
实际上,只要他们离开马车这掩体,冲锋过来的骑士们大概会在他们刚刚出监狱正门,来得及进入小巷之前就赶上他们,将他们全数放倒。
所以徐向北决定实行“B计划”:那就是在没有诱敌的情况下用辛德蕾拉带着多菲雷亚直接升空,那样虽然立刻就会陷入紧急出动的公爵翔士团的重重包围,也总比被困死在这里好。(当然,那样的话参加这次行动的议会派的小伙子们多半死定了)
想好了就不犹豫,徐向北掏出信号枪,将一发信号弹射上天空——那是通知议会派改行B计划,要他们在城内四处破坏以分散公爵卫队的注意力。
丢下信号枪之后,徐向北一把拽过正在射击的多菲雷亚,同时伸手招呼辛德蕾拉:“我们上路了,辛蒂。”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发蛇炮的炮弹激射而来,这次是一发燃烧弹,灌注了第八粒子的炮弹在碰到马车的瞬间就爆散成一片耀眼的火光,靠在马车上向外射击的两名议会派小伙子立马被变成了两个火人,尖叫着从窜入监狱的院内广场,随即被风琴管炮撕得四分五裂。
而徐向北他们也被这一发燃烧弹逼得趴到了地上,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今晚的行动中对徐向北来说最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被一开始那两颗炸弹放倒的那帮守卫当中的一个,在这个时候醒转过来,他发现趴在地上护着脑袋的辛德蕾拉的小腿,正横在他跟前。在徐向北门的时候,他就记住了这位漂亮的羽翼小姐,于是这个时候他按照平时训练用的操典上讲的那样,条件反射的掏出配备给自己的“隔断器”,一抬手铐到了辛德蕾拉的脚踝上。
下一刻他就被扑过来的多菲雷亚一剑结果了。
“辛蒂,没事……啊!”
多菲雷亚的惊叫让徐向北也立刻赶到二人身边:“怎么了,辛蒂你受伤了?”
随即徐向北的目光也落到了辛德蕾拉的脚踝上,他用一个词准确的表达了他此时的心情:“***!”
可是辛德蕾拉并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应,少女从容的翻身坐起,看了眼自己脚踝上的隔断器,又向周围环视了一眼,一把抄起身旁死尸手里的长剑,高高的举起……
徐向北一把抓住辛德蕾拉举剑的手,焦急的问道:“你干嘛,辛蒂!”
“脚没了,不影响飞行。”辛德蕾拉维持着举剑的姿势,看着徐向北的脸,淡淡的说道。
可是她的话让徐向北和多菲雷亚都惊了。
徐向北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怪怪的,他把巨剑从辛德蕾拉手中取下,抓在右手里,同时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辛德蕾拉被套上隔断器的那只脚。
他就像是要记住那只小脚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块肌肤的触感一般,缓缓的、一寸一寸的抚摸着。
这时,又一发燃烧弹射来,不过打偏了,在监狱的城墙上泼洒出一边金红色的“水迹”。
徐向北抬起头,看了看城墙上不间断的嘶鸣着的风琴管炮,看了看正在装填的蛇炮,看了看已经离开掩蔽物、排着标准进攻队形准备横跨内院广场的火枪兵队,最后再看了看辛德蕾拉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住辛德蕾拉的脚,在多菲雷亚的惊叫声中高高举起了右手中的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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