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见三人如此模样,不由错愕了一瞬,他是想赶人、立威,可没想过杀人。
杀人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要占住道理,或者将首尾打扫干净,一定要确保不留后患才行。
洪凌波见他脸色不渝,心中微慌。
昨晚风萧萧对丐帮赶尽杀绝,她自以为今日也该如此,是以才模仿着李莫愁的行事方式,出手毫不留情。
风萧萧念头一转,便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暗自摇了摇头,说道:“杀了就杀了,以后没得吩咐,不准下狠手。”
他昨晚之所以赶尽杀绝,是因为根本不清楚,丐帮中的奸细是谁,又有多少。
何况手中也并无证据,到最后,还是会和他们发生冲突,要是有人趁乱逃走,他的行踪就彻底暴露了。
丐帮寻人寻迹颇有一手,只要被他们知道大致的范围,想要再次匿行,难上加难,不如一开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数全歼以保证万无一失。
没见黄蓉为了由明专暗,将朱子柳和鲁有脚都当做靶子,摆到面上了么。
两人手段不同,目的却一样,皆是想尽快赶回襄阳城,找出那个全双南。
一个奸细如果使用得当,其效果,甚至超过千军万马。
上世之中,他连用两间,生生将王保保逼上了绝路,间接导致元朝衰败,可见其作用之大。
如今这个奸细稍有动作,便将襄阳城闹得人心不稳。郭芙名声尽毁,更别提还弄死了丐帮帮主鲁有脚,如果不快些将其解决。天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洪凌波自然不清楚这些,听风萧萧并无责怪之意,只是让她往后不要轻下狠手,这才舒了口气。
周遭众人纷纷散开,也不走远,围成了一个大圈,不住的指指点点。明显是等着看热闹。
“那三人是鄂州帮的弟子,嘿嘿!这小妞麻烦大了,可惜那个天仙般的可人了!”
“我可听说“九凤刀”徐帮主豪爽的很。为人不错,乃是江陵府第一刀,自有高手气度……冤有头债有主,应当不会迁怒于人吧!”
“屁!什么‘九凤刀’。分明是‘九头老鬼’。脾气火爆,最是护短。几年前,一对外地来的小夫妻,恶了他的弟子,他将那男的打成了半死,还让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在门外跪着,整整两天一夜啊,任人旁观!”
“张兄说得一点都不错。小弟可是亲眼见过,后来听人说起。那女的生生昏晕了三回,九头老鬼才将她的丈夫丢出门外,这事儿在鄂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依我看,九头老鬼未必能为弟子报仇。你们看,车上那个年轻人面色沉稳,冷静的很,可不像个小人物,说不定就是哪个武林世家的少爷。”
“是极是极,若非如此,怎会有三名绝色环绕身旁,小心伺候着……嘿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风萧萧自然不会任人参观,吩咐洪凌波赶车前行。
近百人等着看戏,又觉得人多势众,量这个年轻人也不敢惹起众怒,却是不肯放开去路。
风萧萧目光平视,淡淡道:“让路!”
声音分明轻轻,但前方一群人全都一阵晃荡,好似被炸雷轰呆了一般。
待骡车到了近前,这些人全都忙不迭的往旁猛挤,顷刻间便让开了一条通路。
余人却不明所以,喧嚣声顿停,场中立时寂静无声,一阵的面面相觑。
骡车刚一走远,他们便纷纷围到了那一群人身边,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妖法,那人会使妖法……”
“……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欲涨裂……”
“……好似有一面大铜锣,在耳边咣的一声巨响……”
“你们难道没有听见?”
“就听见一声让路,你们就乖乖让开了。”
“……估计是一门以音伤人的武功!”
“天下间还有这种武功?胡说八道,谁信啊,依我看,定是妖法无疑!”
