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肖明理的说法，几个月之前方正来东海省上任的时候，便有一种说法，方正一直在北方某省当官，这次来东海省，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他到来之后，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常务副省长段文杰，两个人当年是五七干校的故交。

对于徐君然来说，今天的这个下午过的那是相当的漫长，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因为自己在登记资料的时候写上了大哥大号码的缘故，从中午开始，不断有人给他打电话，这些打电话的人，大多与他没什么交情，许多名字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电话一旦接通，人家却像是他八辈子熟人一般，语气极其热情诚恳。他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

开始的时候徐君然还有耐心跟对方多说一会儿，到了后来，他干脆问清楚对方是谁之后，直接说自己在开会，便挂断了电话。

更厉害的是，竟然还有几个自称是东海省下面地市领导的人打来了电话，徐君然无奈之下，只好存下对方的电话号码，毕竟这些人都是实权派，是不能得罪的。

到了最后，徐君然干脆把电话扔在了一边，反正这年头用电话的人不多，还没有所谓领导秘书手机必须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的纪律，更何况方正书记就在办公室里面，他有什么事情就给自己打招呼了。

即便是如此，那大哥大放在那里也是响个不停，徐君然心里面一阵无奈，早知道不把自己的号码泄露出去好了，没想到这省委当中什么事情传的都挺快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大哥大再一次响了起来。现在，徐君然已经没有心情看号码了，拿起就接听。话也都是准备好的，等人家自我介绍之后，便告之对方。自己正在开会，便挂断电话。可这一次，情况似乎有点不同，因为电话那边的人直接说道：“终于轮到我了吗？”

徐君然一愣神，随即就笑了起来：“二哥？”

电话那边的曾文钦哈哈大笑：“你小子。总算没笨到家。怎么样。今天过的很愉快吧？”

徐君然满脸的苦笑：“二哥，你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我都快想死你了。”

他这可是真心话，这一上午到现在，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徐君然对于东海省的情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方方面面的关系也不清楚，人家打来电话他也只能够虚与委蛇，别提多难受了。

曾文钦笑道：“你啊，别跟我抱委屈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徐君然点点头：“好。晚上你定好地方给我打电话，我先得安顿下来，住的地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听了徐君然的话，曾文钦直接就说道：“找什么地方啊，我这儿有的是地方，你跟我住得了。”

徐君然一愣。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晚上再说吧。”

曾文钦点点头：“那好，晚上七点半，我给你打电话，叫人去接你。”

说来奇怪，曾文钦打过电话之后。徐君然倒是清净了不少，一直都没有人再给自己打电话。

徐君然原以为，该打的电话已经打过了，当秘书第一天的电话灾难也宣告结束了。可实际上，他的想法未免太过一厢情愿，随着晚餐时间的到来，电话再一次多起来。这时候打电话来的，基本上都是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今天徐君然大多数都见过，他们的目标也都极其一致，就是约徐君然一起吃晚饭。这些电话中，甚至包括几个综合一处的副处长。

徐君然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不外乎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又是身居高位，想要拉近跟自己的关系罢了。

机关里面这样的事情很正常，毕竟官场上大家都有几个面具，哪怕心里面对徐君然不满意的人，也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的。

想到这里，徐君然还是一一拒绝了这些人的邀请，只是说自己晚上还要安顿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准备下班的时候，徐君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徐君然接起了电话：“你好，省委办公厅。”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得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你好，是小徐同志么？”

徐君然一愣，叫自己小徐同志？这人是谁，难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成？

想到这里，徐君然答道：“您好，我是徐君然，请问您是哪一位？”他是真的有些奇怪，听这个人说话的口吻，应该是省里面的大人物，只是这东海省的大人物，自己认识的并不多啊。

那人呵呵一笑道：“小徐同志，我是段文杰啊，跟孙振安同志在党校一起学习过。”

徐君然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出对方的身份，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没料到。段文杰可是常务副省长，曾经一度很有实力竞争省长的，只不过以谁都说不清楚的原因输给了如今的省长蒋方重。徐君然对于段文杰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位常务副省长在省里面人缘很不错。他关于段文杰的消息，还是从楚闻天那里听来的，楚闻天服务的领导是东海省省会东海市市委书记赵鹏飞，段文杰当年曾经在东海市工作过，所以赵鹏飞和段文杰之间的关系不错，楚闻天也见过这位段副省长。至于段文杰和孙振安一起在党校学习过的事情，徐君然在离开京城之前，倒是听孙振安提了一嘴，两个人当然确实在中央党校一起学习过，也算是熟悉，可这种熟悉，很难说交情，毕竟距离今天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即便是徐君然也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却完全没想到，作为常务副省长，段文杰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

好在徐君然的反应也是极快的，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段文杰应该就是那个常务副省长了，马上客客气气的说道：“首长您好。”

不管是什么级别的省委领导，只要是副部级以上的干部，就值得自己叫一声首长好。徐君然常常看到有些小说里面说管领导叫老板的，那根本就是开玩笑，说那种话的人肯定不是体制内的。任何一个领导干部，绝对不会喜欢被叫做老板，老板是商人，可不是官员。

可以叫首长，可以叫职务，但是绝对不能叫什么老板之类的话，传出去自己这个秘书也就别做了。

段文杰呵呵一笑：“怎么样，第一天上班感觉不错吧？哪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

徐君然知道，自己当上反正秘书的这个消息，恐怕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东海省委省政府当中。段文杰能把电话打到这个办公室里面，说明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也对他将来的工作情况十分清楚。既然清楚，却又说出一起吃饭这样的话，就绝对不会是一种假客套。以他常务副省长的身份，是完全没有必要和他这样一个小秘书玩客套的。这只能说明一点，段文杰其实是在向自己示好，自然也是在向方正书记示好。

来到东海省之前，徐君然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是却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了一些关于东海省的情况。

东海省是一个政治生态极其特殊的省份。华夏的官场规则，有一条规矩，即党政两个一把手，最多只能在当地产生一个，另一个，一定要从外地调入。省是如此，市也同样如此。那些外来干部，在别的省能够干得很好，但在东海省，却往往出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情况，连续多任省委第一书记或者省长，都被地头蛇赶走了。方正良是外来干部，入主东海省，才不过短短的四个月。可段文杰却是本土干部，在东海省官场的根基，非常深厚。当然，还有一个根基更为深厚的人物，就是东海省如今的省长蒋方重。上一任省委第一书记钱云，就是在和蒋方重的权力斗争中落败的。四个多月前，东海省里面还有很多人期望蒋方重能够接任书记，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由中央派来了方正担任东海省委的一把手，这个事情，当时是让很多人都觉得意外的。

至于段文杰、方正和蒋方重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徐君然并不太清楚，他所知道的，都是从楚闻天嘴里面听来的，比如说段文杰跟蒋方重不仅是同乡，两个人当年甚至还是邻居来着。省里面很多人都觉得，当初之所以钱云会败在蒋方重的手里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段文杰和蒋方重合作把省政府经营的水泼不进，要不然仅仅依靠蒋方重一个人，是没办法抵挡住钱云这个省委一把手的。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就是楚闻天特意告诉徐君然的，那就是在东海省当中，段文杰也是本地派的一个重要势力。围绕在他身边的本地派干部，绝对不比围绕在蒋方重的身边少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段文杰会跟蒋方重联手对付钱云的原因。

本地派从来都是排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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