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种种,陆崖决定不再解释,众人尚在七嘴八舌地逼问,陆崖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是!”
城隍庙能有多大?虽然只是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却如同炸雷一样,硬生生地霹进每个人的心里。有人在想,这陆崖胆子可真是不小,不怕死吗;有人在想,既然敢承认就叫他碎尸万段;有人在想,这小子敢作敢当倒算是一个汉子;也有人想,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总之每个人的心态不同,想什么的都有,但谁也没想到他会承认!
秦万东早已不耐烦,指着陆崖的鼻子骂道:“畜生,张道真是不是你杀的?”
陆崖道:“他是自尽的。”
丘长水不依不饶,“分明就是你杀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例外!”
陆崖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也不说话,丘长水心生惧意,向后退了两步,“现在你怎么说都好了?反正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你杀的?”
马上有人附和道:“没错,你现在怎么说怎么是了。”众人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阵嚷嚷。
“先别说了,”人群中走出一人,陆崖一看原来的苏州守备高静辉,他回头面向众人道:“诸位听我一言,我和陆崖虽然是泛泛之交,但此时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丘长水道:“轮得到你来放狗屁吗?你只不过是忠义岛受降的一个败将,有什么资格替他出头?”
高静辉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多少读过两年书。丘长水说话虽然粗鲁,他倒也不介意,只是他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陆崖当初在苏州劝降了他。保住了他的性命,心中多少有些感念之情,虽然之后再未有什么联系,但这份大恩却记在心中。事情十分古怪,疑点重重,他见陆崖势单力孤,便要来说上几句。“我倒不是放狗屁,但是却有狗乱咬人。”
丘长水怕陆崖,可不怕高静辉。闻听把宝剑出鞘,道:“你说什么?!”
高静辉轻蔑地看了眼丘长水,不去理会,又对众人说道:“既然陆崖已经承认杀了那么多忠义岛派去大漠的好汉。难道还怕承认杀了张道真吗?难道还怕承认杀了这三个八卦门的弟子吗?”
众人闻听默默点头。闫宝龙道:“不错,既然他杀那么多人都敢承认,也不怕多承认三个五个的。”
丘长水道:“就算张道真不是他亲手杀死,也是他逼迫自尽的!”
陆崖微微含笑,也不回答,倒想看看这个丘长水的猴戏如何演下去。
高静辉见陆崖并不解释,心中也觉得奇怪,便问道:“陆兄……陆崖。你为什么杀了那两百来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陆崖暗想。自己和高静辉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真想不到关键时刻他会替自己说两句公道话,心中感激不已,拱手道:“高将军,多谢你替我说话,其中的确有很大的隐情。”
“什么隐情,你快说!”
“鬼话,有隐情就能随便杀人吗?”
“隐情就是他夺走皇后,张道真等人骂了他几句,他受不了啦!”
“定是如此!”……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但都还是针对陆崖而言,陆崖眉头紧锁,犹豫着要不要把实情说出来,但就算这样说出来,他们又会相信吗?说不定还会加自己一个污蔑死者的帽子,更何况这件事说出来并不如何光彩,陆崖摇摇头道:“我不能说。”
“大丈夫无事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能说的?”秦万东就是喜欢刨根问底。
陆崖道:“事关他人名誉,我不能说。”
丘长水道:“什么他人名誉?你难道想污蔑中原好汉到了大漠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吗?”
陆崖暗道:这厮好狡猾,他怕我说出那些人的丑事,抢着把话说了,尽管那些事都是事实,但如今再说又有谁会信?反正自己本没有意思要说出这件事,丘长水也真是多此一举。“那些人之前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我也没必要污蔑。倒是你,几次三番说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真是可笑之极。你污蔑向南亲手扼死自己的儿子,可有此事?”
丘长水一愣,道:“那……那当然有,你们那么多男男女女睡在一起……”
陆崖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抓住他的衣领往怀中一带,丘长水站立不稳,跪倒在陆崖面前,陆崖怒道:“向南还是黄花闺女,你怎么可以玷污她的清白?更何况比武大会至今不过大半年时光,她是如何产下孩儿?莫非是你怀胎三四个月就从娘胎里蹦出来的狗杂种,所以才这么说别人?”
丘长水被陆崖按在地上,嘴巴贴在地上,吃了满嘴的污泥,但他也是块硬骨头,为人虽然奸险,可与生俱来的骨气却还有,往上挺了两下,动不得分毫,“她和你在牧民家用一个澡盆里洗澡难道也是假的?就算她没怀孕,也绝对不是清白之躯,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罢了!什么郡主?什么黄花闺女,根本就是个臭婊子,狗娘养的,婊子,婊子!”
他越来越是激动,尽管头抬不起来,口中却不住叫骂,“奶奶的,有种的你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我也要骂!”陆崖又向下按了按,掌中火神功力暴涨,腾地一声火焰冲掌中喷出,众人见状无不大骇,秦万东之前见过火云曾使过这一招来烤熊掌,但他的那股火可没有陆崖这一股火这么大,秦万东忍不住惊呼:“陆崖!快放开他!”
陆崖火神功一发即收,硬生生把这一掌的内力逼回体内,他此刻忽然明白过来,丘长水这么污蔑向南,无非是因为向南那天打了他一顿嘴巴。这人心胸狭窄,怀恨至今,早知如此当日在大漠就应该听尹兰的话,将他杀了。自己一念之仁终于酿成大错,如今尹兰说不定也是被他掳走,他又故意引我到此,想叫我成为武林公敌,他自己没本事报仇,便想借他人之手除掉我和向南。他不住地叫自己杀他,也是想叫别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可那样的话,我陆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丘长水继续骂道:“你奶奶的,你怎么不动手?有本事就把我一起杀了,我丘长水可不怕你个狗娘养的。”
陆崖见他视死如归,看来是想用他自己的性命来诋毁我,其心当真是恶毒。我岂能中他之计?陆崖把他按在地上,越来越是用力,却并不杀他,丘长水口鼻流血,依旧咒骂不停。
众人群情激奋,怒道:“快点把人放开!快点!”
“你难道要杀人灭口吗?”
这次连高静辉也忍不住道:“陆崖,你若杀了他,可有这么多人做见证,江湖上人人会诛杀于你,你可要想明白。”
陆崖冷笑道:“现在你们不就是想诛杀于我吗?”
邹天际劝道:“我们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先不杀你,只想把事情弄清楚!”
陆崖想起父亲,心中一痛,想不到自己无辜背上恶名竟已经牵连到父亲,自己早已经脱离了忠义岛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的瓜葛,可忠义岛却偏偏要找到自己,中原恐怕从此再难有陆崖立足之地,就算所有人都误会我又能如何?杀不杀这个狗贼,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喜欢说就叫他去说,他们喜欢骂就叫他去骂。
陆崖揪住丘长水的头发,在他耳边咬着牙低声说道:“你恨我和向南理所应当,因为是我抓了你回来,因为她打了你,我绝不杀你,叫你恨我一辈子,叫你偏偏报不了这个仇,叫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小南逍遥快活却无可奈何。”陆崖的声音极低,唯有丘长水一人能听得见,他脸上一阵抽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崖说罢将丘长水往地上一推。
谁也没想到丘长水居然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着哭着,举起宝剑就向自己脖子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