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南,荆州军大营,白日里与曹军的叫阵,并没有得到回应,曹军一反平日里的状态,居然龟缩于新野一线,并不交战。
关羽拿着手上的密信,看着帐下的诸将,缓声道:“诸君,我等奉主公于危难,今并吞荆益,只差这南郡一地!霍绍先奇计频出,终是得了这一战之先机!”
赵云等一干将领端坐帐下,众人虎目凝视着主位后的关羽,眼中满是热切。
赵云虽是追随主公日久,但是向来位在关张之下,甚至比之陈到还有不如,似黄忠、马超等后附之将也是后来居上,地位高过他。他虽是个平和的性子,但是从戎的人物,谁的心里没些个战场上出生入死证就功名的算盘?
但是便就是因为他为人耿直,不晓得软言好语与主公阿谀,又不似关张等人与主公关系莫逆,是以他虽是一身本事,却鲜少有表现的时候,主公出征,每每总将他放在后方,亦或者收在身侧,这些年,他的功绩也仅仅只在长坂坡一战及入蜀之战有所表露。
如今,这荆北之战,自己那个争气的徒弟为了自己,居然将自己点名从蜀中调了过来,霍弋虽是他的徒弟,但是此刻,赵云又哪里会将这样的人物当做晚辈,霍弋凭借他的军功战绩,已经让一众老将将他放在了与自己平辈的地位来看待了。
赵云很清楚关羽手中握着的密信意味着什么,他也晓得霍弋已然是兵发宛城。并且正在谋划一盘很大的棋,他将哪个一世枭雄的曹操玩弄于鼓掌之中,赵云的呼吸慢慢的粗重起来。虎目凝向案后同样有些激动的关羽,握着青釭剑,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细汗在剑柄缓缓渗透。
帐中诸将虽是不晓得霍弋的计策,但是霍弋惯常的表现,已经让众人有些期待他下一步的动向了,没见到关将军手里握着密信吗?
关羽举起手中的密信,朗声道:“霍将军已然兵发宛城。困住了领着一众文武龟缩于此的曹操,后边,又有荆南军数万接应。更是定下计策,要将张儁乂北归救援的军马于北归途中一举聚歼!”
帐中诸将闻言具是吸了一口凉气,谁也没有想到,霍弋居然这般胆大。若是普通人。必然围住宛城后,日夜攻城,只要拿下宛城,必然能一改荆北战局,可是这厮胃口居然这般大,要将新野的曹军一并吃下。
惊骇之余,诸将又不得不佩服霍弋敢想敢干,若是真的如霍弋所设想一般。那么只要顺利的拿下张郃北归的人马,而正面。他们自己强攻而下,新野的数万曹军便是一个也不会剩下了!
到时,荆北战局莫说彻底反转,大军一路直趋宛城,重兵合围,这曹操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要交代在宛城,说不得,这天下的局势,会因为这一战而发生巨大的变化,自己一众人可都是见证者以及亲历者,这是多大的功劳?
众将不禁在想着这一战结束之后的事。
张郃的人马很快,迅速集结,薛悌分了一万人于新野城固防,张郃则领着李典等众将近两万余军马迅速集结于棘阳一带,实则自荆州军人马来看,敌军的部署没有太大变化,因着新野的万余人并没有动,动的是驻扎育阳、棘阳两城的军马。
张郃知道,薛悌的本事,一万人是绰绰有余的,他留在新野反而没什么作用,而他的任务就是统合后面两万军马,集结了往宛城疾进即可。
通过与荆州军数战之下,张郃很清楚,荆州霍弋麾下绝对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斥候营,是以他才能在一地指挥这般多军马协同机动,而且,自己一方的军马便成了聋子瞎子,实在是己方的斥候一出便再难回归,造成了己方在作战时的被动。
荆北的局势糜烂至斯,未尝没有斥候不如荆州军的原因。
是以张郃只有急行军,他得到的消息便是霍弋只有一万余,不足两万人,他知道,只要自己尽快到达宛城城下,霍弋只有撤军一途。
而他不仅仅要霍弋撤军,他要霍弋败在他手下,让霍弋为他的大胆吃亏,让他在宛城城下大败输亏!
