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前院中,静静的摆着一辆木制车厢的马车。
管亥无声无息的躺在马车上,脸朝着湛蓝的天空,只是他再也不可能向天空望上哪怕一眼。
马车旁边,一众王府卫士围成一圈,一双双眼睛全都看着车厢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凝重和悲怆。
站在这群卫士中间,看着马车上平躺着的管亥,刘辩的眉头也是始终紧紧的锁着。
悲怆依然,只不过此时的刘辩,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再不像先前那样激动。
如果不是陈宫及时阻止,暴怒中的刘辩,或许真的会下令要秦军倾巢出动讨伐曹操。
眼下秦军虽说战力要优越于曹军,却并没有完全的优势将曹军一举击溃,一旦陷入长久的厮杀,对大秦并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马车上的管亥,刘辩的心内竟是隐隐的生起了一股愧疚。
大秦损失的战将已不止管亥一个,除了当初寿春之战中战死的韩暹和于毒,每一个战死的秦军将领,刘辩都为他们报了仇、雪了耻!
与曹军对阵之后,秦军也是折损了许多将领。
而今想起这些战死的将军,刘辩心中就会有种不安的感觉。
曹操的力量,或许眼下在世间并非最强,可他麾下,却是有着几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
与曹操之间的争斗,刘辩很是清楚,他们斗的,不仅是军力、不仅是财力,还在做着彼此之间人才的比拼。
秦军虽强,可曹操麾下有那些谋臣武将,着实也不是一口能够吃掉的所在。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管亥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刘辩的愤怒,已是全都转移到了关羽的身上。
当初与关羽相遇,刘辩还念在关羽乃是一员猛将,对他礼遇有加,却没想到,关羽竟会在战场上将管亥劈落战马。
脸颊剧烈的抽搐着,刘辩强忍着心内的悲愤,向身后的卫士们吩咐道:“厚葬管将军!”
“哥!”就在刘辩刚向卫士们吩咐了的时候,一个满是悲戚的女人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听到这声呼唤,刘辩心头陡然一紧,连忙扭头朝传来喊声的方向望了过去。
脸颊上挂着泪痕,管青踉踉跄跄的朝着马车奔了过来。
负责保护刘辩的王柳和王榛见状,连忙跨步迎了上去,想要将管青拦住。
“让她过来!”王柳、王榛刚抬起脚,刘辩就喝住了她们。
被刘辩喝住,王柳、王榛扭头看向他,脚下的步伐却是真的止住了。
失魂一般的管青,径直扑向了马车。
虽然管亥的尸身已是血肉模糊,可他毕竟是管青的嫡亲哥哥,管青幼年时,也是他一手带大。
只是看了一眼尸身,管青便立刻认出了他。
“哥!”扑到马车上,管青放声哭喊着,只是一个哥字出口,她便已是泣不成声。
双手扒着车辕,管青满面都是泪痕,两条腿也已是有些软了,身体无力的向下瘫软了去。
瘫坐在地上,管青并没有放声嚎哭,只是闭着眼睛,任由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
“青儿!”突然,管青的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竟是悲痛使得她昏迷了过去,刘辩唤了她一声,跨步冲到她的身旁,将她扶了起来,用右手的拇指用力的掐着他的人中。
过了片刻,昏迷过去的管青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当她睁开泪眼,看到刘辩那张满是关切的脸时,顿时“嗷”的一声,痛哭了起来,将脑袋埋进了刘辩的胸口。
“哭吧!哭吧!哭出来好受点!”搂着管青,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刘辩轻声安慰着。
伏在刘辩怀中,管青嚎啕痛哭。
她虽是曾在沙场之上征伐过的女将军出身,可以往厮杀之中,死去的都只不过是她认识的人而已,即便悲伤,也是有限!
如今看到亲生哥哥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纵然管青想要压制住心内的情感,却也是无法做到。
她,终究还是个女人。
“殿下……”伏在刘辩怀中哭了许久,管青仰起脸,糊满了眼泪的脸面朝着刘辩,以一种无法抑制的悲痛语气对刘辩说道:“贱妾恳请殿下为兄长报仇!”
轻轻抚摸着管青的秀发,刘辩并没有说话。
陈宫的一番言语,已是让他清醒了过来。
仇是要报,可眼下却不是想着报仇的时候。
与曹操之间的战争,只能维持在一种平衡的状态,即便要向曹操发起总攻,也必定是要等到袁绍大军南下。
刘辩没有应声,管青以为他不肯给管亥报仇,将他微微推开,一双泪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从那双被泪水洗的更加清澈的眸子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失望。
被管青盯着,刘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青儿放心,本王定会为令兄报仇!”
