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让人给你大哥传个信儿,三日内必须赶回来,赚钱重要还是自家兄弟重要?滇西的事情不必急在一时,是咱们家的,谁也抢不走!”
杨猛正要开口,自家老爷子却抢先一步,一个极为隐晦的眼神,却让杨猛悚然而惊,难道……
“这事儿,我路上已经办了,咱家在滇西舍粥的事情,缠住了大哥,这一两日他也该回来了。”
刚要出口的话,被老爷子挡了回去,杨猛也趁机调了一下自己的话头。
“舍粥啊!这是好事儿,我老师正在发愁云南的饥荒呢!但舍粥只是治标之法,云南的事情还得从根儿上解决啊!
父亲大人,您现在是三省铜盐大使,可识得云南的一些治水官员?”
杨毅身上背着林则徐交代的任务,一听云南的饥荒,杨家已经在出力了,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这事儿简单,直属的官员你这白身见不着,你不是带着林大人的幕客来的吗?他们的师爷,你倒是可以先见一见,私底下大家通通气,有些事儿以后也好办不是?
计长啊!你这几日就别跟着老三了,和老二一起去见见各府州县主管水务官员的僚师,既然林大人有心造福云南,咱们杨家怎么也该出上一份力的。
老二,杨家现在也有些捉襟见肘,有些事儿做的时候,多问问计长,他对咱们家的情况比较熟悉。前次我与老三在云南防疫,差点毁了杨家的底子。这段时间的滇铜复起。也是个耗资的大项。万两左右的银子,你可以支取,多了咱们现在也承受不起啊!”
杨士勤说着话,也吸引了老二杨毅的视线,杨猛则是趁机给徐子渭打了几个手势,得了徐子渭肯定的答复,杨猛这才转眼看了看二哥的表情。
除了自己刚刚到家的时候,二哥的脸上有喜色之外。现在杨家老二杨毅的脸上,就是一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自己这二哥可是个人物啊!喜怒不形于色,半开半阖的眼皮子底下,眼珠转动的速度不慢,这是在算计着什么啊!
“多谢父亲大人体谅,现在时间还早,不知……”
“去吧!带着炯甫先生,你们和计长一起去,有些事儿办在前头还是好的。记着晚上回家,你大哥说不定也快到了。”
老爷子的话。让杨猛心里不是滋味,这是要把二哥支出去啊!
“好!我就先跟炯甫先生去探探云南的情况,老三别介意啊!师命在身,等我先把正事做完了,咱们和大哥一起,再叙兄弟之情。”
与二哥杨毅匆匆见了一面,他就带着徐子渭和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离开了杨府,独剩下自己与老爷子,在大堂里里面面相觑。
“老爷子……”
老爷子的举动让杨猛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家的亲二哥也要防着吗?
“有些事先瞒着老二吧!老二与你和老大不同,他认死理,当年林老虎要改他的表字,愣是过不了老二那一关,这也是林老虎唯一一次给我来信。
你们哥仨的表字,都是我起的,咱们是商家,没那么大的学问,当年生你大哥的时候,咱们家的买卖正在风口浪尖上,我就给他起了个志固的表字,以求坚定本心,奋力搏杀。
生老二的时候,咱家的买卖正是好时候,我就给他起了一个志茂的表字,而你的表字则是生你的那夜,我小睡了片刻,梦着漫天星斗,一觉醒来你就生下来了,表字星斗,这就是你们哥仨表字的来历。
你和老大的表字无所谓,老二将来的路在官场,志茂这个表字,就有些俗气了,就是因为这表字是我起的,他愣是不让改。”
想起自家的三个儿子,杨士勤是满脸的欣慰,可说到自家的老二,他脸上又有些犹豫。
“二哥认可咱们家,这是好事啊!您老为何要提防他呢?”
老爷子这话,杨猛就听不明白了,既然二哥认可杨家,为什么老爷子要提醒自己呢?
“认死理,他若是只认杨家也就罢了!读书人认死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那林老虎可是大清的死忠,就怕老二受了他的影响,心里有那劳什子忠君爱国的傻念头。
你做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事儿,数遍了大清,因为认死理,子卖父、父卖子、兄卖弟、弟卖兄的事情还少吗?
这些事儿可都是读书人干的,咱们杨家不能出这事儿。老三,你也让人多瞅着点老二,实在不行就用你对付岑毓英的法子,断了你二哥的前程。让他老老实实,做你的助手。”
老爷子这话就毒了,好歹那也是自己的二哥啊!当年对付岑毓英,是在周家庄园,让他沾了血腥,这么对付二哥,就怕……
“老爷子,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吧!你这法子太狠,就怕我们兄弟反目成仇啊!”