是以他一路抄近道,直奔宛城而来,甚至派出骑兵先至淯水南岸的南就聚,这是一座小城,靠近淯水因此成为渡口所在,这里乃是自己一路军马能够尽快到达宛城的所在。
南就聚常年有官方在此设驿站,有近百战船,虽是都是些小船,但是全都动用起来,数万人只需半日便可全数渡过淯水。
而过了淯水,只需日许,便可,直趋宛城城下,霍弋的军马都是步卒,不可能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张郃的算盘无疑打的极好,他本就是个凌厉人物,想到便做,胆大心细下,先命李典领五千骑卒先行往南就聚附近控制战船。
李典也是个急性子,领了将领马不停蹄,一路往南就聚疾进,骑兵马速本就很快,是以步卒要走日许的路程,他的马队半日便冲到了南就聚。
南就聚驿馆,一名驿卒远远的瞅见大队军马奔来,脸上立时紧张起来,奔回驿馆中,大喊:“馆丞!馆丞!有大军来啦!”
那馆丞闻言缓缓起身,出了驿馆,施施然的整理整理身上不入流,不入品制的吏服,取了佩剑挂在身侧,起了身,踢了那驿卒一脚:“慌什么!叫大伙整理好驿舍,这几日怕是有的忙了!”
那驿卒本来十分慌张,这一脚似乎倒是像是安慰一般,让他骨子里顿时安生下来,点了点头,出门而去。
馆丞整理了衣装,这才出得官驿,领着几个准备好的驿卒,立在道旁,静等着远处大军的到来。
李典一骑当先,杀气腾腾,到了这南就聚,下了马,看见南就聚破落官驿外,几个小吏正在肃立一旁,李典身后一员副将走上前去,吼道:“谁是此处官驿丞?”
“卑下,见过将军!”那馆丞上前侍立。
那副将上下打量了两眼,冷声道:“哦?准备一处驿舍与我家将军,让你手底下的人随本将前去将此处的船只点算好,聚集船夫,这两日便要有大用!”
那馆丞自是点头称是,挥了挥手,自有几个官驿中的驿卒上前听用。
馆丞则是俯身近地:“大将军且随小吏来,本处驿舍日日洒扫,可即刻入住!”
那馆丞正要上前迁李典的马,却被一员亲卫上前趔了个跟头,那亲卫冷声道:“将军的马也是你牵的?头前领路!”
这馆丞并不以为杵,笑了两声,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尘土,在前头去了。
谁又能知道,这个卑躬屈膝的馆丞,实则乃是霍弋麾下斥候营的领头人物——叶炤?
怕是霍弋此刻在此,看到这卑躬屈膝的馆丞也要趔趄一个跟头,这哪里是荆南军里威名赫赫的斥候营叶幼明?分明是一个在底层混迹多年的小吏。
李典的眼里自始至终没有将这个小吏放在眼中,谁能想到曹军大军后方的南就聚官驿,此刻上下已然全数换了荆州军的人马?便是那些个在岸边正在吹牛打屁的船夫也尽都换做了荆南军的斥候。
曹军的大队骑兵下了马,尽都在淯水左近下了寨,李典则领着百余亲卫入住了相对比较舒服的官驿客舍,吃的是那较为识相的馆丞自南就聚破城内一处还算过得去的馆子里端来的几道乡野小菜,倒也有几分滋味,倒是比军中的伙食要好很多了。
夜色降临,这些个斥候倒是不敢歇息,官驿后院一处僻静院子,此处乃是官驿中的驿卒自己住的地,李典也算是治军有方,他的卫队也只是占了李典住处周遭几处院子,为的也只是李典的安全。
倒是这处院子,连半个曹军也没有。叶炤正召集了数个斥候营的都伯、牙将,商议着怎么把消息递出去,要知道,霍弋等的便是这个消息。
一名都伯缓声道:“将军,这消息传得出去,只是,曹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咱们还得留意。”
叶炤缓缓点了点头:“雷赫,你领几个人,往南去寻曹军的后队,瞧瞧看有多少人,算准了数,便不用回此处了,直接涉淯水去将军处报信!”
那名唤作雷赫的牙将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
一名牙将又道:“将军,我等离着这李典这般近,不若动手刺杀了这厮!省的都督遇见他还要费手段对付他!”
叶炤摇了摇头:“不可!敌军防备严谨,我等动手只能惊动他们,自身更是难保!再则,便是我等杀了此人,也会惊动后面的张郃,这厮狡诈如狐,不可擅动!若是破坏了都督的大计,我等万死难赎!”
一名都伯点了点头:“将军说的对,我等潜伏下来,更可以便宜行事,这里上下都是咱们的人,要是应用得当,或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也未可知?”
众人缓缓点了点头,叶炤道:“说的不错,我等便潜伏于此,我有预感,我等必有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