得了刘辩这句话,管青紧紧的抿着嘴唇,再次一头扑进了刘辩的怀中。
这一次,她没有放声痛哭,只是静静的伏在刘辩的怀中,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洛阳城内,刘辩亲自下令,军民为管亥送葬,许都东南方,吕布率领的大军,却还在朝着许都方向一路推进。
击破了孙观,吕布率领的这支秦军士气更盛,一路破关,竟是如入无人之境。
骑着战马走在大军的最前列,一路行进时,吕布的脸色都是一片铁青。
管亥率军驰援他们,却被曹军在轩辕关拦了个正着,大军溃败,管亥战死,这消息传进吕布的耳中,吕布心内也是一阵愤懑。
出师许都,是贾诩和他的主意,管亥正是因此战而死,假若刘辩怪罪下来,他和贾诩都是难辞其咎。
率领大军,吕布片刻不停的催促着军队前进。
离许都越来越近,虽说是孤军深入,后无强援,可由于管亥的死,给吕布很大的出动,使得他也顾及不了这许多,只希望早些兵临许都城下,让曹操也尝尝被围城的滋味。
吕布率军向许都推进的同时,许都城内,曹操却在大摆着酒筵,庆贺曹军首战告捷以及关羽阵斩管亥。
端坐在厅内首座,曹操手中端着酒樽,视线在厅内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脸上漾满了笑容说道:“都说秦军强悍,而我许都却是只有青州军可用。战事开起之前,无人看好青州军,此番青州军却是给某长了脸!众位共同举杯,庆贺此胜!”
“恭喜曹公,贺喜曹公!”厅内所有人,全都抱起双拳,向曹操拱着道贺。
嘴角带着笑容,曹操仰脸将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他又亲手在酒樽内倒了第二盏酒。
端起斟满酒浆的酒,曹操站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坐于厅内的关羽身上。
“云长!”双手捧着酒樽,曹操看着关羽,面带笑容说道:“轩辕关一战,云长阵斩管亥,为我军立下大功,这一樽,当敬云长!”
曹操当着满屋子的人敬他酒,关羽连忙站了起来,也捧着酒樽,对曹操说道:“不敢当曹公敬酒!”
“云长过谦!”待到关羽也捧起酒樽,曹操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个干净,扭头朝一旁的郭嘉看了一眼,向郭嘉使了个眼色,尔后对厅内众人说道:“某去更个衣,众位且饮着!”
见了曹操的眼色,郭嘉也站起了身,跟着他向后堂走了去。
刚进后堂,曹操的眉头就拧了起来,先前一脸的笑意此时也被凝重所取代,小声向郭嘉问道:“奉孝,云长此番无论是斩杀了谁,事后都是好说,可他偏偏阵斩的是管亥。那管亥乃是秦王大舅,秦王必定震怒,依奉孝看来,该当如何处置此事,方为妥当?”
听了曹操的一番话,郭嘉眉头紧紧的拧着,沉默了片刻,才小声说道:“事已至此,明公再多纠葛也是无用!”
点了点头,曹操并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郭嘉,等待他把话接着说下去。
与曹操相互对视着,郭嘉接着说道:“管亥被关羽斩杀,秦王震怒那是必然,只是以下僚看来,秦王尚且不会大举进犯许都。”
“因何?”曹操担心的,正是刘辩下令让秦军大举进犯许都,闻得郭嘉说出秦军不会大举进犯,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郭嘉,小声问了句:“奉孝何出此言?”
“眼下明公虽是军力不如秦王,可秦王却也是难以一举歼灭明公!”抱拳朝曹操拱了拱,郭嘉对他说道:“明公担心与秦王全面开战,秦王也是不肯同明公全面开战。秦军大举进犯,想来会是在河北袁绍挥兵南下之时,才会兴起!”
郭嘉提起袁绍挥兵南下,曹操愣了一下,刚缓和下去的神情立刻又凝重了起来,赶忙向郭嘉问道:“若是袁绍挥兵南下,秦军再大举进犯,我军该当如何,方可应付?”
“明公莫忧!”曹操一脸的揪心,郭嘉却是神色坦然的对他说道:“袁绍虽说兵马众多,可明公与袁绍开战,却是无须过多忧虑。河北上下各怀异心,袁绍诸子争权夺利,内忧未平,却兴起大军讨伐明公。如此不智,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