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孙骆攻下鹿城,在西宛退了陈国大将公子留,顺手拿下白宛城,陈国的三座城邑便被吴军占领。王孙骆见陈国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便留下3千兵马守城,自率大军赶赴巨阳。
楚军主帅单浮于见吴国两路大军汇合,更不敢轻举妄动,在对峙月余之后,吴楚两军达成城下之盟,各自收兵回国。
这一年,已是公元前491年,吴王夫差5年,越勾践7年是也!
※※※※※※※※※※※※※※※※※※※※※※※※※※※※※※
这一年的夏天,天气十分炎热。吴王夫差传令后/宫宫监首领易旺,自己要携带郑旦移驾姑苏台避暑。
姑苏台乃是先王阖闾为了避暑在姑苏山上修建的行宫,又名姑苏台。这高台修建在姑苏山南麓,可以俯瞰整座姑苏城。
这日乃是七月十四日,一大早,吴王夫差和越女郑旦便坐上华盖之车,率着一群宫女宫监,浩浩荡荡,一路前呼后拥,奔往姑苏台来。
先是一连九曲的大道蜿蜒而上,曲曲折折,这条曲道宽略一丈,可驰驷马之车。到了姑苏台前,又是三曲三直的宽阔石阶,在石阶之顶,便可见有一座巨大的楼宇,依山而建。
于是众人下车,夫差手挽郑旦之手,拾阶而上。不过数步,郑旦已是娇喘微微、面色微红。
夫差一边耐心地等着郑旦歇息,没有理会身旁的宫女们。他仍然亲自照看着郑旦,看来今日心情极佳。
走走歇歇了数次,夫差扶着郑旦终于登上了姑苏之台。这姑苏台高有百丈。宽略三百丈,乃是一座巍巍高台,在高台的上部,便是一座宫殿,内有议事厅、书房以及寝宫。与吴宫内的长乐宫无异。这里不但可以与大臣们在议事厅议事,吃喝玩乐也件件不少,而且山上树木苍郁。是个消夏避暑的极好去处。
忙乱了一天方才安定下来,郑旦是第一次上山,自然有些兴奋不已。夫差和郑旦二人用过晚饭。便出了寝宫,到姑苏台前的‘望台’来信步游玩。
“臣妾在越国之时,便听说过这座姑苏台,不想今日能够亲自登台。大王请看。这里登高临远。可以极目百里之外。雄哉此台!”
夫差拉着郑旦柔软的小手,笑道:“这里还有一个妙处:待月升半天之时,再临台听风看月,与天相接,如有一支清曲相伴则是更妙!”
郑旦听得出神,遥想冥思了一阵,见此时天色已降,一轮圆月在夕光暮色之中朦胧升起。夜风习习,一阵凉风吹来。舞起郑旦身上的衣袂蹁跹,恍如天上仙子。
夫差温声道:“爱姬不但拥天仙之姿,而且颇知音律,善抚古琴。今日乃吉日良宵,有清风为伴,有明月弄影,不可不听清曲、不得不赏明月。”
“臣妾观大王今日,定然有意外之喜。大王今日从离开长乐宫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十分畅快的样子。”
“寡人不妨告知爱姬:寡人命王孙骆为帅,出兵伐陈。不意楚昭王派遣大将单浮于出兵救援。本来这也在寡人的预料之中。只是在这样的形势下,王孙骆依然攻陷了三座陈国的城邑。寡人今日获知前线战报,所以欣慰不已。”
“大王雄才大略,有勇有谋,真乃吴国之福也!妾往日在越国之时,只听说有个伍子胥,是吴国极为厉害的人物。如今看来,此言甚谬!”