风萧萧不知他已经被人当成了妖人,一路不语,暗自盘算着往后的布局。
到得午后,一座小镇远远在望。
待近了一些,便看见此镇颇为奇怪。
镇外是木制的围墙,足有两人高。好像将整个镇子全都围上了,倒像是一个大大的庄园一般。
镇口处有一个颇高的牌坊,不时有人从各方而来,皆是身背兵器的江湖中人,或骑马、或步行,由此入镇。
风萧萧看着这幅场景,觉得颇为眼熟。
郭芙这时撇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搞得像开武林大会一样。”
风萧萧微笑道:“看如今四方来人,络绎不绝,加起来,怎么也该有一两千人吧!武林大会有这么多人么?我可记得,当时不过来了几百人而已。”
郭芙转睛四方看了看,疑惑道:“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到这许多人?”
风萧萧也正在疑惑此点,难道都是为了杀他而来?
洪凌波插口道:“应该是有人广撒英雄贴,不问来历姓名,只要接贴便可参与。”
李莫愁下手毒辣,曾经引起公愤,当时就有人以此方式,邀请同道群起而攻之,还求得全真诸子前来相助,那时的场面丝毫不比现在要小。
风萧萧听得解释,这才了然。
参与大胜关武林大会的人物,乃是经过黄蓉的细细筛选,全是顶尖的武林中人。论质量,又岂是如今这些人所能比拟的,差着好几个层次呢。
郭芙道:“英雄贴?我看镇口处有人检视,莫非就是在查看这东西?”
风萧萧抬头望去。琢磨着是强行冲入镇内,还是从旁人手中抢几张英雄贴。
正想着,从东面来了二三十人。全都身穿黑色劲装,一个铁塔般的青年走在最前。
这青年年纪不大,龙行虎步,肌肉有如磐石一般,将贴身的衣物鼓鼓涨起、绷紧,看似欲裂。
一行人皆是步行,颇为整齐。显得气势十足,一直走到镇口。
有几名小厮上前,想要检视英雄贴。
这青年毫不理会。领着手下鱼贯而入。
几名小厮立时被撞开,脚下踉跄,退势不止。
那青年头也不回,道:“你回禀王大侠。建康孙瑭轲来了。”。声音洪亮粗犷,传出许远。
那几名小厮原本满脸怒容,闻听他的名字,却立时堆上了笑脸,一人追在后面说道:“原来是‘一掌擎天’孙大侠的公子……请,请随我来……主人已经准备了一套清净的小院……”
孙瑭轲突然停步转身,死死盯着他,道:“孙大侠是孙大侠。我是我,你可要记住了!”。意冷音寒,极是咄咄逼人。
那小厮额头上冷汗直冒,连声应“是!”。
“真是好威风,如不是有个好爹,轮得着你在此嚣张么?”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来了一个蓝袍道人,模样也不大,二十来岁年纪,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负手缓行,下颌微抬,显得傲气十足。
孙瑭轲扭过头,问道:“你是谁,有甚资格教训我?”
“厄辟,游方散修,看不惯嚣张跋扈,仅此而已。”
“啊!”,旁边传来几声低呼,一名小厮惊道:“原来是‘天南快剑’狄道长。”
镇门口来往之人本就不少,此时更是三五成群的聚集了一些。
风萧萧一行人已经行到了近前,骡车停在围观众人后面。
“难怪方才那么多人聚成一圈,准备看我的热闹,在旁看戏确实挺有意思。”,风萧萧扭头笑道:“要说武林之中谁的爹最好,定是非你爹莫属了!”
郭芙一翘下巴,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完全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甚浓的讽刺意味。
风萧萧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孙瑭轲还算不错,不想依仗爹势……年少轻狂,其实没什么不对。”
郭芙终于会意,怒道:“谁仗爹势了?”
“你呀!”
