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并不是什么大城,但是规模却也不小,街上熙熙攘攘,尽是为利来利往的俗人。有一个老道走在这大街上却是十分的打眼——这老道白发白须却满面红光,雪白的头发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个碧玉做成的簪子,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很是睿智,身上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对襟道袍,背后绣着一幅八卦阴阳图,还斜背着一柄古朴大气的宝剑,手中拿着一柄马尾拂尘,脚下踏着一双黑色高腰道靴,步伐沉着稳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老道士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士大约十五六岁年纪,头发有没有挽着发髻看不出来,因为他戴了一定浅青色的道帽,身上穿着斜开襟的浅青色道袍,脚下穿着一双吞口布鞋,右肩膀上还搭着一个链达,左边抱着一杆白帆,帆上写了四个大字“仙人指路”,看来这是一对以算卦为生的师徒了!不过这徒弟的卖相真不怎么样,把师傅的一身仙气打了大大的折扣!
路人还没准把这老道士当什么得道高人,但是在那老道的身后的那个小道士知道,这个老道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神通法术是不会的,高明的戏法倒是会变不少,而且这老道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不小,但凡来算卦的,只要一张嘴,就能被老道士猜个**不离十。
虽然老道士和小道士手中都没有摇着铃铛,但是一路走来还是有不少人瞩目的,主要是那老道的扮相太好了,但是久久不见有人上来占一卦。眼见已经要正午了,今日生意还不曾开张呢,那小道士在后边对老道士说道:“师傅,天近午时,该用饭了!”那老道士正觉得今日晦气,听得徒儿说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转过身用拂尘的杆子在那小道士脑袋上敲了一下道:“用饭?你就知道吃、吃、吃,半点也不求上进!”那小道士正觉得委屈,刚要分辩几句,几件一个家奴打扮的人朝着师徒二人跑来了,那小道士立马道:“师傅,有生意上门了!”
那老道士低声道:“要你说,为师又不是瞎子!”本想再用拂尘去敲小道士的脑袋,想了一想觉得这个动作不符合高人行止,还是算了。那老道士转过身去,拉了拉半点也不皱的道袍,迈着更加慢的步子向前行去,那小道士一下没有调整好步调,差点撞在老道士身上!
那家丁刚刚跑到老道士身前站定了,那老道缓缓的出声道:“看施主匆匆而来,必是有什么邪异的事情了。”那家丁一愣,道:“小人见过道长!道长真乃神人也,不知道长有没有时间到我家府上坐坐,若是解决了我家老爷的难事,我家老爷必有重金酬谢!”老道士轻轻地抚着颔下的白须道:“无量天尊,什么重金不重金的,救人苦难是我出家人的本分,施主,你且前边带路!”
师徒二人跟着那家丁来到一座府邸之前,光看这府邸便十分气派,门口摆着一对八尺多高的汉白玉石狮子,一张多高的朱红大门,门上钉着金光闪闪的镀金铁钉子,那门槛都有一尺多高,门头上挂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王府”二字,门内的影壁上画着白鹤飞天图,走进院子里来,花草树木无不珍奇,绝对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祖上三代之内,必有朝廷要员!
那家丁带着师徒二人来到客厅,自然有丫头奉上茶来,那家丁便告了个罪,往后堂请老爷去了。老道士自然不会客气,只管自己坐着喝茶,那小道士却苦了,明明嘴里干的要命,却为了师尊的威仪只得挑着那白布帆儿站在老道士身后。
老道士的一盏茶还没有喝完,从后院便走来了一个八十左右的老翁,那老翁精神还算不错,看起来保养之法很是得当,不过比起老道士来还差的远。那老翁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一个穿着儒服,一个却顶盔贯甲好像刚从军中赶来。再往后还有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来这是祖孙三代了。
老道士见正主儿来了,连忙起身向那领头的老翁到:“王员外,贫道稽首了!”说罢,拂尘一扇,向那老翁行了一礼,当然,那小道士也得站在老道士身后作揖。那老翁却抱了抱拳道:“不敢,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却是受了老道士一礼,然后才道:“道长请坐!”
两边分宾主落座,当然,小道士依然没得坐,仍然立在老道士身后。那王员外问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在哪座仙山修行啊?”那老道答道:“贫道乃是上清弟子,道号虚云子,曾在华山结庐修行数十年,近些年才行走红尘。”那一身甲胄的汉子神色之间却似乎有些不耐,出声道:“虚云道长,不知您有多少道行,可能解决的了我府上的难事?”王员外似乎很不高兴向那身着甲胄的汉子道:“住嘴!”又转向虚云道:“道长,犬子常在军中,老夫疏于管教,失礼之处还望道长莫怪!”
虚云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贫道行走红尘时日尚少,令郎疑心也是正理!”然后却向身后的小道士道:“谦翔,将为师的乾坤盘拿来!”那小道士原来叫做谦翔,谦翔小道从那链达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来,恭恭敬敬的递到虚云子的手上,那圆盘半黑半白,乃是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虚云子将那乾坤盘那在手上,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那乾坤盘便自己缓缓的飘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待那圆盘转了片刻,啪的一声响,虚云子手上腾起了一股黑烟,那乾坤盘便不见了待再看时,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谦翔小道士的手中。虚云子一睁眼,向那王老翁道:“王老员外,府上可是有人冲撞了阴邪之物,而且这灾祸还是自己招来的?”