“这老相国主要是现在年纪老了,但他自己还不愿服老。譬如这次出兵伐陈,他是不同意的,说什么先灭越……什么的。咳!反正说是先要稳定,不可轻举妄动。寡人就偏不信他的。这不,王孙骆出兵陈国,取三城而归,那么吴国的势力范围就更加地扩大了,可以渐渐西进,打通与中原的通道,为我们最后逐鹿中原奠定基础。”
“臣妾就知道,大王有争霸中原的雄心壮志。老相国是太多心了,可能对我们越国也有成见。越王就在马厩里为大王养马,难道越国还能怎样?看来老相国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夫差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郑旦道:“寡人曾经应允过爱姬,说是找个时间和勾践和范蠡见一见,这些天寡人忘了此事。”
“多谢大王如此用心。妾忧乡思家,能够见一见故国之人,听一听家乡之音,自是大王莫大的恩赐!今日到这姑苏台,臣妾望月思乡,这正对面的南方,便是妾的家乡故国了!”
夫差上前软语安慰了一阵,叹道:“爱姬不如意事有之,但爱姬可知:不如意事十之,人人皆有。寡人虽身为一国之君,还不是常有不如意事者!”
郑旦有些不解道:“大王乃一国之主,难道还会受人钳制么?”
“哎!你居于深宫,少于闻事。譬如怎么对待越国这件事上,寡人和相国就各持己见,难以沟通。”
“大王既然制定了自己的方针大计,他作为相国,难道敢违命不遵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作为相国,后面自然也有一班大臣跟着他。他乃元勋老臣,在吴国树大根深,寡人岂能肆意而为?”
“臣妾不懂政事,也不通古今。妾只是明白,大王乃一国之主,就是让臣妾马上去死,臣妾也不会迟疑半点!”
吴王思忖半晌,点头道:“爱姬虽然说的在理,但国事繁复、关节甚多。现在经过数年的磨砺,寡人已经能够独立地展开和施行自己制定的国策了。像这一次派兵伐陈,就是寡人一意孤行的结果。就算相国反对,寡人还是要派人去执行。我大吴不能听命于耄耋老者,现在的相国非伐楚之时的相国,我夫差也不是曾经的先王了!”
郑旦注目道:“大王,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差笑道:“爱姬请明言,寡人恕你无罪!”
“妾作为越女,有幸侍奉大王。但妾是一个亡国之奴,妾从越国奔往姑苏的路上,只见得越国之境已是哀鸿遍野、人丁寥落。可叹越王不知天高地厚,与大王争雄,至有今日养马为奴之耻!妾能有幸在君王的身边,为大王侍执巾栉。妾请大王垂怜,赦免越国之罪!”
夫差沉吟半晌,望了郑旦一眼,半日才道:“爱姬所言不差,寡人本意有赦越之心,但勾践与寡人有杀父之仇,再说朝中大臣也有反对之声,特别以相国为首的一班老臣,对寡人赦免越王之死已经深为不满,寡人可以赦免越国,但不能赦免勾践!”
郑旦悠悠叹道:“越国经此一败,国势衰微,那里还有能力与吴国为敌?大王乃仁君之主,非常人可比,自然可为难为之事。”
夫差沉默良久,拉着郑旦之手,笑道:“先别说这些罢,免得气闷。今日月明风清,乃是良宵之时。走吧,我们先去‘拜月台’观月赏景。”
两人边谈边行,天上的明月冉冉,悬垂就在咫尺。此时月光如水,浓密的树林深处,月影横斜,处处虫声低鸣,萤火隐隐。
二人来到拜月台,这拜月台是一处空旷的平地,上面修筑了几处休憩用的石凳石案。在拜月台的前面,筑有一方清潭,在清潭的四处,伫立着一些造型各异的山石,有些山石就势取形,或如卧牛、或如犬马,透出古拙之气。
这时,有宫女上前献琴。夫差拍手道:“这才好了,对着这月色,爱姬可抚琴一曲,方对得起这晓月清风。”
郑旦先是凝神静气,盘膝落座于石榻之上,调了几声琴音,方十指飞扬,轻启朱唇,唱道:“月色濯濯兮,月影几许?佳人弄琴兮,契有知音。故国冥冥兮何处,遥遥清风兮可枕眠?妾心悠悠兮,树枝横斜;暮天苍茫兮,妾心何伤?”
吖吱——
琴声过处,有数只夜鸟惊飞,搅动一潭月色,弄皱一汪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