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公子姬光下了朝后,回到府上,就有心腹侍从送上被离之书。公子展开一看,信内说是伍员已经到了被离府上,于是就派侍从来请二位到自己府上相聚。
伍员和被离到了公子府上,此时天色已暗,公子亲自出府相迎。分宾主坐定,上罢茶饮。姬光命侍者退下,公子道:“前日我亲上阳山向伍先生请教,受益匪浅。先生从楚国归吴,历经千山万水,不知遇到过有如先生这般武艺超群之人么?”
伍员拱手答道:“此次伍员前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公子。就在前些天,我结交了一位勇士,名为专诸,有万夫不当之勇,以后一定可以为公子出力。”
姬光听后大喜,便叩问其详。
“这位专诸是一个屠夫,与我在市井相识,是吴国人。家有老母,极为孝道。且为人义气深重,是能为公子完成大事之人。”
姬光问道:“这位专诸勇士,与先生相比如何?”
“我何足道哉?专诸才是真正的勇士。我结交义士无数,也没有人能胜过他的。他的住处离此处不远,只要公子相召,很快就能前来。”
被离道:“按说伍大夫推崇之人,定会不差。只是此人为一屠夫,有勇而无谋。如做事不密,会反受其害。”
伍员道:“此人不光武艺高强,而且为人光明磊落,有侠义心肠,是一位贤勇士。”
姬光道:“识人岂能以出身相轻?只要他有真才实学,我姬光都会以礼相待。既然先生力荐,定非平常之人。不如请先生做个引荐,让我结交这位专诸勇士如何?”
“我与他已经接为八拜之交,只要我亲自写一封书信相召,他明日就可来此。”
姬光摇手说道:“此等大才,我姬光岂能以书相召呢?我将亲自前往相请。”
第二日一早,姬光便同伍员共乘一辆马车,带上几个随从,一路往专诸家里而来。
一群车马刚到了巷口,伍员下了马车,径直去巷内寻找专诸。此时专诸正在帮邻家屠猪,见车马喧喧,也不知有何祸事,正准备躲避。伍员远远望见,就大呼起来:“专诸吾弟,愚兄伍员在此!”
专诸听得是伍员的声气,便停了步,上前来施礼相见。
专诸问道:“兄长何故到此?”
伍员指着马车上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对专诸说道:“那是吴国长公子姬光。心爱吾弟英雄,特来拜会吾弟。兄长见他好意,就带来与贤弟厮认,请不要推辞。”
此时姬光早就下了车来,见专诸身穿短衣,赤着臂膀,肌肉强健,而且身材伟岸。又见他凹目阔面,甚是英武。于是对专诸施礼道:“闻侠士大名,姬光今日有些唐突相扰,还望侠士多多包涵。”
专诸见来人三十出头,身形挺拔,面目俊朗,着白色华锦长袍,气质雍容华贵。于是还礼道:“我一个区区小民,无德无能,那里经得起公子的青目?”遂把姬光和伍员请入家内。
姬光走在前面,按专诸所示,踏步向专诸之家走来。只见木屋草舍,门楣低垂,门框横斜,确是清贫之家。公子低头而入,脸上没半点轻蔑之意。先拜了专诸一拜,说道:“我慕义士大才,相见恨晚。备了些薄礼,还望义士不得推辞。”于是命从人取了些金帛为拜会之礼。
专诸固辞不受。伍员在侧边劝道:“公子一番爱慕之意,贤弟就收下罢。贤弟有一身好本事,也不要埋没才好。今日公子亲自造访,请贤弟不必推辞。”
专诸见姬光甚是坚决,才收下金帛,入内奉于老母。公子又进内拜了专诸之母,其情甚恭。
伍员和姬光同专诸闲聊了一阵家常,谈了些相慕之意,就别过专诸母子,告辞出来,一路同伍员回府。
姬光在车上对伍员说道:“先生的眼力真是不差。这位专诸侠士,做事低调,而且极为孝顺。这种人一定讲义气,识大体,并非鲁莽之武夫。可惜被离相人无数,却没遇到如此之才。”
伍员道:“大才常常隐于凡间,可遇而不可求。专诸虽然可用,但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儿女。今后如为公子所用,我担心他到时不能全身而退。我实在有些担心,一旦公子发起行动,专诸必将为公子之矛,岂有保全的可能?”
姬光半晌才答道:“只要他肯出力,我定会照顾他一家老小。”
专诸送走公子和伍员之后,来到后室,拜见其母。专诸母问道:“今日公子亲自登门相请,我看他有用你之意。我儿有些什么打算?”
