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洛阳街道行人如织,沿洛水一线的商铺店馆无不客满盈门,身处于熙熙攘攘的闹市中,丝毫看不出当下正是人命不如狗的凄凉乱世,迷眼的繁华,更使人想象不出洛阳城中刚经历了怎样的清洗和厮杀。
风萧萧漫无目的在大街上乱晃,神情不见一贯的成竹在胸,反而有种好似无家可归的落寞感觉。
他惦记着南下与风雪汇合,也惦记着行刺辅公佑的独孤凤,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离开,但洛阳形势初定,他就算已无事可做,也必须在这儿待上一阵,防止再生出什么脱出他掌控的变故,直到王世充能够完全把握局势为止。
换句话说,经过操控洛阳这阵剧烈的变动与血腥的清洗,风萧萧已在不知不觉中,拥了有了一种无形无质却又份量沉重,远超武功所能带来的势!
无论何方势力,慈航静斋或是阴癸派,佛门还是魔门,白道乃至黑/道,官方以及暗里,不管什么人想做什么事,如今都不得不必须考虑风萧萧的反应和态度。
他想让洛阳安静下来,根本不必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只要他还在这儿,洛阳就会安静,也只能安静。
可是现在的风萧萧,心中并未满足的喜悦,反而只剩突然高/潮过后的寂寞空虚冷。
鬼使神差中,他又回到了曼清院的大门前,望着这座白日里略显冷清的重重院落,似乎有些踌躇的驻步不前。
如果说世间真有一处能够让人忘记红尘繁琐,并使人陶醉沉醉的妙境至境,必在尚秀芳那像从梦境的深邃幽谷内飘出来的仙子般的舞姿中,歌声里……
“会光天化日下,无视满街行人怪异瞧来的目光。驻足青楼前的人,也只有邪帝你了。”宋玉致以她好听的嗓音,无不讽刺的从身后传来道。
“唔……”风萧萧不知正想到什么,突然被人打断后,竟难得脸红了少许,但转过身即面色如常的笑道:“实不相瞒。我正想到三小姐你呢!”
在青楼门前想到她?还能是什么好事么?
宋玉致杏目圆睁的瞪着风萧萧,气道:“不跟你胡扯,你打算何时离开洛阳,给句准话。”
风萧萧自知心情波动下,一时失言,竟对宋玉致调笑起来了,忙收摄心神,一本正经的问道:“不知三小姐是代表宋阀来问话,还是替别人问话?”
宋玉致没好气的道:“当然代表宋阀。我还会替谁问话?”
风萧萧似笑非笑道:“比如寇仲如何?”
宋玉致失声道:“什么?”
她立时想到风萧萧必是知道她方才见过了寇仲,说不定还听到了两人间的谈话。
宋玉致吃惊过后,玉容很快变得木无表情,冷冷道:“我代表自己向邪帝抱歉,此乃我个人的决定,与宋阀全无关系。”
宋玉致向寇仲的暗示,的确打乱了风萧萧预定的计划,逼得他不得不提前打出傅君瑜这张牌。以重新掌控寇徐二人,但要说责怪还谈不上。只是想提醒宋玉致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风萧萧正和宋阀处于蜜月期,彼此互有寄望,自然不会因为着些许小波折而迁怪宋玉致这个在宋阀中大有话语权的人物,微笑道:“三小姐毋需道歉,我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若是能许我一件事。我保证定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他口中说着不责怪,却又偏偏一副要帐的口气,让宋玉致根本拿他毫无办法,勉强维持的冷静的玉容瞬间破碎,气恼道:“你直说就是了。”
风萧萧笑嘻嘻的道:“我正希望三小姐能够暂时收留我这个无处可去的苦命人呢!”
宋玉致花容微变。美眸闪了闪光,似强忍着怒意,顺平了气方才好似语气平淡的道:“邪帝请跟我来。”
风萧萧对她突然泛起的怒意有些莫名其妙,实在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宋家三小姐。
要知宋阀正想知道他接下来的行程,好提前做出准备,以占住先手,那么他能呆在宋阀驻地,宋玉致该求之不得才是,怎会有这种扑面而来的气恼和疏离呢?
不过风萧萧还没笨到直接凑上去问,闷不吭声的跟着宋玉致身侧,一脑袋的问号。
洛阳的大清洗虽然不为平常百姓所知,但其实在暗里波及甚广,宋阀虽然未遭受到损失,但依然不敢绽露锋芒,从而引来什么麻烦,早于当夜之前,便已换过了驻地,避开了之后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
他们由最繁华的大街,移到了洛水码头畔的一座店面不起眼,后院却极大的商铺中,距离阴癸派的船并不算远,显然也是一副若事见不妙,立马上船离城的模样。
店面里忙碌的伙计们似都对穿行而过宋玉致和风萧萧视而不见,仓库最深处的窄门突然打开,眼前便豁然开朗。
风萧萧瞧得叹为观止。
附近一片的店铺八成都属宋家,设计得极为精巧,若从街外看来,因为有多间店铺围成“井”字阻隔四方视线的关系,绝对发现不了井里竟围有一座占地不小,景色优美的院落。
除非能爬上最高处的屋顶向内俯视,否则没有熟人引路,无论如何是找不进来的。
把门的是宋阀的好手,风萧萧依稀记得他叫宋杰,别看身份只是个年轻的小头领,其实真打起来,不见得比现在的寇仲差上多少。
宋阀拥占岭南,千百年来积累的底蕴,绝不是因运气爆棚而突然成长起来的寇徐二人所能比拟的,所以才完全有资格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寇徐二人毕竟身负长生圣诀这等道门神功,又奇遇连迭,兼之智慧也不差,只要不半途夭折,总有一日能成长为令人不可忽视的人物。
宋杰瞧见跟在宋玉致身侧的风萧萧,微露吃惊的神色,似呆了呆,才歉然一笑,行礼道:“原来是风爷大驾光临,小的这就去请七叔,请进。”
他口中的七叔就是“银龙”宋鲁,宋智已经带着宋师道离开,目前洛阳宋阀中身份最尊的便是宋鲁,亦只有宋鲁勉强有资格接待现在的风萧萧。
宋玉致却似不满的哼了一声,理也不理风萧萧,径直去了。
宋杰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风萧萧领进大厅坐下,并奉上茶水,方才笑道:“三小姐一向脸嫩,望风爷莫要见怪。”
风萧萧更莫名其妙了,忍不住问道:“什么脸嫩?”
宋杰嘴微微张嘴,露出个吃惊表情,眼神慌乱少许,才有些尴尬的笑道:“没什么,是小的失言了,风爷请稍坐,七叔马上就来。”急匆匆的去了。
风萧萧被这古怪的气氛搞得十分迷糊,所以一见到宋鲁大笑着进来,便一脸不悦的冷声道:“贵阀中人都是那么脾气古怪么?真闹得风某云里雾里呢!”
宋鲁稍稍一怔,旋及爽朗大笑道:“风老弟有所不知,我阀刚做出决定,让玉致随你一程,以紧密联络巨鲲帮和我阀将要进行的协同。或许是阀中的年轻人以为这代表着什么,所以才对风老弟的态度有些奇怪吧!”
这下轮到风萧萧吃惊了,好歹抑制住了情绪,平视宋鲁道:“这代表了什么呢?”
宋鲁捻须就坐,笑而不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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