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宏是什么样的人?
盼盼琢磨不透,她一路上想着,不知是福是祸?
不管他什么样的人,起码是个主簿,而且是能令“天子”都俯首帖耳的主簿。
她还知道一点,这个人很垂涎她的美色。
“就听从上天的安排吧!”盼盼微微叹息道。自从身份变成奴婢后,她常常嘟囔这句话。像所有奴婢一样,她不过是主人的玩物,生死操纵在别人手中,她有时会祈求上天能帮帮她——这么个可怜无助的弱女子。
可她不知道,她遇上了目前徐州政坛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徐州才半年多,他已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已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鸡犬飞升。
她住的地方是他的私宅,府中侍妾和倡伎极多。曹宏本人是个大忙人,忙到一般侍妾进府后,有可能半年都见不到他。
失手杀人的事,盼盼一直极为担心,可入府后一连几天都没人找她,更没人来抓她。一入府来,她就独自住了个小院,身边配备了仆妇、珍器、美食、丝竹等。她俨然主人一样,可以到后园赏花,墙边看柳,亭里望月,塘中喂鱼。府中每一个下人都对她极为恭敬,搞得盼盼好似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曾经的富足美满日子!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一般,可能转瞬间就没有了。她一直在等待,等官府的人把她绳捆索绑,等着程家胖妇对她怒目相向,等着看能否再见父亲一眼。
也不清楚老父情况怎么样了?要能见他一面就好了。伺候他的婢女肯定走了,他也肯定被程家胖妇带人欺负了,他已不能照顾自己,很可能已不在这世上了!想到这里,盼盼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这几天,她纳闷极了,这里的人越是对她好,她就越不安。这如同明天就要毙掉的犯人,行刑前先要吃顿好的一样,她只不过多吃了几顿而已。她有点疑惑,这样的状况还能维持多久?她已是残花败柳,这点曹宏想必早就知道,何况她还犯了杀人重罪。
死,也许真的不可怕,可怕地是临死前的煎熬。
盼盼算个有计较的,与其想破脑袋,不如麻木起来,索性不管不顾随它去!刚来时,她还不敢使唤身边下人,现在竟坦然起来了。
管它呢,就是明天去死,我今天也这么干!
一晃五天过了。
这天上午,盼盼闲来无事,在院中观摩使女们熨烫平贴襦裙。其中有个使女技术非常熟练,弄得又快又好。盼盼就唤她过来,请教些熨斗的使用技巧。
正说笑间,忽下人来报,她老父已小院门外!
盼盼一惊非同小可,慌忙跑出来迎接。
可不是!门口有辆精致的帷盖轺车,老父刚从上面被扶下,精神很好,看见她就乐开了怀。
盼盼惊喜交加,领父亲到了房中,才泪水涟涟地问:“大人怎知我在此处,又如何来的?”
在本朝,“大人”一般用来称呼父母叔伯等亲族长辈。下级称上级肯定不能用大人,除非上级就是其父母辈亲戚。宫闱近侍、王公贵族、豪族之首、北方部族首领及一些德行高尚的人也可称为大人。作描述性词时,成年人、巨大之人亦等也可称为大人。
听盼盼如此说,管父一脸愕然地道:“女儿你竟不知?最近,州主簿曹君一有空就亲陪为父看病解闷。他请的医士极是高明,为父本以为肯定熬不过今年了,谁知这几天竟似好的一样!这不就被你接来了?”
管盼盼听后惊骇地道:“曹簿君?程家妇没去找阿翁?”
管父有些摸不着头脑:“程家妇?我儿啊,说的我有点糊涂,她找我干什么?”
盼盼听了很是担忧,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难道杀人的事就这样算了?可无论如何,见到了老父,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下人又来报,管父房间已安排好,以后可要在这长住了。
收拾父亲包裹时,盼盼又发现一件令她万分意外的事,父亲竟把两人的名数带来了。名数上清楚地写着,她和父亲都是东海郡郯县后八里户籍。
“这、这……到底咋回事?”盼盼有些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指着名数颤声道。这可是庶民的户籍,本朝奴婢是没有户籍的。
“哦,你不是认为龙门里在城郊不方便,就把户籍迁到城中后八里吗?”
“我,我认为?”
“你不会把这事忘了吧?曹簿君说你这几天比较忙,他就给办了。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管盼盼揉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长兄没把我名数抽走?”
老头奇怪地反问道:“管建?他不是拿了名数交给你了吗?”
看来,老头对管建卖她为奴一事并不知情,而她曾为奴婢是千真万确的事。她又仔细查看了那名数,特别是官凭部分,确认无误后,心道:“如没特殊的原因,由奴转庶听说是极难办成的,看来曹簿君又大费不少周折。”
男奴和女婢,简称奴,分官奴和私奴两种。奴婢如非经放免,那必终生为奴,就必须遵守主家规定。由奴转庶,由贱转良被称为放免。本朝以来,放免的次数频繁,数量庞大,被放免后有的甚至为官为吏。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先汉卫子夫成了皇后,其弟卫青做到大将军;后汉苍头奴李善官至太子舍人、日南太守。
以私奴来说,放免的缘由有多种,比如主人可主动放免,和主人生有子女的,在主人死后可免,主人死后无合法继承人者由奴婢继承时可免。世祖皇帝曾多次下诏免去自卖为奴的和被略为奴的奴籍身份,如“建武二年五月,诏曰:民有嫁妻卖子欲归父母者,恣听之,敢拘执,论如律”;“建武七年五月甲寅,诏吏人遭饥乱及为青、徐贼所略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听之。敢拘制不还,以卖人法从事”;“建武十二年三月癸酉,诏陇、蜀民被略为奴婢自讼者,及狱官未报,一切免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