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眼上的厚厚布巾已经被她解去,傅妧睁开眼睛时,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果然,视力并没有因为喝下那一碗药而恢复。
她摸索着点燃了手中的那枚烟花,在感觉到震颤的时候,她茫然地仰起脸,看向对她来说仍然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她仍然记得从前烟花绽放在天幕的模样,然而此刻她眼前闪过的,却是往昔的青葱岁月。
第一次在城外,遇到风度翩翩的元灏,少女心思一触而动,之后接二连三的相遇,让她以为是宿命中注定的姻缘。情之所至,一往而深,从此爱恨纠缠,荒唐数载。
其实,命运早在一开始就给了她答案,曾经那点暗生的情愫,不过是那一枚烟花。牢牢握在手里时,看不到它的绚烂,待点燃时,亦只得夜空中一刹那的美丽,终究都只是虚幻。
她不知道烟火何时坠落消亡,只是一直呆呆地仰着脸,用无神的目光注视着天空的方向。
当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有些释然。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师傅。”
后面那人没有答话,傅妧转过身去,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从前在草庐里读书时,我年小贪玩,总是央求则宁哥哥代我做功课,自己则去偷看杂书,为了防师傅发现,时时刻刻竖耳倾听,所以,您的脚步声,我听的最熟。”
短暂的静默后,玄嵇终于出声:“你的眼睛怎么了?”
傅妧微笑不减:“或许是上天嫌我看到的东西太多,想要收回去而已。”
玄嵇叹息一声:“如果这样说的话,你不仅仅是看到的太多,做错的也太多。”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声已近乎于发狠。
不知怎的,傅妧心口陡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立足不稳跌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种感觉,和之前那种感觉一般无二。同样的,她挣扎着去摸自己的脉搏时,却还是一切如常,且跳动有力。
她按住心口,喘息道:“看来,师傅是又养出了什么稀奇的蛊虫了。”
话音方落,疼痛就戛然而止,玄嵇伸手把她扶起来:“你确实是我最聪明的学生,可惜总是不肯听话,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放信号,你以为这样萧衍就能逃得出去吗?”
傅妧淡淡道:“如果要抓我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吧,不然等会儿元灏也赶来了,师傅又要如何解释呢?”
玄嵇扣住她肩膀的手陡然用了几分力气:“你以为,我到现在还摆布不了那小子吗?”
傅妧垂眸浅笑:“那么,就等在这里试试看好了。”
下一刻,她就被塞入了马车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人粗暴地拖下来。周围十分安静,连一丝虫鸣声都听不到,似乎有铁门轧轧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她的肩膀上就被推了一把。
玄嵇示意她向前走,终于还是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前方是向下的台阶。”
那一段路尤为漫长,台阶一直向下延伸着,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阴冷,想来现在他们已经置身于地下了。
不知道这样一条通道,究竟是要通往什么地方。她甚至想起了修罗族的血池,不知道这里的密道尽头,是否同样有令人生畏的怪物。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台阶走到了尽头,脚下的地面变得平坦起来。幸好身后的玄嵇揪住了她的衣领,她才没有跌倒。
惊魂初定时,她却忽然发觉眼前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影像,虽然既模糊又有重影,但好歹眼睛已经有了反应。
见她愣神,玄嵇不耐烦地又推了她一把:“快点,时间不多了。”
是什么时间不多了?傅妧没有问出口,她已经看到了前方大门的轮廓,她有种感觉,一切的秘密,大约都会在那道门的后面。
玄嵇绕过她推开了门,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她茫然地向前走了两步,看到前方石室内的柱子上,似乎绑了一个人。血腥味的源头,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个人究竟要流多少血,才能散发出那么浓重的味道?
玄嵇走过来,把一样冰冷的东西塞在她手里:“前面那个人,就是杀了你娘的人,现在我给你刀子让你报仇,算是师徒一场的情分。”
听到他的话,傅妧身子一颤,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良久,她才颤声发问:“我娘……死了?”
“是啊,”玄嵇的声音里似乎有种愉快的情绪,“我好吃好喝的把她供养起来,可惜偏偏有人不开眼,闯进来杀了她,还把尸体烧了,我好不容易才抢出那一根发簪……”
傅妧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