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个神庙祭司,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他们不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来抓傅妧么,如果她已经被抓住了,由神庙派人送往都城,那么此行一路便可畅通无阻了。
慕三千自然可以扮作是婢女,至于萧衍洛奕他们,可以扮作是刚才的那几个杀手,只要计划顺利,他们就可以在三天内到达都城,直面大祭司。虽然是最冒险的法子,但也是最快最直接的手段。
至于如何让刚才的那个小头目同意配合,就着落在洛奕身上了。他也是用毒的高手,想把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控制在手心再容易不过。只不过还要给那个家伙处理一下伤势,不然待会儿回到神庙去,他恐怕连路都走不稳,更何况是说话了。
洛奕等人自去各做准备,傅妧却悄悄走出了房门,来到了花影飘摇的院落里。
一宿便要花费数两金子的客栈,自然与沿途所住过的简陋驿馆不同,房内刚才惊心动魄血流满地,外面却一如既往静谧。
此地有假山流水,景色极美,夜色中静静绽放的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能让她暂时忘却即将要面对的一场风雨,专注于眼中的景物。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傅妧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萧衍,于是她只淡淡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并非是赌气,”看到平静水面上映出身后的人影,她的声音里多了几许疲惫,“三千说的对,你确实不应该为我冒那么大的风险。”
萧衍开口时的语气同样平静:“那洛奕呢,你对他似乎就没有这些顾忌。”
傅妧眼睫低垂:“他和你是不同的人,这种不同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我和你一样,我们只不过是世上的过客罢了,无论生死,都不值得看客唏嘘,而你不同,你注定要青史留名光耀万世,若你为了我一再受伤,无异于是要我背负千古骂名。”
“千古骂名……”萧衍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尔后猝然扬眉道:“你在乎吗?”
傅妧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萧衍却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再次重复道:“为了我,你在乎那千古骂名吗?”
触到他的目光,傅妧忽然觉得心头一松,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阴霾此刻尽去无余。“当然……”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后面的三个字,“不在乎。”
萧衍嘴角扬起了笑意,收紧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呢喃道:“那为什么还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是对我太没有信心?”
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傅妧闭上了眼睛,温热泪水自睫下涌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她都能准确而迅速地做出判断,唯独是面对他,她却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因为格外在乎,所以不得不考虑更多,考虑他的安全,担忧他的前途。
而她自己的想法,也在时时变化,患得患失。他待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却无以为报。更要紧的是,她不仅报偿不了,每每做出一个新的决定,却又总会把他带入新的危机中。
然而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敌国杀场,他都义无反顾地前来,将一桩桩一件件完全无望的事在她面前变作了可能。
为了这样一个他,千刀万剐她尚且不惧,更何况是死后的一个骂名。
人死万事空,或者尚不能事事顺遂随心,是要有多愚钝,才会去纠结于死后那些虚无之事。纵然是千古骂名又如何,总胜过这一世同生为人,却不得携手共度。
他总是能用一句最简单的问话拨开她心底的重重迷雾,直指问题关键所在。
“这些明明都是别人的事,你为什么非要往身上揽?”傅妧终于说出声来,语声中带了隐约的酸楚。
萧衍轻笑:“这个问题,似乎应该你先回答。”
傅妧想了一下,才郑重道:“因为他们都对我很好,我不可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受伤或死去。”
“很诚实的答案,”他如是评价到,“现在该我回答你的问题了。”
“他们的生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你来说却不同,如果你一定要去做某些事的话,我希望由我来帮你完成,这样,你欠我的就永远还不清了,”他轻轻推开她一点,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傅妧点头的时候潸然泪下,嘴角却挂着微笑的弧度,泪中含笑。
“所以,你这辈子的大债主只有我一个,无论他们对你多么好,你都不许有丝毫歉疚,因为你亏欠最多的人,只有我萧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