郭芙顿时语塞,可不是么,她可不是老爱将爹娘如何如何,挂在嘴边么。
风萧萧笑容满面,不再理会她,扭回头继续看戏。
孙瑭轲和厄辟道人年岁都不大,又都自持武功了得,话没说上三两句,立时打了起来。
风萧萧、郭芙、洪凌波无不哑然失笑,甚至就连性子无波的小龙女,都忍不住微微提了提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
这两人口气不小,各自狂妄,武功却不入流,比之郭芙、洪凌波还要差上许多。
但随后皆都收敛笑容,相互对视。
因为周遭之人全在大声喝彩、叫好,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听起来是真心实意,并不像是在一旁起哄。
难道,这便是江湖之中的高水准?
按理说这里离襄阳不远,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才是,高手相斗,只有这等水平么?
风萧萧自然不知,经历大宋南迁之后,全中原的武林高手本就所剩不多,往日分散在各地,哪会随随便便就能见到。
武林大会之后,大都聚到了襄阳,大家同心合力,一同抗蒙,战场之上你救我,我救你,就算昔日有什么恩怨,也早已经一笑泯恩仇了,哪还再会争来斗去。
不动手显露武功,谁知道一个坐在路边摊上,呼噜喝着稀饭的老头子,内功已经炉火纯青,足有半百的火候。
谁知道一个无所事事,整天在街上晃来荡去的中年人,剑法精绝,已经到了化繁为简,将近大成的境界。
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林中人的圈子,自然也是武林中人,平常接触多了,以为满天下都是,实际则恰恰相反。
江湖中,最多的还是江湖人,不论何时!
“这个厄辟分明是个道士,学着道家的内功,却偏偏用着佛门的剑法,而且还残缺不全……其实他资质很不错,可惜了!”,风萧萧连连摇头,此人基础未曾打好,又一错再错,再怎么努力,终生也难练到极高的境界。
小龙女突然说道:“那个大个子,武功路数好似全真教。”
她所修炼的武功,和全真教的武功既是相克也是相生,所以尤为敏锐。
风萧萧定定看了几眼,赞同道:“将全真剑法化为掌出,取其糟粕,去其精华,舍本逐末矣。”
不过,不管风萧萧在一旁怎么腹诽,这两人却是打得酣畅淋漓、旗鼓相当,连斗百余招,皆奈何不得对方,渐渐升起惺惺相惜之感。
围观的众人也越来越多,叫好声冲天喧嚣,赞扬声此起彼伏。
“‘天南快剑’狄道长,果真名不虚传,难怪初出茅庐,却能在短短两年之内,中原腹地之中,创下诺大的名声。”
“是极是极,如此剑法,当真难得一见,快就一个字,漫天的剑影,如狂风掠过,简直挡无可挡,防不胜防,好!”
“哼,哪里挡不住、防不了了,你看看人家孙少侠,掌掌凝重,力若千钧,势如铺天盖地一般,分明有守有攻。”
“大家不要争吵了,他们二位都是当世人杰,更难得还如此年轻,就如此了得。想来,哪怕郭靖郭大侠在这般年岁之时,都远远不及矣。”
周围一圈人看着纵横交错的剑光,和声势浩大的掌影,不由得齐齐点头,再高等的武功是何等的声势,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出来。
“我曾有幸见过一次郭大侠出手,实话说,掌法确实简陋的很,一招一式看不出什么精妙之处……啊!不过内功确实深厚。再说,郭大侠多年镇守襄阳城,功勋卓绝、劳苦功高,就算手无缚鸡之力,咱们也只会万分的敬仰,绝不敢有丝毫的不尊敬。”
众人听到前段,甚是不满,但听到后段,皆连连点头,交口赞同,不过心中,确实将郭靖的掌法给看扁了。
“降龙十八掌”天下闻名,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乃绝对的掌法。
想来是郭靖无法领会其中的精妙之处,只是仗着多年苦修的内力,蛮力使出罢了。
如果抛开内功不谈,说不定真没有场中的两人,这般的高明。
风萧萧耳聪目明,听得这番言语,难得开怀大笑。
不过,周遭喧哗震天,根本没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