“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老子活着的时候,可不想看到你们兄弟自相残杀,老二不同于老大,他的资质与底子,都是上上之选,拳脚之力恐怕和我差不多,虽说杀人的手法与你比差了一些,可也是个劲敌。
老二的脑子灵光,心机城府也不浅,加上跟着林则徐学了七年,政争的手段肯定不简单,如果你们兄弟相争,那可真是龙争虎斗了。
等老大回来,你自己与他分说吧!至于事情该怎么做,你看着办!我已经让画师画了你二哥和林则徐师爷刘存仁的小像,你传到各处的庄子,杨家的根底,现在不能透露给老二。”
杨士勤本不想掺和家事了,可老二杨毅的表现,却让他不得不再次出头。读书人!不怕读的书多。就怕读书认死理。自家老二的性子如何,杨士勤清楚,老三做的事情,弄不好老二就接受不了,这事儿难办的很。
“我知道了,这些天也让计长试试二哥,如果实在不成的话,我再想办法。但有一点能够确定,兄弟相残的事情,不会在杨家发生。”
这也是杨猛的底线,有些事能做,有些事是万万做不得的,杨家就是他杨猛的家,而他杨猛也认可杨家,认可老爷子和大哥,今生今世杨猛就是杨家的老三。
“唉……当年把老二托付给林老虎,竟是错了。大错特错了。老三你做的事情不错,不说对我杨家如何。单单云南的百姓饿不死,就是你的功劳,你二哥那里,你不能让着他,不要由着他胡来,他的路子不对,大清朝没有前途。”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老爷子长叹一声,又变成了不问世事的甩手掌柜。
杨猛也不犹豫,吩咐地下的刀手,将秦子祺唤了过来,现在也是秦子祺和孙伯青出力的时候了,影子部队的能力如何,这次也能得到一个检验。
“子祺,林则徐这几个月就要来云南了,我二哥的立场也不明确,你和伯青带队,对林则徐一行人封锁消息,还有滇西的官员们,你那里也要看紧了,别让他们给我坏事儿。”
将二哥和刘存仁的小像递给了秦子祺,杨猛的吩咐就算完了,具体如何去做,就看秦孙两人的本事了。
二哥杨毅傍晚时分,才和徐子渭有说有笑的回来,林则徐的那位幕客却是不见了影踪,看来事情与老爷子猜的差不了多少,二哥也算是林则徐的铁杆了。
“老三,据说你在宜良弄了庄子,置了不少田地,你这岁数做富家翁有些早了,还是用起你绿营参将的身份,训练一些哨练吧!
云南的绿营废弛,我老师来了之后,少不得要裁撤绿营兵,那是你的机会,跟着我老师建功立业如何?”
自己这二哥怎么说呢!真是不简单,短短半天时间,就能摸清云南的大体状况,知道安定云南必须得有武力做后盾,看来这林则徐不简单啊!
“我?还是算了吧!云南府给我一个名号滇地呆霸王,广州城的人给我一个名号杨灭门,当年我与老爷子在云南府防疫,为了训练人手,一日斩百头,连续好几日,我这杀心可是改不掉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用不用我,二哥你自己想想吧!”
跟着林则徐做走狗,杨猛还没那份心思,让他带兵也不是不可以,但限制不能太多,为了防着二哥把自己给拱上去,杨猛先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
“老三!你怎可如此嗜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圣上钦赐的仁孝杨家,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啊!”
一听这个,杨毅八风不动的脸色也变了,自家这老三,还真是不好使唤啊!不若他痴痴傻傻的时候,好糊弄了。
“云南情势如此,杨家想要站住脚,花钱是一方面,杀人就是另一方面了,我手里有几百人,武力很不错,杀绿营万八千人不成问题。
这也是杨家能站住脚的原因,你们想用我就别拿什么劳什子军令军规来约束我,在老三的眼里,杨家最大,谁要是想对杨家下黑手,老子灭他满门。”
老三的话说完之后,杨毅的脸色就没有大的变化,他只是好奇的看了看自己这个弟弟,这话说的有些离谱了吧!
“动辄灭人满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者说了,你这年纪又能杀多少人呢?你来说说,你都灭过谁的满门?”
离家七年老三开窍,杨家的许多东西,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
“宜良周士清,他手下的人贩子牵累老子挨了一记闷棍,我杀了他全家,夺了他在宜良的产业。
广州黄丹彤,他囚禁大哥,妄图夺我杨家商路,我亲身赴粤,弄死黄丹彤,灭了他黄氏一族上百口人。”
有些事儿瞒不住,提前给老二透些底子,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什么?广州黄案是你作下的?”
“如假包换!”
“怎可如此目无法纪?”
“我的话已经说过了,谁敢在杨家头上动土,我就刨他的祖坟,黄丹彤只是赶上了,换了别人也是一样,老三眼里可没什么法纪,我杨家就是法纪。”
“几百人?怕是不止吧!咱们是自家兄弟,你还瞒着我?”
“两三千人吧!都有洋枪洋炮,宜良庄子的出产,我全用来养兵了。”
“杨家如果犯了朝廷的法纪,你该怎么办?”
“二哥,你就多此一问,我说过我眼里只有杨家,朝廷什么的杨猛不知道也不清楚,杨家没事儿,我就呆在宜良,杨家有事儿,哪里炸刺我屠灭哪里。”
“走吧!咱们去吃饭吧!”
一去七年,云南变了自己的家里也变了,云南的情势不容乐观,自家的老三手握两三千军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云南的水深,自家的水更深啊!()