那王老员外见虚云子露了这么一手,心中便有几分佩服,又见虚云子一语道破府上的尴尬情况,马上起身向虚云子深深一拜:“还望道长解救我一家老小!”厅中除了谦翔小道士外,其余的人都向虚云子拜倒,齐声道:“望道长解救王府危难,王府上下必铭感五内!”
虚云子道:“王老员外,各位,各位快快请起,折杀贫道了,除魔卫道本来就是我辈中人的责任,贫道定会竭尽全力,还府上一片安宁!”天近正午,王老员外自然不能让高人饿着,大家来到饭厅分宾主落座后,那王员外让那身着儒服的中年人讲出一段故事来,当然,这个时候,连谦翔也被强行按到了座上!
王老员外乃是当朝前任宰相,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是朝中门人弟子遍布,根深叶繁人虽然不在朝中,但是影响仍是不可小视,况且王老员外的俩个儿子也都在朝中担任要职。长子王令英就是那个儒服中年人,乃是朝中的户部尚书,如今称病在家修养;次子王令雄就是那个全身披挂的中年人,乃是镇西将军,乃是正四品武职。王令英和王令雄各有两子,都不成什么气候,不成气候也就罢了,王令雄的幼子王木荣偏偏还是个好色如命的家伙。
王家门风及严,王木荣虽然好色,但是也没做出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来,不过是多去什么烟花柳巷之所罢了,当时王老员外尚未告老,王令英以及他两个儿子随王老员外在京都,王令雄带着长子久在边关,只有王木荣自己在宛丘老家留驻,家里人也不甚管他!
就在两年前,王木荣从街上买回来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那女子长得十分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妖媚,名叫欣欣。王木荣这等好色之人见了欣欣这等美女哪能按捺的住,当夜便将其收入房中。倒是自从有了欣欣,再也不去那烟花柳巷了,虽然这女子妖媚些,好歹拴住了王木荣的心,家中便也默认了这一情况。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有了解结,不过是一个风流的公子哥收了一个漂亮的填房丫头,可是谁知事情才刚刚开始。就在一年前,王木荣忽然卧床不起,形容枯槁几乎要死了,家里的下人着了急,一边向京中和边关发报,一边便求名医医治。医生请了百八十个也没有半点作用,都只说是王公子纵欲过度,又受了阴寒,所以才至如此,那些医生也只会开些调养滋补的药,王木荣吃了三个月也不见半点起色,反而病情越来越重了!
这时有一个道士自己寻上门来,自称是齐云山齐云观的观主,路经此地发现王府中妖气冲天,疑有妖孽作怪,特来降服。王府的当时主事的是王木荣的亲哥哥王木盛,王木盛担心弟弟身体,看到有高人自己上门,当然奉若上宾,恳请高人救救自己的弟弟。那高人先瞧过王木荣,断言乃是被妖孽所惑,阳气枯竭所致,并且当场指定那填房丫头就是妖孽。
高人发话,王府众人当然不敢忤逆,不过是一个丫头,顷刻之间便被王府手下七手八脚的拿下了。高人便要王府将那妖孽交给他处置,他便做一场法事救了王木荣,王府当然样样依从,真金白银奉上,三牲六畜准备妥当,那道士便做了一场法事。
法事中祭天求药便罢了,那高人竟然还要鞭挞妖孽以卫正道。并且是由王木荣亲自执鞭!王木荣久卧病床哪里有力气执鞭,那高人就把鞭子绑到王木荣手上,自己抓着王木荣的手行刑!这一节也称代天罚罪!直把个娇滴滴的欣欣打的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后来,被打的半死的欣欣被高人带走了,王木荣服了拜天所求的灵药病情竟然真的有了起色!
众人自然欢天喜地,高高兴兴的庆祝了一场。王木荣的病虽然有了气色,但是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王府众人只道他是因为欣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女人,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这王木荣尚未娶妻,也不曾纳妾,只有这么一个深得自己喜爱的填房丫头,与夫妻的感情其实是差不了多少,况且,房中少了这个尤物,换谁都不会开心吧?
就这般,又过了两月,王府中人竟然又见了欣欣了。那夜夜色昏暗,没什么星星也没什么月亮,欣欣就如一个幽魂那样从天上飘来了。说就如一个幽魂而不是一个幽魂,是因为那欣欣还是有**的,但是却给不了人半点“人”的感觉,身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黑雾,阴森森的。有家人看见欣欣进了王木荣的房间,却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等天明十分再去看时,却不见有什么异常,相反,王木荣的气色却是好了许多,当晚看见欣欣的家人只当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但是从那之后,每个夜里都会有家人看见欣欣飘进王木荣的房间。
王府中人这时着急了,一人见是老眼昏花,难道众人见也是老眼昏花么?所以王府众人开始寻访高人了,可是高人却是那么好寻的么?还别说,刚过了一个月,大家还真的找到一位高人,准确的说,是一位高僧。这位高僧也不是靠下人寻来的,而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说是云游至此,看见王府有魔气笼罩,来看看究竟是何缘故。当时公子王木盛已经回转军中,家中主事之人却是王木荣了,家人在向王木荣请示的时候,王木荣只说了一句:“给我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