“父母在,不远游。我专诸上有老母在堂,就算被他所用,也待以后再说。母亲放心,我会自有分寸。”
专诸之母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儿既然答应为他效力,岂能言而无信?”
专诸道:“公子有冲天之志,明眼人皆知。兄长伍员已经投奔于他,公子定有大事相求。我岂敢轻易相许?母亲不必多虑,我自有打算。”
从此之后,公子姬光时常派人给专诸送来布帛财物,以贴补专诸家用。自己也会寻闲暇之时亲自到专诸家里造访,给专诸母亲问安,就与对待自己的母亲无异,很是殷勤。
一日,姬光穿上便服,骑马带了一名仆从又到了专诸之家。专诸把公子请入室内,坐于榻上。
专诸试探道:“我专诸乃一市井屠夫,无才无德。公子如此厚待我等,实在于心不安。我专诸无以为报,如果公子有什么差遣,请公子直言相告,我专诸一定惟命是从。”
公子见四下无人,说道:“先王夷昧驾薨之后,按理王位欲传于叔父季札。但季札不受国,我作为长公子,应该得国。不意王僚恃强自立,如今之计,只得另做打算。”
“公子已经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君臣名分已定,图之何名?”
公子道:“王僚性情残暴,不宜为君。得位不正,是窃国也!”
“公子为何不让群臣向吴王直谏,说以先王之命,使其退位?何必私备剑士,身负谋逆之名?”
公子答道:“王僚性格贪婪,命自家兄弟掌管吴**马,太子庆忌掌管禁军。他会甘心让位么?如果与他明言相抗,必定会遭他毒手。我与他势不两立!但现在我力量微弱,不能与他相抗,所以只有借助义士之力,以非常手段图之。”
专诸奋言道:“公子之言是也!但专诸老母在堂,不敢轻身相许。”
公子姬光道:“你之母便是我之母,我也深知你母老子幼。但是此事除非你能胜任,我无以为靠。你的老母幼子我定当尽心养育,我岂敢相负?”
专诸思之良久。说道:“任何事情都要运筹周全,不可轻举妄动。那河中之鱼能入渔夫之手,是因为有鱼饵。要袭杀吴王,就必须有机会接近他。不知吴王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么?”
“好味。吴王极为喜欢鱼炙。(一种烤鱼)”
专诸道:“欲要接近吴王,必须图他所喜,我就去学习鱼炙之法。我国太湖一带烤鱼盛行,味道极佳。我自去学精烤鱼之术,就有机会接近吴王,然后趁机图之。”
姬光点头称是,于是安排专诸上太湖学烤鱼不提。
公子姬光召来伍员,以专诸之事相告。伍员道:“专诸学习鱼炙之术,只能作为接近楚王的一种方式而已。公子可曾想过,刺杀王僚之后,又该如何?”
姬光有些不解:“愿闻其详,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就算专诸能够一击成功,当然这是最好的假定。刺杀王僚之后,公子能够坐稳王位么?”
姬光道:“刺杀了王僚,吴国无主。本来按次序就应该由我接替王位,此事众人皆知,其理甚正,有何不可?”
伍员笑道:“公子差矣!我先说庆忌。太子庆忌统帅禁军,随时在王僚身边警戒,保护王僚的安全。这庆忌筋骨如铁,万夫莫当。按照我对专诸和庆忌的了解,只要他在王僚的身边,专诸是没机会下手的,就算下手,也不能成功。此其一。”
姬光以目示之,颦眉思索之状,欲听伍员下文。。
伍员继续分析:“其二,就算专诸有幸得手,能取王僚性命,我们也趁机击杀了庆忌,此事还是未妥。我们就说这王僚之弟掩馀、烛庸手握重兵在外。如果他们得到了公子刺杀王僚的消息后,一定会依仗手中的军队和公子相抗。那时吴国会处于内战之中,对国家的打击甚大,会伤了吴国元气。公子得到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又有何益?”
公子听过伍员的一番言辞,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先生说的十分有理。分析得极为透彻精辟!我一切听从先生的安排。”
“要等到合适的机会,要有合适的借口,调开庆忌和掩馀等,公子的计划才能去实施。以目前的形式看来,公子先做好一切准备,只要时机一到,便可成功。如果轻动不但无功还会自取灭亡之道。”
“先生之言甚善。现在既然时机没有成熟,就等待时机再说。请先生先到被离府上小住,以免受人怀疑。以后我们再做商议罢。
伍员便别了公子姬光,到了被离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